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再度來到那個餛飩攤子，再度見到那個老闆娘，琴璣把史天王和他的全部替身的腦袋和屍首拿出來的時候，那餛飩攤的老闆和老闆娘都傻了。

事實上，他們之所以在殺手接任務的時候就把酬勞一起給了，不是因為他們手裡闊綽、出手大方，而是知道他們手裡的這些任務十有八、九都是有去無回的。

他們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真的把史天王給殺了。

所以，琴璣提出驗身的時候，那老闆竟然露出的茫然的神色，還道：「不用了。」頓了一頓，又道：「其實您根本就不用把他們送來讓我查驗。」

「是你們已經得到了消息？」

「是的。」

「你們是公門中人，還是，你們是皇家之人。」

公門中人自然是指六扇門，或者是隸屬於前朝某個機構的衙門，至於後面的皇家之人，指的就是東廠西廠錦衣衛等直接向皇帝負責的、俗稱鷹犬的皇帝的探子了。

那餛飩攤子的老闆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當然聽得出琴璣的話中之意。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琴璣，見琴璣臉色如常，這才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我說，我是後者呢。」

在皇帝手下吃飯，雖然表面上只是一個半夜出攤的餛飩攤的老闆和老闆娘，可是他們終究還是那個圈子裡的人，這樣的話，他們都是聽得懂的。

而且他們比一般人更能體會江湖人對公門中人的鄙視，更別說他們這種人了。換了錦衣衛的大都督還未必能夠在江湖人面前得個好臉色呢，更何況是他們這種小嘍啰？更重要的是，史天王之死讓他們對琴璣的武力值有了一個非常直觀的認識。

他們全部加起來還不夠琴璣一根指甲彈的。

所以，能夠不得罪琴璣，他們絕對不敢得罪。

拳頭硬就有道理，是許多世界的普遍真理，這個世界也不例外。

「果然。」琴璣淡淡地指著地下的史天王的首級，道：「我想，這個已經足夠表示我的誠意了。我想見見至尊，為了江南的百姓。希望兩位能夠為我引薦。最近我會在花滿樓的百花樓落腳。請。」

琴璣沒有給對方商討的餘地，當然，對方也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本跟琴璣討價還價。

琴璣的要求很快就被傳到了錦衣衛大都督的面前。

這位大都督非常驚訝。他第一時間也以為琴璣想進宮，畢竟琴璣是被退婚過的女人——雖然大家都知道錯不在她——而嫁給皇帝能夠有效地消除她身上的污名，並且掌握權柄。不過，得到有關琴璣的武力值報告之後，這位大都督就知道自己可能想錯了。

謹慎期間，這位大都督還是親自下了一次江南。

聽說琴璣的目的是開海禁，錦衣衛大都督當場就發火了。

「女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琴璣淡淡地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大人是皇上的人，自然是要為皇上考慮的。你看看大明，萬歲貴為九五之尊，掛帳子還用銅鉤，而那些內閣稍稍有些體面的臣子用的卻是黃金的鉤子。臣子們一味地要求君王遠離女色，結果他們自己卻在玩十二三歲的幼女，甚至連邊關和沿海的將領們都為了討好他們送補腎的玩意兒。這些事兒，想必大都督也是心知肚明。當然，這些還是小事兒。你仔細想想看，當初永樂皇帝在的時候，派了鄭和下西洋，這沿海哪裡有這麼多的倭寇？可是現在呢？那些大臣們俸祿才多少？個個都是土財主，卻一不許君王對稅收制度改革，二不許開海禁？為什麼？因為他們就是希望萬歲沒有錢！萬歲沒有錢，才會聽他們的擺布……」

大都督拍案而起：「女人，你在妖言惑眾！」

琴璣答道：「不，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萬歲既然養著廠衛，他就需要銀錢，而你願意看到你手下的兄弟們出生入死，結果還落得個晚景凄涼？不，開了海禁，錦衣衛也好，廠衛也好，不但有錢，還有了升遷的途徑，更能夠讓萬歲看到你們的好。另一方面，也能夠幫萬歲掌握兵權……」

