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就在你家裡!
「什麼?」
「什麼?」
審訊室里的林薔,審訊室外的蔚池喬,幾乎同時發問。
「林薔和羅美娟是中學同學?」蔚池喬眉頭緊鎖。
旁邊吳維維正在翻資料,也沒聽清他問什麼,「啊」了一聲,遲鈍了幾秒鐘才回應:「是啊,說要抓她嘛,我這邊就調了她檔案,發現她和羅美娟是同學,整個初中,哦,還有高中的第一年,然後林薔家因為搬家吧大概,反正就轉學了。」
審訊室裡面的林薔面露不解,「什麼意思?我沒懂。」
「裝模作樣就不必了吧,你到底是哪裡沒懂?」艾雲台直視她。
「我真的是後來看網上的那些消息,才知道小雅可能是羅美娟的孩子,可你說來接孩子的是誰?誰的兒子?我不認識他,他戴著帽子,口罩也是很快就帶上了,我真沒看清,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說的什麼保姆的兒子是誰,我之前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艾雲台從審訊室出來,幾人回了辦公室。
阮咸先按捺不住,「林薔那副震驚的樣子實在太真實了,這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他滿屋子看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了蔚池喬身上,「你懂那種感覺嗎?就是她一開始表現出來的焦慮,明顯表現出她在隱瞞什麼,可卻不是和霍小雅有關的事情。」
「她不認識,或者說沒見過......其實我們也不確定那個來接走孩子的人就是熊傑,」蔚池喬閉起眼睛,用食指關節抵著額頭中間,一邊輕點一邊繞著辦公室走了半圈,「可霍小雅卻和林薔說她認識那個人,回來的時候沒有受傷,而且咬死不說那個人是誰......」
「我們假設那個人是熊傑,可熊傑剛剛出獄,就算這其中有什麼貓膩,這些年裡霍小雅也根本不可能和這人產生過什麼直接的接觸,更遑論會產生出這麼深刻的信賴感。」
「可如果不是熊傑,那又能是誰呢?我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只有......」
艾雲台看他,「只有可能是霍小雅的親生父親。」
他轉過頭對阮咸說:「再去和霍小雅的保姆確認一下這些年孩子的日常作息和行動軌跡,越細越好。」
阮咸答應著去了。
吳維維小跑進來彙報:「隊長,汪梅帶回來了,要現在問詢嗎?」
艾雲台點頭,「熊傑定位到了嗎?」
「還沒有,」吳維維看著手機,「熊傑能被查到的最後出現的位置是在中心醫院,視頻里最後見到的人,是......」她偏頭看了一眼蔚池喬,為難的抿了下嘴,「他見過二喬哥之後,就離開了醫院,然後進了醫院門前的一間小賣部,從後門出去后,就避開了監控,失去蹤跡了。」
「行,知道了,你先出去一下。」艾雲台說。
吳維維「哦」了一聲,還小心帶上了門。
蔚池喬垂著頭,等門外安靜了,才說:「當時我和熊傑說話,小易就在邊上,你可以叫他回來問問。」
「不必了,」艾雲台聲音很輕,「他已經和我說過了,但他說,你們說話的時候,他站遠了些,不太能聽得清楚。」
「呵,」蔚池喬不知道還該說些什麼,「我不管你怎麼想,也不知道他出現在那裡到底是故意的還是巧合,但那之後我所能想得到的,做得到的,你應該都知道了。」
艾雲台沉默著,沒說話。
蔚池喬抬起眼睛,看他背著光被勾勒出一片硬朗的剪影,忽然抬手過去,用手背試了試對方的額頭,一觸即離。
「還在燒。」
「已經好很多了。」艾雲台不習慣在工作的地方表現出他的脆弱,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他的動作怎麼會看不出來,蔚池喬自嘲的笑了一聲,忽然上前纂著艾雲台的衣領,一把將人摜在了牆邊的沙發上。
