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格
雖然池少川駁了丁煉無證據的猜測,但不可否認的是,丁煉的猜測,就目前來說的確是最有可能的一種存在。且磨刀棒上的確曾有過死者的血跡,還有指紋,屬於霍星闌……
而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死者面部被割除的組織及骨骼,先確認死者身份……
「這下算是鐵證如山了吧?」曹敏芝激動道。
池少川喜怒不顯,將磨刀棒交到曹敏芝手上。曹敏芝不解:「池隊,這是?」
丁煉用手指了指她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地嫌棄道:「這下可真的是鐵證如山了!」
曹敏芝這才反應過來,親愛的領導剛給她下了個套,這下這把磨刀棒上不僅有霍星闌的指紋,還多出了一個她曹敏芝的指紋,這可真是「鐵證如山」了……
曹敏芝敢怒不敢言,只能倒霉了丁煉。
……
入夜,整幢13號別墅陷入了昏暗。霍星闌躺在卧室的床上,刑警隊的人各自潛藏在別墅,等待著那東西的到來……
時間在極力放緩的呼吸中一分一秒地過去,霍星闌輾轉的一顆心彷彿在經歷凌遲,一刀一刀全剮在了心窩裡。無論是人是鬼,霍星闌都前所未有地期待那東西的到來,更期待那東西到來時,池少川能將它抓個正著,從而給她一個徹底的解脫。想著想著,內心的興奮便超越了恐懼,原本因為恐懼而匯聚到心臟的全部血液,在這一刻終於四通八達地流向了四肢,於是她的身體,彷彿終於得到了片刻的溫熱。如果黎明的曙光能夠到來,那麼她願意原諒曾有的一切黑暗……
只是……這世間的轉折里,總有一個「只是」……
一撥人在別墅睜著眼睛直到天明,都未能等到那東西的出現,一個個嘴上不說,心裡都氣餒得很。
卧室洗手間里,一想到先前池少川在精神病院時的種種欲說還休,霍星闌腦中陡然衍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測——鏡子中的自己,會不會有著雙重人格?鏡外的霍星闌負責遭受,鏡中的霍星闌,負責捍衛?
產生了這個念頭,霍星闌在自己的一聲驚呼中一拳砸碎了鏡子,好在鏡中人隨之破碎,並無自主意識出現。而那個可怕的念頭,卻在她心中紮下了根……
池少川和丁煉聞聲趕來,只見鏡渣碎了一地,霍星闌拎著血淋淋的一雙手,渙散著眼神,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她是個聰明人,可往往一個人越是聰明,就越容易想得多,也容易將事情往絕路上想。正如眼下的霍星闌,口中念念有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池少川抓過霍星闌冒著血的雙手,沉著臉問讓曹敏芝拿來了藥箱,並二話不說親自為她消毒上藥……
霍星闌手腕上的那道割痕依舊顯眼,顏色還帶著些嬌嫩的紅,觸目驚心。池少川只瞥了一眼,依舊不動聲色……
曹敏芝和丁煉對上了眼神,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與自己同樣的詫異。他們的池隊,辦案向來如包公般臉黑的池隊,竟然親自給一個嫌疑犯上藥?不過他動作粗糙,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白忙活了一宿,警員們一個個都頂著一張隔夜臉。池少川讓曹敏芝先回去休息,八小時後來換丁煉的班。
「池隊,那你呢?」曹敏芝問道。
「我沒事,撐得住……」
曹敏芝還想說點什麼,丁煉一個眼神,她便立馬蔫了。
出了門,曹敏芝憋了半天的疑惑終於泄了洪:「池隊怎麼回事?他不會是看上那個嫌疑犯了吧?她可是個嫌疑犯啊,而且還是個有夫之婦啊!」
丁煉立馬像堵災禍似的捂住了曹敏芝切切擦擦的嘴:「我的姑奶奶,你是生怕池隊聽不見是嗎?什麼叫禍從口出你知道不?嗯?」
曹敏芝頓時慫了,膽怯地往身後望了望:「我就是不明白啊,池隊幹嘛對那女的這麼好……」
「池隊的行為,應該跟他的過去有關……」
「什麼意思?」
「這是警隊里心照不宣的秘密,沒人敢在池隊面前提起。池隊現在的父母,其實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他……是當年警察從人叛子手中救下來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但是一直都沒有進展……他對霍星闌好,應該是出於同理心吧,也有可能,是一種戀母情結……別怪我沒提前我警告你啊,你這小丫頭片子,以後不要在池隊面前亂說話,知不知道?」
……
卧室里,霍星闌蒼白的臉頰上如同結了一層寒霜,她看著池少川專心為她纏紗布的樣子,突然就想起了郭恆,想著如果郭恆沒出那檔子事兒,如今的她或許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可人在倚仗著別人的時候,總是會忘記對方其實也在尋找倚仗。每個人其實都害怕身後無人的慘烈局面,就好像在那樣的局面下,人們只能將自己打磨成鋼筋鐵骨、刀槍不入,否則一不留神,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郭太太,昨晚,你這房間里沒有任何異樣嗎?」池少川率先打破了沉默。
霍星闌想了想,給了否定回答,繼而說:「叫我名字吧,郭太太,聽起來怪怪的……」
池少川遲疑了一下,只應了一句:好……
池少川猜測應該是警隊的動作太大,引起了兇手的注意。
後來霍星闌又突然補充了一句:「對了,昨晚,沒有鬼壓床……好像,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鬼壓床了……」
沒有鬼壓床,是從林有貞消失的那一天開始的……
「你說,會不會像電視里那樣,林有貞會不會就是我的心魔,你們否定了她的存在,所以我的心魔沒了,鬼壓床現象就消失了?」
這樣的猜測,倒還真是有板有眼……
池少川不做回應,只是在包紮好傷口后開始收拾藥箱。
「可我是不是兇手?我自己都不知道……萬一跟小說里寫的那樣,我有第二重人格呢?畢竟,畢竟這屋子就我一個人住,也沒別的人啊……」
池少川從沒有遇到過一個人,在沒有任何證據之前,率先將罪責往自己身上套的。他覺得有趣,又覺得可悲,於心不忍便前所未有地彎了眉眼解釋道:「從醫學角度來說,能出現雙重人格的人都是智商極高的人,你覺得你是嗎?」
這是霍星闌第一次見池少川和顏悅色,莫名地,她竟久違地感覺到了心安……
「對了,你這片,為什麼路燈都滅了?」照理說這麼高檔的別墅區,物業服務應該不會差,怎麼會一整片路燈失明?」
「我也不清楚,物業來修過好幾次了,好了壞,壞了好,反反覆復十幾次,他們就懶得來修了……」
「是什麼原因,他們有說嗎?」
「說是有人刻意損壞的,但是又抓不到人,後來他們就開始懷疑我,說是我自己去弄壞的,說我有反社會心理。我懶得解釋,索性就不管了……」
池少川看著霍星闌,肢體語言都極盡誠實,眼神也並無閃躲,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那隔壁幢的鄰居呢?有沒有接觸過?你這邊每晚發生那樣的事,他那邊絲毫不受影響嗎?」
「這個我不清楚,我這個人不太擅長跟人打交道,只知道那邊住著一個男的,是一年前搬來的……」說完,霍星闌想了想,覺得自己說的話有歧義,便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擅長人際交往,更喜歡跟文字打交道……」
池少川自然明白霍星闌的言外之意,不過這都是人之常情,不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