「你說什麼？」

琴璣道：「有些事兒，更適合在萬歲跟前說，您說，是嗎？」

琴璣很清楚，單憑這些話，就足夠這位錦衣衛大都督為他打開一條門縫了。

大明最想著開海禁的人是誰？不是那些大臣們，也不是錦衣衛，而是東廠和西廠！

別忘記了，鄭和的另一個稱呼是三寶太監！

對於這些太監們來說，如果再度開了海禁，就等於是給了他們一條升官發財、青史留名的陽光大道！

所以，琴璣進京沒多久，東廠和西廠的廠公雖然沒有親自到來，卻都派了心腹過來。

不過，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錯開。

琴璣都非常仔細地跟來人解釋清楚了，並且客氣又不失分寸地把人送走。

能夠在那個圈子裡混的都是聰明人，大明為什麼會在有了錦衣衛的情況下還會先後設立東廠和西廠，就是為了讓他們互相監督互相牽制，從而保證君王能夠相對準確又即使地掌握著充足的訊息，從而不會被臣下隱瞞，成為睜眼的瞎子。

如今的東廠西廠兩位廠公跟錦衣衛大都督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在很多時候，他們都是針鋒相對的，就是找人來拜訪琴璣，他們也都刻意錯開，為的就是不跟其他兩方有了牽扯，從而讓皇帝心生不滿。

不過，他們也很清楚，在皇帝的密探組織中，他們三方鼎立，這才保證了皇帝的最大利益，可從整個朝局來說，前朝和內廷中間缺少了一個緩衝地帶，這使得大臣和廠衛的矛盾越來越尖銳。

「若是將來有位君王讀書讀傻了，自斷臂膀，相信這也是廠衛們不願意看到的。而兩廠的實力若是太過龐大，那些書生們又是慣會耍嘴皮子的，糊弄糊弄幾個小孩子，或者是刻意放大諸位對皇子對嬪妃的林林總總，只怕這將來……」

不需要說得太透。

能夠爬到那個位置上的人，大多都是極聰明的。

更別說這種未雨綢繆、防範於未然的事兒。

所以由錦衣衛牽線，兩廠在背後推動，琴璣很快就見到了皇帝。與她同行的，還有陸小鳳花滿樓和楚留香。

老實說，皇帝也非常驚訝，這個世界上竟然還真的有把他當做一國之君來禮遇、恪守禮儀和法律法規的江湖人。

就拿原著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隨隨便便就定下了紫禁之巔的決戰一樣，如果他們把皇帝放在眼裡，如果皇家的武力足夠，這兩個貨敢在太和殿的屋頂上決戰嗎？

是，原著里皇帝對葉孤城說的話的確漂亮，但是就是那些話再漂亮，也不能掩蓋葉孤城的武力值夠高，皇帝奈何不了葉孤城也奈何不了葉孤城的白雲城的事實。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事實。

所以，聽說了琴璣的修為之後，皇帝自然就起了好奇心。

一個女人，而且還是連陸小鳳楚留香都甘拜下風，認為她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高手的女人，皇帝的好奇心自然是不用說的。

當然，作為一個男人，皇帝也想過，跟琴璣這樣被退過婚的女人要求見他，會不會是想進宮做皇妃的。

畢竟大明選妃的條件非常明確，平民和商家女子可以進宮，官宦人家的女兒反而不能進宮。

當然，皇帝喜歡的人例外。

跟琴璣這樣，如果皇帝看中了她，琴璣的父親又已經去世，本身又跟林氏一族不怎麼親近，如今又跟李尋歡和李氏一族鬧翻了。這樣的女人，如果皇帝看中了，想要收進後宮，遇到的抵制也會比較小。

問題是，琴璣是否願意成為後宮中的籠中鳥呢？

雖然皇帝自己也知道這個可能性非常小，可是作為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國之君，皇帝也是有虛榮心的，他也的的確確這麼想過。

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除了九五之尊和問鼎天下的權勢之外，還有什麼東西能夠吸引一位容貌傾國傾城、武功又是天下第一的絕代佳人。

皇帝的這種疑惑在見到琴璣的時候，升到了最高。

因為皇帝很確信，就憑琴璣的這張臉，要想進宮，一點問題都沒有。

更重要的是，琴璣正是皇帝心水的那種給你類型。

換而言之，如果琴璣想進宮，就沖著琴璣的臉，皇帝就會給出正二品的妃位，再加上琴璣的武功，叫皇帝拿出后位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是聽了琴璣的提議之後，皇帝不這麼想了。