艾雲台被猛摔一下,也是被蔚池喬的直接動作,合力震得腦子有點懵,「你......」
「我什麼我!」蔚池喬把桌子上壓在文件夾下面的藥盒甩過去,將將擦著艾雲台的臉側,跌在肩膀上,又順著胳膊滑到沙發上。
「吃藥!喝水!休息一個小時!」蔚池喬紅著眼睛瞪著對方,「就一個小時,天塌不了,案子不會糊,我也不會跑!」
「我沒事......」艾雲台罕見的嘟囔了一聲,和整個人的氣質明顯違和。
「我說了我會幫你,你來江北第一個案子,我絕不會讓你落空,你能不能就相信我一次!就值得你發著燒拖著病的防著我?繞著圈的找人看著我?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我在你那兒那麼重要?」蔚池喬低吼,吳維維本來開了個門縫想說話,結果讓驚悚的颱風尾掃到,嚇得一抖,又退了出去。
「也是保護你......」艾雲台身體也是靠口氣強撐著,這會兒讓蔚池喬的話戳著了心窩子,疲憊的彎腰將臉埋進掌心搓了搓。
「放屁,老子用不著!」蔚池喬拿起桌上的保溫杯,粗暴的往艾雲台手裡一塞,杯口晃出來的水濺在艾雲台腿上濕了一小片,「吃藥!」
艾雲台其實剛剛吃過葯了,可蔚池喬的情緒激化到這兒了,他不願意拗著他,摳出兩粒葯來,就著水咽了。
蔚池喬接過水杯放回桌上,看艾雲台還板板正正的坐著,臉色差得厲害,心裡的火氣不熄反強,一不做二不休,過去在對方肩膀上用力搡了一把,「躺下,睡覺!」
艾雲台身體歪靠在沙發扶手上,索性也沒再動,眼睛半眯著看向蔚池喬。
睏倦加上病容,艾雲台的眼中染了些水光,蔚池喬心軟了些,出口的話也不那麼沖了,「你剛回江北,很多情況還不熟悉,我說了幫你,一定會幫你,你自己說,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的話沒有做到?」
加倍計量的藥效翻上來,艾雲台漸漸有些迷糊,隱約的合上了眼睛,半睡未睡。
「我在呢,放心吧。」蔚池喬輕聲說。
又等了幾分鐘,艾雲台的呼吸深重綿長了起來。
蔚池喬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又默默看了一會兒,脫下外衣給艾雲台蓋住了腿,咬著后槽牙罵了自己一句,「真是賤。」
說完站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辦公室,帶上了門。
等在門外不遠處的吳維維看他出來,立馬迎過去。
蔚池喬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帶著她走遠了些,「你看著時間,過一個半小時......算了,就過一個小時,記得叫醒艾隊。」
「哦,」吳維維用手機訂了個鬧鐘,又抬頭問,「婁副回來了,還是沒找到熊傑,那汪梅就先那麼晾著嗎?」
蔚池喬沒回答,只問她,「羅增強去哪了?」
「哦,他啊,就在咱們大隊外頭的賓館開了個房間,沒事就過來晃晃,鬧著要見外甥女,但這時候還沒弄清楚案子是怎麼回事呢,咱們肯定不能把孩子交給他啊。」
「霍小雅安置在哪兒了?」蔚池喬問。
「在隊里,」吳維維小聲說,「在萬局的值班室,安排了一個實習生陪著呢,生怕再出事嘛不是。」
蔚池喬拍拍她的肩膀,「你現在帶個人去找找林薔和羅美娟同校的同學,最好是關係好的,了解一下她們兩個在校期間的情況,要是時間緊迫,直接找班主任老師也可以,不過老師未必知道一些同學間相處的細節......」
吳維維點頭,「我明白,儘力而為。」
蔚池喬回自己工位,找出制服大氅挽著,才掏出手機給婁瑞打電話,「哪呢?」
「食堂,怎麼了?」婁瑞那邊正在稀里呼嚕的吃面。
「少吃點吧,我看你最近又豐腴了不少,」蔚池喬說,「我要和林薔聊聊,你陪我吧。」
「成,我上來。」婁瑞答得也痛快。
蔚池喬往下迎,婁瑞往上竄,倆人在二樓樓梯口遇上了。
婁瑞叼著煙正要點,掏出煙盒順勢遞過去。
蔚池喬剛要伸手接,蜷了蜷手指,想起熊傑的話,又縮回來,「不用了。」
