番外二
「我筆試拿了九十幾分才能進面試,那個男的四分就能進面,最後HR把我刷了告訴我是我能力問題?騙鬼呢?把我當成刷KPI的工具了?琦琦!真是氣死我了!哪有這麼耍人的公司?我真想把他們老總給撕了!」
電話那頭的好友不住地安慰這位在餐廳中大聲講電話的年輕女子,她沸騰的情緒與幼稚的話語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等聽清她的說話內容後有的女人付之一笑,總以為這樣的倒霉事輪不到自己,有的男人暗自慶幸,幸虧他有個把兒,成功獲得了降分錄取的特殊權利。
年輕女子剛剛面試結束,前腳剛走,後腳就收到了面試失敗的消息。她還沒走出大樓呢,瞧著快到飯點兒了,打算吃好了再回三千塊一月的鴿子籠去,沒想到這麼快就收到了這個「好消息」。
「小展,你去查下今天有哪幾個崗安排了面試。」
那女子顯然是氣極了,把這公司是從上到下罵了個遍,等到展特助在她跟前兒站了十來分鐘,她才後知後覺地問: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在不被生活逼瘋的時候,她是一個很溫柔、很有禮貌的人。
可這殘酷的生活總愛將女人一個個逼瘋,然後再責備她:
你為什麼不夠優雅?
「我是渾成生物的展特助,可以請您來一趟十九樓嗎?」
整個十九樓都是總裁的辦公室,這是渾成生物的員工都知道的事。
然而,這名年輕女子顯然並不知曉。
展特助發揮起從前在地府慣用的三寸不爛之舌,沒幾句話就打消了女子的疑慮,她跟著展特助進了專梯,上了十九層,接過一杯熱茶,茫然地坐下。
「請您稍等。」
展特助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女子捧著茶啜了會兒,細細打量起這個房間。
她知道想要見她的肯定是個大人物,畢竟這一棟寫字樓的租金一年要不少錢,也不知是誰這麼任性竟然給自己包了一層。
這裡乍看之下倒沒有什麼特別,甚至還有點兒老年審美的感覺。
就比如,那面牆上掛的是一把太極劍嗎?
女子好奇地走了過去,剛一湊近,便覺那劍氣撲面而來。
奇怪的是,那股氣並不鋒利,反而如春風般溫暖沉醉。
按理來說,她該害怕的,生物本能告訴她這把劍代表著危險。
可是,她還是想再靠近一些……
「抱歉,我來遲了。」
「請問你是……?」
「我是徐小姐二輪面試的面試官,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半個小時后,我們開始面試好嗎?」
半個小時,是特意給徐盼娣留出的準備時間。
「你,不會是在耍我吧?」
來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誠地說道:
「讓徐小姐這樣的人才受到冷遇是我的疏忽,可以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與您雙向了解嗎?」
她這話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低到徐盼娣有些受寵若驚。
四十五分鐘后。
「那麼,就恭喜徐小姐成為渾成生物的一份子了。」
徐盼娣暈暈乎乎地望著眼前伸過來的手,不知道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還是一個由於精神失常而引發的美夢。
她的履歷是很優秀啦!但這可是業內龍頭的渾成生物欸!更何況,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那位從海外學成歸來一手創立三年內異軍突起、制霸行業神話的……
「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素和青。」
徐盼娣走了之後,展特助的聲音立刻響起。
「青姑娘,您不高興了?」
素和青摸了摸生息之劍,它是沒有劍鞘的,只引了劍氣偽裝出了一層薄薄的殼。
「展判官,一個一個地救是救不過來的。」
不論是從前的方洋洋還是如今的徐盼娣,歷史兜兜轉轉了幾千年,吃女人的方式倒是越來越多了。
「那青姑娘想要怎麼做呢?」
依展判官來看,素和青可比冥君大人靠譜多了。若不是怕她精力有限,顧不了那麼許多,十殿閻羅都打算直接把冥界搬過來叫她來理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天天還得開什麼視頻會議。一旦兩邊哪兒的信號不好,秦廣王那性子可又要炸啦。
素和青微微合上雙眼,為了上一個項目,她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好好睡了。這兒與修仙世界還是有些差別,即使回去她還是可以呼風喚雨,到這裡來也得好好遵守現在的規矩。
「只能多做一些。」
多做一些。
再多做一些。
直到這個世界不需要她這樣的人存在,直到這世界里所有人都變成她這樣的人。
萬不可寄希望於一個全能的救主,唯有依靠自己才能走向坦途。
在故事裡,只要作者願意,每個女人都可以有一個好結局;可在現實的世界,也是如此么?