皇帝當時的想法就是：這個女人不是生來做皇后的，她是生來做皇帝的！

琴璣建議皇帝開海禁，目的之一就是防止百姓人家溺死女嬰，而按照琴璣的說法，邊關的將士們打光棍的太多，國家又不停地剋扣軍糧軍餉，這不是好事。

何止不是好事兒，邊上的東廠廠公就說，這根本就跟為蠻夷打開國門沒有什麼兩樣！

而對此，琴璣的解決辦法就是：大量設立紡織作坊，無論是絲綢棉布，還是羊毛。

紡織作坊裡面的女工可以大小培養，長大之後可以配給邊關的將士為妻；牧場、紡織作坊和相關的作坊可以為將士們提供足夠的食物和軍餉。

琴璣順便提出了統治草原的辦法：羊毛、火器、藏傳佛教。

這是另一個時空里清王朝對付蒙古的法子，琴璣就不客氣地拿來使用了。

琴璣的口才很好，只是聽她這麼說，皇帝就熱血沸騰，想大幹一番。不過，聽了這麼多，皇帝還是想不通這些跟琴璣堅持要開海禁有什麼關係。

琴璣就對他說：「這些受惠的，只有邊關的將士和女人，或者說，是那些被拋棄的女嬰。而開海禁則是為了大明的男人，或者說，歷朝歷代都頭疼的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一出，皇帝立刻就跳了起來。

琴璣明確指出大明的稅收制度跟前朝，尤其是跟唐宋之時的不同，讓皇帝清楚地看到，大明的土地其實並不是掌握在皇帝的手裡，還是掌握在了那些有功名的人讀書人的手裡——誰讓大明採取的是舉人全家免稅呢？

可以說，全國超過八成的耕地掌握在了讀書人的手裡，皇帝和農民、平民能夠掌握的，還不足兩成，而且還都是貧瘠之地，或者說是很難開放的土地。

偏偏大明的稅收制度讓大明的國庫空虛，以至於天下有個什麼洪澇災害，朝廷根本就拿不出賑濟錢糧……

這些事情，皇帝其實也很清楚，但是他身邊很多人都不在乎，就是他自己有思考過，也很快就會被各種事情帶偏，而廠衛的人，雖然有不少人也看到了這些，可是爭權奪勢佔用了他們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使得他們根本就無暇他顧。

所以，聽了琴璣的話之後，不止東廠和西廠，就連錦衣衛大都督也若有所思。

大都督道：「不過，這種事情，內閣一定不會通過的。」

琴璣答道：「內閣不會通過，不過是因為內閣諸位大臣家裡都是大地主而已。一旦朝廷開了海禁，或者是乾脆向外遷徙百姓，他們就不能享受到土地升值帶來的財富溢價而已。」

土地溢價？那是什麼玩意兒？

皇帝不懂，錦衣衛大都督不懂，兩位廠公一個沒有聽懂，一個隱隱約約有點感覺，只是他說不上來。

土地溢價？

不止皇帝，就連廠衛的三個頭頭都非常驚訝。

雖然琴璣解釋給他們聽了，不過這要讓經濟基礎薄弱的人理解這種經濟原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琴璣就跟皇帝說，給她兩年時間，她會讓皇帝看到那些大臣們主動派人開|妓|院、賭場。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相當勁爆的事兒。不止皇帝，就連陸小鳳、楚留香等人都好奇不已。

琴璣先後在京郊和通州買下了大片的土地，然後通過京兆府幫忙去收購外城城南的那些房子和宅基地。

其實琴璣玩的就是拆遷那一套。

拆掉這些最多不過兩層三層的老房子，蓋上至少五六層的房子，然後賣掉。

不過琴璣給的價錢好啊。原地拆了，回頭還給你原地搬回來，原來一百平方尺的，回頭給你一百五十平方尺。

還是兩年以內交付。

為此，琴璣還給了官府足足三車的真金白銀作為押金！

這些可是京兆府作保，廠衛監督的！

所以，外城城南的那些百姓都信了。

拆遷也很快就搞定了。

不是沒有人像要鬧騰，不過這個時代的老百姓大多都很老實，就是有幾個地皮無賴，他們也看得出琴璣根本就不缺錢。他們就是鬧騰又如何？橫豎都是按照每個街坊算的，如果整個街坊中有一個人耍無賴想多弄錢，那麼這一個街坊的地，琴璣寧可都不要，雇傭做活也會考慮了外人再來考慮這個街坊里的人。所以，那些地皮無賴再不要臉，他們也不敢惹了眾怒。