想起熊傑就又想起了婁媽。
他剛經過吳維維桌前,順手抓了一把薄荷糖在口袋裡,此時剝皮含了一顆,用牙幾下咬碎了,不頂事,又來一顆,「有個事還是得和你說一聲。」
「怎麼?」婁瑞深吸一口煙。
「今兒在醫院看見你媽了,身體好像不太好,你打個電話,或者抽空回去看看吧。」
婁瑞抽煙的動作一頓,「我姨給我打電話了,不急在這一天兩天的,再說腦外那邊一直沒床,急也沒用,等......忙完了這個案子再說吧。」
蔚池喬點點頭,也沒別的可說。
又說回這個案子,交代了點婁瑞在外沒來得及掌握的情況。
等婁瑞抽完煙,倆人進了審訊室。
林薔不太精神,一直在那兒枯坐著。
她不認識蔚池喬,但之前見過婁瑞,眼神便不自覺的總往他那邊瞟。
婁瑞虎著臉,人高馬大跟堵牆似的往那兒一鎮,冷眼看著她也不說話。
蔚池喬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和警號,自己觀看對方的反應,沒看出半點兒可能認識自己的表情,低頭用手機調出了之前在林輝家裡拍的照片,端在手裡走上前去,給林薔看。
林薔表情霎時有些怔忡,眼裡有凌亂一閃而過,「你們,去過我爸家了?」
蔚池喬點點頭,「林老師就聊了聊當時你奶奶去世時的情況,」他近距離覷著林薔臉上的表情,「但他當時出差在外,具體的情況不太清楚,據說整個喪事的操辦都是你母親經手的,但你媽那時候身體應該也不太好了,所以你應該也幫襯了不少吧?」
「是,當時奶奶心臟病突發,挺突然的。」林薔身體往後縮了縮。
「和當時的保姆汪梅,後來還有聯繫嗎?」蔚池喬問。
「你們為什麼總問我這些八杆子打不著的問題?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林薔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又竭力壓制,致使整個人都帶起了些顫抖,「是不是我也需要找個律師什麼的?你們別以為我不懂法,就隨便抓我來,還不明不白的關著我,這些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幼兒園都沒追究我的責任,孩子也回來了,你們憑什麼還要揪住我不放?憑什麼?!」
她在等蔚池喬繼續說,蔚池喬也在等她,兩人僵持了很久,蔚池喬突然向前探身,在林薔耳邊,用婁瑞聽不見的音量說:「客卧的床上裝了扶手,是你奶奶當年的卧室吧?大衣柜上頭的牆角里有兩個牆孔,是你當時裝了監控吧?」
這話純屬蔚池喬的臆測,詐胡。
他確實看見了牆角有兩處不明顯的牆漆遮掩痕迹,那個位置,裝別的都不合適,以林薔奶奶當時那種情況,為了老人的日常安全,就算在房間里裝個攝像頭也是合情合理的。
林薔的臉倏然褪了血色,驚慌無措的看向蔚池喬。
「是你裝的?」蔚池喬緊跟著追問,還是詐她。
林薔嘴唇抖得說不出話,身體語言已經給了蔚池喬最直觀的回答。
「視頻還在?」蔚池喬片刻不停的追問。
一句跟著一句,直逼林薔的心理防線。
也許換個環境,換種問法,她能應對的更好些。
可這種長時間高度緊繃的精神狀態下,蔚池喬靠在耳邊的逼問步步迫近,她閉上眼依然能看見蔚池喬剛剛給她展示的那張照片。
「你還留著,」蔚池喬肯定的說,「就在你家裡?」
婁瑞已經看出了林薔的異常,皺眉站起身要走過來。
「就在你家裡!」蔚池喬突然大喝一聲,虛張聲勢的喊道,「下搜查令,馬上帶人去林薔家裡,查找監控錄像......」
他突然兩手架在林薔座椅的兩側扶手上,整個人壓迫性的籠罩上去,直視著對方蒼白的臉,「給你個機會,現在說出視頻藏在具體什麼位置,我還算你主動交代,如果等我們的人自己動手找出來,那就一切都來不及了!」
「啊!」林薔再也綳不住眼淚流了出來,蔚池喬直起身後退一步,看對方俯身瑟縮著肩膀崩潰痛哭,「在我的枕芯里,就藏在我的枕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