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口遁逞凶

晌午時分，苟日德遊走在那條記憶中熟悉的街道，看著人來人往，眼睛時不時的眯起，眼中透露著與年紀不相符的猥瑣。

黃水鎮的街道布局很簡單，就是一個縱橫交叉的十字，以北方為標，橫的叫橫街，豎的叫豎街，各長三四里。說是鎮，其實比一個村也大不了多少。

「苟..大哥，你在看什麼？」

陳二狗跟在其後面，語氣中有些疲憊。

他們已經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橫街已經到了頭兒，此刻人跡稀疏，只有些破爛的建築，攤販也不見幾個。

「找老頭兒。」

苟日德言簡意賅。

時隔一日，苟日德傷勢恢復了些，沒有辦法的他再次出來覓食，哪怕再一次承受老頭兒的「關愛」，也比餓死強。

「找老頭兒幹什麼？」陳二狗不解，他見過張屠夫背著老婆去找隔壁賣羊肉的花嫂，也見過同齡的孩子去勾欄找大姐姐，卻是沒見過找老頭的。

「找吃的。」

苟日德頭也不回，隨意的回了一句。

他當然不會告訴陳二狗自己放棄掉乞丐這門職業之後是如何討生活的，黃水鎮上賣食物的攤販很多，但沒幾個老頭，至於為什麼非得是老頭兒？那不廢話么，以他那小身板兒，年輕的，哪怕是個婦女，也能分分鐘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先前那個老頭苟日德不打算再去了，薅羊毛也得有個限度，最主要的，他怕被人家打死。

所以，得有個新目標才行。

說到這不得不提一下，根據記憶，這個世界上的人普遍身體好，七八十歲的也能蹦跳自如，健步如飛，正常的青壯年，那更是扛鼎舉磨，不在話下，一抓一大把「魯智深」。

聽起來不科學，但是事實便是如此。

以上所述還都只是這個世界普通人的範疇，而除了普通人，這個世界還有修鍊者，那才是一群真正的怪物。

不過苟日德腦海中關於修鍊者的記憶卻很少，身處於社會底層的他，之前根本沒有太多的機會接觸這些「大人物」。

「嗯？」

正偏頭尋找「戰五渣」的苟日德忽覺前路被人擋住，下意識的往右挪了一步，想要避開障礙物，沒想到那障礙物也朝同方向挪了一步，再次擋住他的去路。

苟日德挪正了腦袋，才發現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裝束也差不多，像個小乞丐。

還未等他說話，身後傳來陳二狗的驚呼。

「麻老大！」

苟日德疑惑回頭，以為二狗在叫自己。

卻不料回頭的瞬間，肩膀忽然被人按住。

「喲？怎麼見了我就躲，你躲的掉嗎？」

說話的正是擋住他去路的人。

躲？

苟日德滿頭問號，下意識的揮肘打掉自己肩膀上那隻髒兮兮的手，仔細打量眼前這人，片刻后，腦海之中湧出一段信息，臉上露出難看的表情。

....

記憶湧現。

攔路的叫麻三。

是這一帶的「頭兒」，以前沒少欺負苟日德，甚至連同著跟他關係好的陳二狗也沒落下，一次二人被群毆，險些當街昏死，幸好被張屠夫撞見這才撿了一條命，不過事後陳二狗腿跛三天，苟日德鼻血流了五日，起碼得有半斤，虛得他接連幾天都沒上街討口，若不是陳二狗接濟，怕是早餓死了。

而麻三之所以頻頻找他麻煩，原因只有一個，倆人是同行。

不過麻三可比苟日德混的像樣，仗著力氣大些，收羅了幾個同是小乞丐的小弟，在橫街乞丐圈頗有名氣，外號麻老大。不聽話的小乞丐一多半被他收拾過。麻三之前也想收苟日德入「麾下」，但被苟日德嚴詞拒絕了。

開玩笑，給麻三當小弟？

讀書人的傲骨並不允許。

所以在麻三眼中，而苟日德屬於最不聽話的一列，搶生意就算了，還特么屁拽屁拽的。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苟日德還不太至於，嚴格來講他已經不是以前的苟日德了。

但是身後的陳二狗卻是一口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瞪著麻三以及其身後五六個同是乞丐裝束的跟班兒，眼中全是仇恨的目光。

都是半大的小屁孩兒，按理說挨過一頓狠的應該見了麻三就跑，而陳二狗現在這個氣勢，苟日德絲毫不懷疑他有跟麻三再干一架的勇氣。

「倒是個帶種的。」苟日德暗暗點頭。

再說麻三，陳二狗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之前打架陳二狗也沒慫過。

倒是苟日德，你這眼神怎麼回事？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似乎...苟日德不怕他了？