地皮無賴大多都是不要臉又欺軟怕硬之輩，只要卡住了整個街坊的利益，他們也翻不出什麼花兒來。

琴璣還專門設立了一家銀號，專門為了這項工程。

雖然說，華夏很早就開始建造亭台樓閣了，可這個世界上，又有幾戶人家會用亭台樓閣的方式給自己修屋子的？

那也太貴了。

可是琴璣給那些平民修的房子，全是七層以上的高台！有的還是十三層的，所以如果隔著兩座七層以上的高台，第七層就會有廊橋相連。

為了取水考慮，所有的高台的樓下都會有取水井，而高台中還有專門的取水通道，方便上下取水。

如果不是現在不適合把電力弄出來的話，琴璣絕對會把水塔給弄出來。

當然，下水通道和地下污水管都是精心設計的。琴璣甚至還專門預留了地下自來水廠和地下污水處理廠的位置。

下水道是一個城市的良心，這句話，琴璣始終記得。

其實，真正難修的，還是地底下的這些工程。不過，詹天佑都能夠在那個年代用豎井開鑿法修好鐵路隧道，琴璣就相信，她一樣能夠把北京的下水道給修起來。

更別說，外面一天，琴璣的系統領地就是一年，雖然琴璣來了這個武俠世界不過半年時間，可是琴璣的系統領地里的下水道工程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早就累積了無數的經驗。

不得不說，琴璣的大手筆實在是驚人。鹽鐵官營，這個時代，誰看見大把大把的鋼鐵被埋進地底下還坐的住的？就是錦衣衛和東廠西廠都不敢替琴璣隱瞞，所以，皇帝很快就知道了。

皇帝不得不請琴璣喝茶。

對此，琴璣很平靜地問了皇帝一句：「你可還記得北宋英宗在位期間的那場瘟疫嗎？」

那場瘟疫，其實就是京師大雨之後又迅速升溫，導致病菌大量繁殖，偏偏那個時候的汴京的下水道設施並不齊備，導致汴京街頭都是污水，連井水也被污染，最後大規模瘟疫爆發，使得整個汴京城十室九空。

如果不想某天老天爺不高興，也來那麼一場，那北京也要十室九空了。

琴璣雖然這麼說，可皇帝其實並不怎麼相信，所以琴璣給了他一架顯微鏡。

皇帝沒話說了，那些大臣們卻開始彈劾琴璣。

是的，鹽鐵官營，琴璣手裡既然有那麼多的鋼材，他們當然坐不住了。更別說現在跟著琴璣吃飯的有多少人？那可是二三十萬的百姓，而且這個數字每天都在增加。琴璣能夠給那些流民那麼多的錢糧，如果能夠把她掰倒，那麼……

對於琴璣的財產，京城裡就沒有人不眼紅的，連皇帝也不例外。

為了修那些下水道工程，她可是把京師和京畿一帶甚至還有河北山東的流民都雇傭了過來，近二十萬人呢！

琴璣給的工錢也厚。每天二十個銅板還包吃包住！住也就算了，問題是吃！每天三頓，有魚有肉，還都是白米飯！晚上還有一頓三個半斤重的白面饅頭和一大碗紅燒肉！

更重要的是，琴璣幫他們交人頭稅！也就是說，除了上面的這些以外，琴璣每天都幫他們繳納至少是個銅板的人頭稅！一個人一天就是是個銅板，二十萬人一天就是兩百萬個銅板，二十萬人一個月就是六千萬個銅板。按照一兩銀子兌換一千文的官價來算，琴璣每個月就要白白地往戶部送六萬兩白銀！

大明太平年都有流民，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百姓交不起人頭稅！可是琴璣幫他們繳了！他們就不是流民，他們的戶籍就不會作廢，子孫後代依舊有參加科舉的機會！

如果出了意外，琴璣還出撫恤金，每人五百兩銀子，外加五室兩廳的房子一套！妻兒的未來都不用愁了。

所以，那些官員們要彈劾琴璣，最先坐不住的人是誰？不是別人，正是這些為琴璣賣命的平民！

彈劾的奏章一上去，皇帝也遲疑了，下面的官員見有門兒，立刻就接著上摺子。

他們眼看著目的就要達到，馬上就可以瓜分琴璣的龐大財產的時候，嘩啦一下，午門外多了幾十萬靜坐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