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精神世界

第十五章 精神世界

他並不擔心出事兒,死人?黃水鎮上每天都在死人,不差兩個乞丐,在黃水鎮這一畝三分地上,能讓衙差老爺們擔心的,除非春香樓要關門大吉。

得了入內的允許,苟日德自是不敢怠慢,拉著陳二狗便往裡走,便走還邊賠笑著,那樣子生怕兩人又反悔攔住他。

「特么的,狗眼看人低,乞丐怎麼了,乞丐就不能啟靈嗎?」苟日德心裡罵罵咧咧的,罵完又覺得不對。「神特么乞丐?....老子是讀書人!」

...

衙門內的風景沒什麼特別,一個巨大的壩子,中間立著一塊黑色的碑,上面有忠烈兩個大字,下方則是一些人名。

忠烈碑,苟日德也聽說過,上面刻的人名,也是衙門的人,衙門的死人,那些因公殉職的英雄們,只不過今日是第一次見,不免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兩眼。

但也只是看了兩眼,並未駐足,因為那碑的方向,包括碑後面的那幢懸著「正大光明」的閣堂,都不是他此行的目的,苟日德沒多停留,帶著二狗朝左方走去,怕遇見了其他的衙差免不了又是麻煩事。

...

根據那衙差所說,進門左拐再右拐,苟日德很快便看見了那座三丈高的檯子。

「這就是啟靈的地方么?」

苟日德好奇的打量。

不同於衙門內的其他漆黑色石質建築,這個檯子雖然看起來也是石頭做的,但卻是純白色,顯得有些另類。

白色石台高足足三丈,約等於6米,檯子的直徑更大,約有十米左右,看上去很是壯觀,像是一個極大的擂台,苟日德有些好奇,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要怎麼用來啟靈。

「黃健仁說的啟靈柱,莫非就是這玩意兒?」

「是文化差異么?人們居然管這擂台樣的東西叫柱子?」

領著陳二狗圍著石台轉了一圈,然後苟日德有些傻眼。

這地方,除了他跟二狗,根本沒有其他人。

「話說,下一步該怎麼辦?」

苟日德有些惱火,難不成啟靈這種事情是自助的,但沒看見投幣窗口啊。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忽然瞥見一側有間小屋,裡面有一張椅子,其上正躺著個人。

苟日德再靠近些,然後便聽見「呼嚕呼嚕」的打鼾聲。

「好傢夥,上班摸魚!」

椅子上是一個帶著草帽的老頭兒,草帽壓得很低,蓋住半邊臉,此刻睡得正香,仔細看,老頭兒的鬍鬚上還有一些粘液,苟日德猜測,這應該是口水之類的東西。

似乎是感應到有人靠近,那老頭慢悠悠的轉醒,坐起,伸了個懶腰,「吸溜」一下嘬會嘴角的長涎,然後用稀鬆的睡眼打量著他與陳二狗。

老頭醒的及時,倒是省得苟日德一些功夫,否則他還真不知道如何不失禮貌的將其叫醒。

衙門裡的,隨便個人都是爺,他可得罪不起。

「前輩好,我們是來啟靈的。」苟日德恭敬行了個禮。

雖然老頭的打扮跟他與二狗也差不多了,一聲麻布衣衫上還有幾個補丁,但苟日德卻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

誠然,這般打扮的可能是鹹魚,但也有可能是「掃地僧。」

雖然後者幾率不大,屬實,睡覺流口水的掃地僧畫風太奇怪了。

那老頭回了回神,才摘下頭上的草帽撣了撣灰塵,露出一頭稀少且形似枯草般的灰白頭髮。

「啟靈?」

「正是。」苟日德不卑不亢,並再次彬彬有禮的一拱手。

老頭沉默片刻,似乎也與門口的衙差有著同樣的疑惑。

乞丐也能啟靈的么?

少頃,他才緩緩攤開一隻手,面無表情的道:

「銀子。」

苟日德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小心的問道:

「前輩是負責啟靈的嗎?」

老頭點點頭不說話,手卻沒有收回,意思不言而喻。

苟日德不敢再廢話,掏出裝著銀餅的袋子,將之遞到老頭手上。

老頭也不打開看,只在手上掂了掂:

「嗯,正好四十兩,過去吧。」說完指了指那個六米高的巨大檯子。

老頭名叫趙鐵林,在衙門中負責啟靈事宜已有年許了,此刻他看著面色平常,實則內心多少有些驚訝,這荒鎮上啟靈的人少,他在此處,更是沒見過乞丐。

不過他也沒有多問,衙門不敢說絕對的公平,但是就啟靈這件事情來說,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

兩個條件。

一:是個人。

二:有二十兩銀。

就算是百八十的老頭老太太,只要掏銀子,就有啟靈的權利。

趙鐵林的乾脆,到讓苟日德有些錯愕,沒有意料之中的盤問詢查,這老頭,似乎沒有像門口那兩個衙差一般看不起他跟二狗。

應了一聲,苟日德便帶著陳二狗來到那高台旁。

趙鐵林翻手取出一個冊子,一手持筆,詢問了二人的姓名。

苟日德知道,這是例行登記,每個在衙門啟靈的人都會走這一道章程,一是做賬目用,二是為了對當地的靈師造冊入檔,方便管理。

比如說某個靈師犯了罪行,衙門只需調出檔案,通緝令一出,上到性命性別,下到年齡長相,都會被貼在通緝告示上。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對於人口的管理還是有一套的,把握了啟靈,就相當於把握的天下九成靈師的基本身份信息。