剛剛還敢頂掉他的手，那隨意的樣子...與從前的唯唯諾諾大相徑庭，這讓麻三覺得自己「麻老大」的社會地位受到了十分嚴重的挑釁。

此時見苟日德還敢盯著自己看，還一臉的好奇，他感受到了一種叫「不尊重」的情緒，於是麻三生氣了：

「你瞅啥？」麻三斜眼睥睨，企圖用多年培養出來的「社會氣息」鎮住苟日德，對方說幾句求饒的話，然後他順勢招呼身後小弟開打。

在以往，也大致是個這樣的流程。

苟日德卻一愣。

還會玩梗的？

下意識的便接上。

「瞅你咋地？」

並自動的配上了與語言相匹配的表情包。不需要很帥，但是要夠拽。

麻三：？？？

幾天不見，這小子是吃錯藥了？

以前打架都是龜縮在陳二狗身後的，今天竟敢跟他耍橫，是腿不想要了，還是手不想要了？今天若不把這小子揍出屎來，他堂堂麻老大的威信何以維護。

正當麻三準備招呼小弟動手，忽然又覺得不妥，要這麼簡單的揍了兩人，贏了是仗著人多，輸了...不可能輸，畢竟人多。

以前都是苟日德求饒，然後麻三覺得威風了，才動手。

但今天苟日德不對勁，居然不求饒，反而頂嘴，這讓麻三覺得言語上的氣勢莫名的就弱了一分。

氣勢弱了那怎麼行？

這根本就不威風。

於是，麻三輕咳一嗓子，然後背負雙手，擺出他認為最威嚴的姿勢，沉聲道：

「哼，小子，你這是不知天高地厚，再瞅，信不信本尊一掌拍死你！」

這話說完，麻三隻覺得無比舒暢，對自己這個氣質滿意到了極點。

應該是威風了吧。

他麻三與普通人可不一樣，他可是見過神仙的，那是屬於他的秘密，而那次見到神仙，神仙裡面最厲害的那位說話就是這麼個氣質，麻三認為，他至少學到了八成精髓。

此話一出，苟日德一腦子「草泥馬」。

本尊？

一掌拍死？

苟日德直呼打腦殼。

果然嗎？中二少年這個群體在哪裡都有，不分國界..哦不分世界。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甚至有點想笑。

最後還是沒忍住，嘴角一扯。

「噗...。」

苟日德笑了，同時眼中戲謔的神情，落在麻三眼中，讓後者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麻三當即大怒。

臉上「威嚴」的表情再也綳不住，露出了地痞流氓獨有的狠惡，咬牙切齒：

「打，給我往死里打！」

此時麻三對苟日德已經從「不順眼」升級到了「憎惡」的地步。

這個狗屁不是的東西，竟敢嘲笑他麻三大爺，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麻三一喊，他身後的幾個跟班兒立馬向前涌了過來，如果按照往日的劇情，接下來將是一段群毆的畫面。

...

待轉眼間被麻三與他一干小弟包圍，此時的苟日德才一怔。

話說不把麻三看在眼裡那是一回事，那是作為穿越者的心理在作祟。

但是要真打起來，對方人多，他又不會什麼格鬥技巧，他跟陳二狗兩個多半是要悲劇收場。

於是。

「嘭！」

先下手為強。

見幾個機靈的跟班兒已經抄了二人的退路，苟日德不再猶豫，一記王八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了麻三的左眼上，只要先將麻三放到，其他的跟班兒自然投鼠忌器。

此舉暗合兵法之道-----擒賊先擒王。

麻三也是沒想到苟日德敢搶先出手，根本沒有絲毫防備，這麼近的距離他就是個活靶子，左眼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疼的他當即慘叫出聲。

陳二狗看到往日很慫的苟日德今天竟然大展神威，只覺得熱血上涌，「呀呀呀」的怪叫著衝上前跟幾個跟班兒扭打在一起。

而苟日德得理不饒人，趁著麻三挨了一拳頭昏眼花的時候，一個惡狗捕食將其按到在地，騎在麻三身上就準備來一套「亂披瘋十八連環捶」。

但這時候麻三一方人多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旁邊一個跟班兒一腳蹬在了苟日德胸口，苟日德只覺胸口一悶，然後整個人四仰八叉的向後倒去。

