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做人留一線

第500章 做人留一線

聽說張浚回來了,楊沂中著實吃了一驚。

這是啥情況?

昨日早上出發,今日早上就回來了?

楊沂中心中納著悶,剛要出門去拜見張浚,就迎頭碰上了張浚的侍衛。

「太尉,相公請您前去議事。」

果然有事。

楊沂中心中打了個「咯噔」,問道:「相公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是出了點變故,具體是何事,小人也不知。」

楊沂中趕到都堂,張浚剛洗了把臉,這沒日沒夜的跑路,身子骨差點給顛散了。

「相公,您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沂中來了,坐。」張浚朝楊沂中招了招手,道:「這是鄂州御前兵馬副統制吳達將軍。吳達,這是殿前司都指揮使楊沂中楊太尉。」

「末將吳達,拜見楊太尉。」

楊沂中心中更是納悶,怎麼突然冒出個不認識的吳達,他朝吳達點了點頭,「吳將軍,無需客氣。」

「沂中,此次多虧吳將軍忠義,要不然建康危矣。」

楊沂中又是一驚,問道:「相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劉錡已歸降葉治,清流關大捷都是假的,幸虧吳將軍前來告我,要不然江淮危矣,建康危矣。」

「劉錡也做得出!」張浚拋出的重磅炸彈讓楊沂中瞬間色變,「相公,如今形勢危急,當何去何從?」

「如今之計,只能死守建康。」張浚憂心忡忡地說道:「劉錡歸降葉治后蒙蔽視聽、大軍隱而不發,定有大圖謀。若是不及早識破,恐有不測之虞。」

兵貴機速、乘勝追擊的道理楊沂中當然明白。

葉治既然一聲不吭地招降了劉錡,佔了滁州,這麼好的形勢下理當一鼓作氣直逼建康。可人家愣是沒這麼干,還整了這麼一出,把朝中上上下下袞袞諸公的純潔感情騙了個遍,這裡頭要不蔫著壞,誰信?

「相公,恕末將斗膽。」吳達壯著膽子道:「末將以為葉治隱而不發,是想麻痹相公,讓江防放鬆警惕,而後再率軍突襲,猝不及防之下,說不定能陰謀得逞。」

說要想突襲建康,張浚和楊沂中是有些不信的。

現在兩軍對壘,江防不可能有任何放鬆,葉治想打張浚個措手不及,成功的概率不大。

而且葉治要突襲建康,首先要渡江,幾十萬人馬在建康眼皮子下渡江,怎麼可能人不知鬼不覺。你這邊剛上船,建康城頭就看見了,哪還有什麼「意外驚喜」可言。更何況江對岸的宣化有駐軍,只要把烽煙一點,葉治還沒上船,張浚這邊就做好「迎客」準備了,哪還有什麼突然可言。

不過吳達有一點沒說錯,葉治這麼大費周章,肯定是要讓人麻痹大意,然後暗地裡搞鬼。

「兵法雲,以正合以奇勝。」張浚分析道:「用兵之奇,在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看葉治是想聲東擊西,用奇兵突襲兩浙。」

經張浚這麼一提醒,楊沂中驚道:「臨安!」

「雖不中亦不遠。」

楊沂中的額頭開始冒汗,萬一真像張浚所說,葉治要是突襲臨安,那趙構不大大的危險了?自己兩萬殿前司一走,臨安還有幾個能打戰的?

「相公,您還記得當年的獨松關嗎?」楊沂中越想越驚。

「獨松關?」

「正是。建炎三年,金軍南犯,金兀朮正是從獨松關突襲臨安。幸好陛下有神明護佑,先行一步,要不然危矣。」

楊沂中這麼一說,張浚想了那段痛苦的回憶。

當時金兀朮在臨安撲了個空,一路追著趙構追到了海上,害得一朝君臣在狂風巨浪里渡過了「喜慶祥和」的大年夜,不少人到現在坐船都覺得反胃。

看來真是這麼個情況了。

幾十萬大軍想秘密渡江不容易,但萬把人偷偷摸摸地溜到江南還是不難的。

現在張浚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滁州、宣化一線,葉治只要在上游選個沒人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地渡江,那當年金兀朮奇襲獨松關的經典案例就很可能被複刻。

原來形勢已經危及到這個地步,可笑的是要不是吳達相告,所有人都還被蒙在鼓裡不自知。

好陰險歹毒的逆臣賊子,張浚心中暗暗罵了一句,令道:

「沂中,令沿江各帥司關鎮加強戌守巡查,多派偵騎日夜監視江北及沿江各渡口動靜,建康也要加緊兵備,多儲木石戰具。」

「還有,即刻起封鎖江口,禁止所有船隻往來。將江北所有船隻集中到南岸,無我手令任何船隻不得出港。」

「遵令。」楊沂中肅然領命道:「相公,還需將此事火速稟告陛下,以備不虞。」

楊沂中最擔心的就是趙構被一窩端,現在知道了葉治的陰謀,肯定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主子,也好主子有充分的時間做好各種應對,特別是跑路。

楊沂中這麼著急要向趙構報告,固然是擔心主子的安危,其實更重要的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殿前司是禁衛軍,職責就是保護皇帝。他楊沂中擅長的也就是保護主子,而不是什麼行軍大戰對陣廝殺。

缺乏安全感的趙構要是知道了葉治的陰謀,肯定會把楊沂中調回臨安保護自己,這樣一來,楊沂中也就能名正言順地遠離是非之地。

「嗯,我即刻上奏,稟告陛下。」張浚吩咐道:「沂中,事情急迫,你抓緊去準備吧。吳達。」

「末將在。」

「你就留在我帳下聽用,且聽楊太尉差遣,好生報效。」

「末將遵令。」

楊沂中和吳達一走,張浚就提筆費起了思量。

這個消息有點猛,不過小命要緊,眼下不是考慮趙構小心肝受不受得了的時候。

讓張浚費思量的是這個消息可能引發的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叛君降敵,這是滅族的死罪。

若是趙構一怒之下將劉錡等主要將領在臨安的家小一窩端了,咋辦?

張浚考慮的不是這些人無不無辜的問題,而是害怕這些無辜的性命做了趙構怒火下的灰燼,反過來會徹底將趙構逼上了絕路。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

當年要不是趙構中了那幾個姦邪的毒,那家眷去要挾葉治,又或者葉治的阿爺阿姥沒死在牢里,估計葉治和趙構現在也不會鬧到這副田地。

俗話說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不及家小。

如果一旦打破了這個底線,等於就是壞了江湖規矩,觸及了逆鱗,那就只有以命相博。

這消息傳回去,不管怎樣,劉錡這些人的家小肯定得去吃牢飯。可如果趙構盛怒難解,要拿一班子老老小小開刀泄憤,那咋整?

俗話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張浚除了要如實向趙構報告之外,還要防止趙構盛怒之下做出後悔的決定。

張浚費盡腦汁將奏疏寫停當,沉思了一會兒,又取出信箋「刷刷刷」給趙鼎寫了一封信。

趙鼎思慮周全,又是趙構最倚重的人,只要把這事給他說清楚,張浚相信趙鼎能夠攔下盛怒的趙構出昏招。

兩封信札裝好封好,剛差人急腳遞送出去,就突然聽見鼓角聲大作,張浚神色一凜,大步出了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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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秋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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