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半伏擊
月黑風高夜,百巷多寂寥。
「什麼,是快樂星球,什麼,是快樂星球……」
大王村外的羊腸小道上,伴隨著哼唱不知名小曲的聲音,一個修長的身影由遠而近。
皎潔的月光照射在他俊逸的臉龐上,赫然是剛從契典書行出來的王騰。
王騰歷來是不信鬼神的,加之今日小賺了第一桶金,喜不自勝,更無暇顧及對夜色那一份本能的畏懼。
卻渾然不知,一個健碩的黑影正從後面飛速逼近。
當他聽見那一陣迅捷的腳步聲,皺眉轉身,一條長影已然當頭砸下。
很快啊!
王騰本能往左側身閃避,但仍猝不及防,這一棍還是狠狠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陣鑽心劇痛隨之傳來,疼得他臉色漲紅。
他瞪大雙眼,怒極望去。
是一個腮幫子很大的中年漢子,滿臉胡茬,一頭亂髮。
中年漢子神色狠戾,見一擊不中,接著又一棍子砸下來,直取王騰面門。
這是一點也沒打算留情,要下狠手。
王騰下意識兩手交錯抬起,擋下了這一擊,雙臂到底是一陣發麻,有那麼一瞬幾乎失去知覺,緊接著就襲來一陣徹骨劇痛。
王騰怒從心起,知道此間不能退縮,眼中閃過一抹狠戾之色,趁著對方又一棍打過來的空檔,飛起一腳,狠狠踹在對方襠部。
恍惚間,似乎聽見了蛋碎的聲音。
「啊!」
大漢一棍子還是打在了王騰的頭上,下一刻他捂著襠部嗷嗷怪叫起來。
王騰轉身就跑,他捂著腦門上的突然腫起的硬塊,只覺入手處一片粘稠,把掌心放在眼前一瞧,殷紅刺目。
王騰臉色一沉。
「看樣子很不服氣啊?」
腦海里第一時間浮現出孔金煥那張尖嘴猴腮的臉,他想不到那個賣棺材的老東西居然這麼沉不住氣,報仇都不帶隔夜的。
之所以篤定這是孔金煥的人。
一來,除了白天被他痛揍一頓的孔金煥,他想不到還有誰會雇凶跟蹤伏擊自己。
二來,剛才那個偷襲他的人他見過,正是在鳳來鎮臭名昭著的街溜子,也就是混混流氓,名叫孫大富。
此外,這個孫大富和孔金煥還有親戚關係,是孔金煥的小舅子。
王騰之所以對這個人有印象,是因為當初路過孔金煥的棺材鋪,偶然撞見他纏著孔金煥要錢娶媳婦。
事實已盡在不言中。
「姓孔的,你攤上大事了……」
王騰快步往家裡跑,他不確定自己傷勢多重,總之腦門上血可沒少流,腦袋暈乎乎的,就跟喝了老酒似的。
這筆賬無論如何是記下了。
他的眼神比後半夜的月光更冷。
好在遇襲的地點已經是村口,往前沒跑幾步就看到自家小院了。
卻發現自己的房間燭火搖曳,竟還沒有熄燈。
一時間王騰有些感動。
媳婦兒為了等自己回家,半宿都沒睡?
他走到房門前,正想推門而入,一想到自己滿臉鮮血的樣子過於瘮人,唯恐嚇著媳婦,徒增煩擾,於是跑出去洗了把臉。
冰涼的缸水沖刷之下,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轉入廚房,拿起菜刀,而後躲在被鎖死的院門后,透過門縫朝外張望。
今夜還沒過去。
危機也還沒有解除。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王騰轉頭看去。
金苗苗正一臉愕然地看著自己。
只見此時的他,額頭紅腫,滿臉水漬,沾濕了衣襟。
手裡還拿著一把菜刀,鬼鬼祟祟地貓著腰躲在院門后……
這詭異的形貌和舉動,著實驚了金苗苗一大跳:「???」
大半夜不睡覺,偷偷摸摸在院子里拿著把菜刀。
要不是聽見動靜,她都不知道相公回來了。
看情形,這是又犯病了?
還是……真被什麼髒東西附體了不成?
「呃……娘子……」
王騰愣了愣,下意識收起了那把菜刀。
「既然都已經回家了,為什麼不進來?」
狐疑中的金苗苗,表面上依然一副淡漠的樣子,語氣平靜地問道。
「呃……」
王騰不想讓她擔心,急中生智想到一個借口,「我瞧見廚房裡你買的那兩隻雞了,我想你一定是捨不得自己吃,要等我回來一起吃,就想著先殺一隻,等早上了娘子只需要燉現成的就可以,咱們一起吃。」
「但是那雞太生猛,我一放開就到處亂飛,我追著雞滿廚房跑,腦袋還不慎磕在灶沿上,流了好多血,好不容易把雞抓住,奈何從未殺過生,實在不知該從哪下手,於是只好又把雞給綁回去了……」
話到最後,為了更有說服力,他還特地加了一句台詞:「娘子,我這麼沒用,你不會嫌棄我吧?」
聞言,金苗苗的神情適才緩和了不少。
原來是這樣。
王騰的這番說辭合情合理,邏輯清晰。
她沒有細思的情況下,根本辨不出真偽,想來自家相公也沒有理由拿這種事情來扯謊。
「雞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明天我會殺的。把臉上的水擦擦,回屋吧,外面冷。」
說完金苗苗徑自轉身進了屋。
竟然還大半夜的想要幫忙先把雞殺出來。
看樣子相公真的變了,懂得體恤人了。
難不成真應了那句老話,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但願日後一直能這樣就好了……
「唉……」
望著金苗苗纖秀的背影,王騰幽幽地嘆了口氣。
看樣子媳婦對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仍是耿耿於懷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誰讓他當初大婚之日突發精神病,開罪了岳父一家,拿著滾燙的開水給岳父倒滿,還狂妄地稱什麼你不幹了這一杯,就是不給我面子,來日待我高中狀元,第一個砍的就是你金老兒的狗頭云云,害得兩家人都當著眾多親戚的面顏面盡失,岳父還險些氣得背過氣去。
王騰跟著她進了屋,偷偷把菜刀放進了床底,以備防身。
說到底,這個社會還是講法治的。
那孫大富應該還不至於猖獗到追到別人家裡來施暴。
但不管怎麼樣,警惕著點,總歸是沒錯的。
金苗苗早已把床鋪好,此時熬了一宿,終於等到相公歸家,早已困頓疲乏的她總算可以不用守夜,側身躺上了床,背對王騰。
「還愣著幹什麼,熄燈睡覺吧。」
「哦。」
王騰抿抿嘴。
睡,還是不睡,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