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
范閑聽到李承安的話,猛地一抬頭,看向李承安的眼睛深處,他的眼睛充滿了愧疚與不安,顯然是因為之前瞞著范閑這件事而感到愧疚與不安。
「幹嘛這樣看著我?」范閑沒有針對李承澤的事情發表什麼疑問,只是伸出手去觸摸李承安的眼角,像是要替他拭去淚水一樣。
「你不生氣?」李承安被他這一動作弄得有些糊塗,驚訝地問道。
范閑反問道:「生什麼氣?」
「因為我瞞著你,幫我二哥。」李承安說到後面忍不住低下了頭。
范閑看他這樣,忍不住笑了出來,蹲下身子,歪頭看著李承安。李承安被他這樣一看,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的陰霾瞬間就像是被一陣風吹散了一樣,臉上也掛起了笑容。
「一會哭一會笑的,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范閑無奈地說道。
李承安不好意思地推了推范閑,讓他離自己遠一點。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跟范閑在一起,總是那麼容易就情緒外泄,因為擔心他生氣而不安,可是也因為他一個笑容自己也剋制不住心緒。好像看見他笑,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
如果讓范閑知道李承安竟然是這種想法,只怕會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
「范閑,你快起來。」鬧過一陣之後,李承安想要拉范閑站了起來,蹲著多難受啊。范閑反而趁機賴在李承安身上不起來。
「不嘛,我不起來。」范閑抱著李承安就開始撒起嬌來,「承安不是問我生沒生氣嗎?我生氣了,要承安親親才不生氣。」
不僅如此,范閑還開始得寸進尺。李承安忍不住打了他幾下,剛才明明說不生氣,現在又故意鬧他。可是沒有辦法,李承安哪裡鬧得過范閑,只好真的順了他的意。
范閑得償所願之後,才終於放開了李承安。這時候兩人的衣服已經皺得不行了,李承安的衣服是因為范閑剛才纏著他,而范大人衣服上的摺痕則是李承安無意識下揪的。
兩人回去換了身衣服,這才重新開始談論正事。也許相愛的人就是這樣,即使在談論正經事的時候,總是剋制不住內心的悸動。
「你剛才跟我說你是為了幫李承澤,所以才要查當年的事情,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范閑,你還記得北齊那本賬本嗎?」李承安皺著眉頭,說道。
「記得啊。那本賬本,不是你在保管嗎?」那本有問題的賬本本來范閑是打算作為自己的後路的,只是二皇子變成自己的親哥外加二舅子之後,范閑也不好拿這個東西去威脅他。所以就將那本賬本交給李承安處理,不管是他是想銷毀還是要交給李承澤,范閑都將選擇權交給李承安。
但是出乎范閑意料的,李承安並沒有把賬本銷毀或是交給李承澤,而是收了起來。他沒有問李承安為什麼,他知道這是李承安為他設下的保障,只要有這本賬本在,二皇子就會忌憚他,也不會輕易對他出手。他是想保護他,所以才會把那本賬本留下來的。
「這件事瞞不了太久了。」李承安說道。那一天他為了科舉舞弊一事去見了李承澤,二皇子雖然什麼都沒有跟他說,可他還是能感覺到,李承澤不會忍耐太久的。
從范閑把那本賬本翻出來那一刻起,不,應該說更早,從二哥決定與長公主密謀走私起,他就已經在做準備,做好了謀反的準備。李承安明白他劍指的不是東宮,而是慶帝。
李承澤不是在為自己爭那一線生機,他明白以李承乾的心性,即便日後他登基為帝,自己也能活著。可他更擔心慶帝的性格,李承澤賭什麼,都不敢去賭慶帝這個人,他害怕有一天,慶帝不滿意李承乾這個太子,會真的廢了他。李承澤暗中備下的兵馬便是在為他跟李承乾兩人準備一條後路。
之後范閑身世的揭開更是讓李承澤感到十分焦躁,尤其是慶帝對范閑的另眼相待。他跟李承乾無論慶帝選擇誰,李承澤都不會如此憂慮。可是如果慶帝起了那種心思的話,那麼,歷朝歷代可沒有任何一個廢太子能夠平安地活下來。
因為李承安的緣故,李承澤不好動范閑。那他只好將目標對準那個人,那是一切事情的根源。
李承澤並沒有將這些心思透露給李承乾知道,他知道李承乾不會同意自己這麼冒險的,他一開始也不打算告訴了李承安,可是李承安說他想保護他跟承乾。那一刻,他才意識到,曾經被他和承乾護在羽翼下的小孩子長大了。但他還是不準備讓李承安摻和進來。
直到後來他知道了范閑跟李承安的身世后,李承澤才真的動起了這個主意。