麻三回過神來，捂著左眼劇烈的喘了幾口氣，不是累的，也不是疼的，而是被氣的！

沒有被打的那隻眼睛中一樣的血絲瀰漫，充斥著一股子煞氣，苟日德偷襲，麻三是真的怒了。

「老子弄死你！」

邊喊著，麻三兩步上前，重重的一腳踢出，直接踹向苟日德的腦袋。

那一刻他身上竟是漏出一絲殺氣，與尋常的惡意不同，那是殺過人的人才會有的...殺氣。

沒錯，麻三殺過人，那是一個不聽話的乞丐，雖然是失手打死的，但也是親手結束過一條鮮活的生命，手上有人命的，發起狠來就與常人不一樣，就比如現在的麻三，瞪目若凶鈴又面紅耳赤，這一瞬間的氣勢驚得旁邊的跟班兒都是一哆嗦。

「嘭！」

還好地上的苟日德反應夠快，用手肘擋住了這一腳，沒被踢中腦袋。

「嘶！」

手上傳來劇痛，這麻三的力氣真不是蓋的，苟日德挨了一腳，整條手都麻了，手肘的位置更是想被鐵棍狠錘了一下。

這樣的力道要是真被踹中腦袋，怕是要當場昏死，事後還得留下腦震蕩的後遺症。

能稱霸這橫街乞丐圈兒，不得不說，麻三確實有過人之處，至少這身氣力同齡人中鮮有人能比得上。

還不等地上的苟日德喘口氣，麻三又是一腳，再次踢向他的腦袋。

出手即是要害，說明麻三對苟日德已是恨極，若今日落在對方手裡，恐怕不死也要脫成皮。

苟日德這次沒伸手去擋，而是在地上原地打了一個滾，險險的躲過這一踹，然後在麻三踹空之際，忽的一個蛤蟆竄，雙手緊緊的將麻三的小腿抱在懷裡，然後也不管懷裡的腳氣刺鼻，低頭一口狠狠咬下。

這一刻，讀書人的風骨彰顯的「淋漓盡致」。

麻三直覺小腿劇痛，跟小時候討飯時被街上的流浪狗咬了的感覺如出一轍。

下意識的就要把腿往外抽，奈何苟日德不鬆手，整個人都被拖著在地上挪了一截，嘴上卻是如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甚至咬的更狠了。

而這一拖拽之下，麻三隻覺小腿部位的肌肉被撕裂拉扯，猶如被剝皮割肉，痛入骨髓。

正當他眼中都泛出淚花，苟日德卻沒打算就此罷休。

腥臭的鮮血入口，苟日德不覺噁心，反而使勁的甩腦袋，瘋狂撕扯麻三小腿上的皮肉，隨著他每擺動一次腦袋，就會響起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一個療程下來，麻三腰部以下，整個下半身都被那鑽心的痛給刺激得麻痹了。

麻三驚懼交加。

此時苟日德那樣子，當真像是惡狗一般。

「我草你奶奶的，打他啊，給我打他啊！」麻三凄厲的叫喚著，他整個人軟塌塌的掛在旁邊一個小弟身上，腳下早就站不穩，右腿膝蓋以下是大片的血漬，而被苟日德抱在懷中的那一截，恐怕是已經廢了。

身旁的跟班兒這時候也是反應過來，一齊動手。

「打死他。」

「快救老大。」

「弄死他。」

霎時間，拳頭，臭腳，如同雨點般落下。

「梆！」

苟日德感覺後腦一疼，應該是有人使用了木棍一類的武器，這一下敲得他腦袋都是一嗡。

腹部，背部，後腦，不停的承受著攻擊，苟日德心道這樣下去不行，繼續這樣被圍毆，麻三哪怕折掉一條腿，而他恐怕要被活生生打死。

於是他主動鬆口了....

但是戰鬥並未結束。

還沒等麻三從陰影面積中脫離出來，苟日德一個翻身而起，也不管剛剛揍他的一眾小弟，紅著眼便又朝麻三撲去。

打群架，苟日德前世也是有經驗的-----只要把一個人弄殘了，其他的人自然也就慫了，此刻他眼中，只有麻三。

小腿受傷的麻三反應不及，直接被苟日德撲倒，然後一張滿是鮮血的大口在麻三眼前迅速放大。

「吧唧！」

輕輕的一個吻，早已打洞我的心。

麻三覺得好痛，穿心的痛！

撲上來的苟日德，竟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人的耳朵脆弱且敏感，被一個瘋子全力咬住耳朵那是什麼感覺....如同割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