於是,苟日德也沒有隱瞞想法,將二人名字如是相告。

然後,趙鐵林提著筆愣了片刻。

「嗯...陳二狗,苟日德...嘶....。」至少頓了五秒,趙鐵林才將二人的名字登於冊上。

隨即又像二人道:

「再靠近些,啟靈柱的有效範圍是兩米。」說完又指著陳二狗:「還有,你,把手裡的箱子放下。」

陳二狗一滯,眼神有些閃躲:

「不放行不行?」

說著,手中的食盒卻又往懷裡摟了摟,食盒巨大,到真像是一個箱子。

不待趙鐵林說話,苟日德卻斷喝道:

「不行!」

換做平時,苟日德少不得又要對二狗訓斥幾句,但現在他卻沒那個心情,當下他心中更多的是緊張,今日事關前途,各路菩薩保佑,千萬要啟靈成功才好。

默默的看了一眼被老頭稱為「啟靈柱」的高台,苟日德心中默念:柱兄你好,柱兄奶我!

...

趙鐵林見二人準備妥當,翻手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紅色石頭,手中法決一掐,紅色晶石化作一縷流光,咻的一聲射向啟靈柱,二者相接觸時盪出一圈圈水狀波紋,而後紅色流光沒入啟靈柱中消失不見。

似是受到了某種催動,在吸收了紅色流光之後,巨大的啟靈柱發出陣陣嗡鳴,刺眼的白光從其中迸發而出,籠罩住苟日德與陳二狗。

苟日德只覺得渾身一緊,然後整個人動彈不得,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從身後傳來,然後是強烈的失重感,苟日德騰空而起,身體到飛著撞向啟靈柱。

變化來得突然,苟日德嚇了一跳,等他反應過來時,卻發現自己已經猶如一塊膏藥一般貼在了啟靈柱上,這也就罷了,只是這姿勢有些....

「怎麼感覺跟傳說中的炮烙之刑如此相似?」

「啟靈就啟靈,玩什麼艾斯艾姆?」

後背上傳來的巨大吸力讓苟日德動也不能動,想要換個姿勢,卻又做不到,撇頭看向一側的陳二狗,苟日德當即心中好受了些。

只見陳二狗也被吸到了啟靈柱上,只不過是前胸貼著啟靈柱,臉部被擠得變形,整個人大字張開,看起來更為不雅。

「凝神靜氣,勿做抵抗。」

趙鐵林表情肅穆,說著手上不斷飛快掐訣。

隨著手中印決變化,啟靈柱上傳出的波動越加強烈。

三個呼吸后,啟靈柱一聲低沉的嗡鳴。

柱子上的苟日德與陳二狗身體齊齊一滯,然後雙眼變得無神,猶如兩局行屍木偶。

苟日德只覺大腦一陣刺痛,隨後意識變換,天旋地轉之間,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那是一個黑色的世界,無邊無際的黑,仿若深淵。

「這是?」

苟日德感覺自己瞎了,這是感官上最直觀的體會。

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一片漆黑,絕對的漆黑。

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心悸,這突然的變化讓他有些惶惶不安。

人在絕對的黑暗之中會產生恐懼,這是人的本能,從小瞎到大的不在此列,除非習慣了黑暗,否則突然掉入黑暗總會讓人失措,那是一種對周圍事物失去掌控的無助感。

就如現在的苟日德,無助又恐懼。

這種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太瘮人了!

嘗試的抬起手想在大腿上掐一把,如果這是夢或者幻境,這樣或許能掙脫,但下一刻苟日德蒙了,他腦中下達了抬手的指令,但是身體卻沒有執行,或者說,現在的他根本沒有身體,也沒有手腳。

而是一團類似意識一樣的東西。

「這裡,難道是...精神世界?」

苟日德似有所明悟。

不過只是猜測,精神世界是否真的存在,他並不清楚。

前世,佛家有菩提偈。

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佛性常清凈,何處有塵埃!

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台。

明鏡本清凈,何處染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

偈語中,菩提比喻智慧,而明鏡台,則是比若人的內心世界,也就是精神世界。

偈語的大致意思是說佛家修行需清凈心,心若明鏡,不惹塵埃,又說明鏡台根本不存在,何處惹塵埃?亦是說精神世界沒有具體的存在,本就沒有的東西,也沒有一個樣子,也沒有一個圖,或者形象,所以根本就沒有,自然塵埃也應當就沒有,謂之人性自凈!

偈語的「意」尚且不提,「意」曰之是讓人心清凈無垢,心無執著,便尋得「菩提」,也就是尋得智慧,如此而已。

且說對於精神世界的描述:無聲,無色,無相,亦或壓根兒就沒有。

而現在,苟日德就來到了一個疑似「精神世界」的存在。

若前世的慧能和尚(菩提偈的作者)沒去過精神世界,而苟日德現在所處的正好是精神世界的話,那麼便反證了偈語,精神世界是具體存在的。

但並不「若明鏡台」,而是烏漆嘛黑的一個世界。

又或許,「人性本陰暗」這種說法,才是正確的。

這樣的精神世界,陰暗得苟日德自己都不太敢面對。

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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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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