展判官有些心疼她,可到底還是工作時間,於是盡職盡責地說:
「青姑娘,晚上還有一個慈善活動。您休息一下,時間到了我就喊您。」
素和青嗯嗯啊啊地應著,沒有休息,又拿起了一份報表。
當晚。
「本次』愛心同築,與她同行』慈善晚宴是專門針對罹患心臟病的女性的慈善公益活動,目的是為了給女性心臟病患者籌集善款用以手術,或給她們募捐醫療藥品,減輕痛苦……」
素和青捐多少數字是早就定好了的,她出席此類活動大多是走個過場。一般來說,像這樣的活動,渾成生物的善款都是數一數二的多,除了素和青的有意支持以外,當然還有企業合理避稅的考量。可是,這一次卻出現了令素和青沒有想到的情況。
「青姑娘,這次怎麼有人捐了這麼多?」
展判官跟過來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若非這數字實在誇張,她也不會在素和青跟前再說上一嘴,可素和青頭也沒抬,漫不經心地回道:
「或許是有什麼淵源罷?旁人的事,與我無關。」
展判官聳了聳肩,過了一會兒,神秘兮兮地溜回來說道:
「青姑娘,我聽說捐得最多的那個人本身就是一位先天性遺傳心臟病患者,靠手術和葯吊了十幾年的命呢。肯捐這麼多的錢,興許是他感同身受也說不一定……」
素和青揉了揉額角,忽而想起那條很早之前就系在她小指的紅線,在紅線的另一頭所牽繫的,是一個會傻傻問她他的心去哪裡了的青澀少年。
只因佛前一面,頓生因果萬千。
「展特助有心思琢磨這些小事,還不如想想怎麼整頓下公司人力部門。」
展判官碰了個軟釘子也不生氣,馬上另起話題說:
「這次活動也差不多結束了。青姑娘,我們回吧?」
素和青點點頭,從會場的另一條通道悄無聲息地離開。
而就在她走後不到一刻鐘,一名容貌俊秀的青年男子就推開了她房門,失望問道:
「她,走了嗎?」
「這位先生,我們實在不便透露素和女士的行程。」
那男子細長卷翹的睫毛下有一雙琥珀光澤的眼睛,他的神情像是被遺棄的孩子,無助且絕望地尋找暴風雨中唯一正確的方向。
他心裡明白,她就是他心之所向。
「好,麻煩您了。」
就在青年男子轉身離去之際,恰有一人步履匆忙急急趕來,連路都沒怎麼看就跟他撞個滿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沒事兒吧?」
素和青連撞到的人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緊忙對工作人員說道:
「我剛才落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
她的話只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那道向她看來的目光是那樣熟悉,帶著綿長的心動與似曾相識的溫柔。
只有一個人會這樣看她。
「青青。」
他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正像是千萬次的呼喚。
在佛前那顆心被她勾帶下凡的時候、浣花溪畔與她同放河燈許願的時候、這麼多年她持劍殺敵而他為她護法的時候、思過崖上隔著結界親吻的時候、無數次心動情動意動的時候……
不知不覺,往事如煙。
他捂著心口,用手掌去感受久違的心臟躍動。
「從我第一次見你,你就偷走了我的心。」
那麼多年前未曾說出口的告白,隔了三世才剖開在她的眼前。
她望著他,不說話。
惟有比初雪還要柔軟、比朧月還要纏綿的那一吻是她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