他確實需要一個人,在明面上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李承安的身份特殊,知曉他身份的人,一旦得知他要查當年的事情,肯定會被吸引走目光。牽一髮而動全身,不管父皇對當年的事情有沒有摻和一腳,他也肯定會把目光轉移到這件事上面的。依李承澤對慶帝的了解,他說不定還真的摻和了。到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走,李承澤便可以趁機調動他的兵馬。
唯一不放心的是李承安的安危,李承澤便起了將謝必安放在李承安身邊一段時間的心思。
「小安,如果二哥失敗了,你可一定要幫二哥照顧好你三哥,還有你淑母妃。」李承澤即使是說著這種話,臉上也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彷彿他說的只是一件平常的小事一樣。
「要照顧你自己照顧。我照顧不來。」李承安眼眶微紅,負氣將頭扭向一旁。
「聽話。」李承澤摸了摸李承安的腦袋,無奈地說道:「你二哥這不是沒辦法嗎?」
「非要如此嗎?為什麼不能再等等?他總會老的。」李承安聲音有些哽咽,他希望李承澤能放棄這個大膽的計劃。明明,明明只要等到那個人老去,到時候無論是二哥還是三哥繼位,一切也都結束了。
李承澤搖了搖頭,變數太大,他已經等不了了。「小安,你跟他相處的時間是我們幾個人裡面最長的,你難道還不了解他是個什麼性子嗎?他能狠心到扶持我上位,與太子爭鬥,把我當成承乾的磨刀石。那是因為在他眼中,我們並不是他的兒子,只是他管理這個天下的工具罷了。如果承乾一直沒辦法做到讓他滿意,他會有什麼下場,我根本不敢想象。」
李承澤將目光轉向李承安,這是李承安從未在李承澤的眼中看到的東西,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無論是李承乾還是李承澤,他們都生活在慶帝的陰影下。多麼可笑,慶帝是他們的親生父親,是本該成為他們依靠的大山。可是現在這座大山卻壓得他們踹不過來氣。
「這件事先別告訴你三哥,免得他擔心。」李承澤停頓了一下,叮囑李承安道。
李承安默默給了他一個白眼,怕三哥擔心,難道他就不擔心了嗎?
「反正你這段時間,就讓范閑開始搞事情,越高調越好。算二哥欠他一個人情。」在這種情況下,李承澤竟然還笑得出來,說道:「如果二哥還不了的話,就讓你三哥還吧。」
「該誰還就誰還。怎麼還帶換人的?」李承安賭氣說道。
李承澤見他這樣,知道他是答應下來了,笑得更開心了。李承澤跟他說完這件事之後,就把他送回了范府,之後便再也沒有聯繫過他。
「所以你這段時間才會突然要查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就是為了幫李承澤轉移視線。」范閑平靜地說道。
「是,他是我二哥。」李承安猶豫了一下,說道:「從小到大,他跟三哥就護著我。范閑,我不可能不幫他們的。」
范閑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並沒有說你不能幫他們。」
「只是,」范閑遲疑了一下,站了起來。
「只是什麼?」李承安不安地抬頭看向范閑。
范閑抿了抿嘴唇,轉過身來,說道:「只是,承安,你真的覺得你二哥的計劃能成功嗎?」
范閑的話一下就把李承安問住了。李承澤能敵得過慶帝嗎?怕是就連李承澤自己都沒有那個自信,他之所以選擇這樣,不過是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段時間,我們查了那麼多當年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陛下這個位置並不是他輕輕鬆鬆得來的,他也上過戰場,浴血奮戰過。而且他對朝廷的掌控能力也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說實話,我不認為你二哥收買的那點兵馬能夠與他抗衡。」范閑見李承安聽進去他的話了,就接著說了下去。
范閑一直覺得慶帝很像唐代的李世民,太子也叫李承乾這個就更像了,可是范閑並不認為李承澤起兵謀反的下場會比歷史上的李承乾好到哪裡去。要知道慶帝可比李世民心要狠得多。
而且慶帝這個人一直給他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他只怕李承澤的兵馬還沒踏進京都半步就被慶帝剿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