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我也有火
戰爭和賭博一樣,本身就是一場冒險的遊戲。
這不是種彥崮衝動下的決定,而是權衡形勢利弊后的慎重抉擇。
先發制人,后發制於人,萬一趙構選擇突圍,那十幾個城門幾百種選擇,到時候還真不一定能攔住他。
見種彥崮下了決心,費通、程喜等人不由大喜。
「既然今晚動手,那得抓緊籌劃準備。費通,你叫人去把竇保叫來。」
竇保是種彥崮的炮營統領,打得一手好炮,當年在清遠軍城干任得敬的時候就生猛的狠。
突襲大內,從嘉惠門和麗正門突進是不二之選。
臨安乃行在,城門堅固,非一般城池可比。能不能快刀斬亂麻,迅速控制大內,炮營是關鍵。
只要炮營能迅速炸毀城門,為大軍掃清道路,突襲行動就算成功了一半。
「種帥。」
「嗯,來。」種彥崮把竇保招到了城圖前,指著嘉惠門和麗正門,徑直問道:「把這兩座城門毀了要多久?」
竇保眼睛一亮,思索了片刻,應道:「只要炮隊能順利過護城河,兩座城門,一刻鐘即可拿下。」
臨安護城河約三丈來寬,炮營要是過不了河,即便炸毀嘉惠門也是然並卵。
「現在趕製車橋來得及嗎?」
「來得及。」趙雲回答道:「這山裡多筆直的巨木,取材便利,寅時之前一定能趕製好車橋。」
「種帥,無需趕製車橋。」
「哦?為何?」
「呵呵,您忘了咱們有神兵利器在手了嗎。」竇保笑著解釋道:「只要炸掉城頭上的絞盤絞索,不就有現成的弔橋了嗎,何須如此麻煩。」
「哈哈,是極,看我都犯糊塗了。」
「哈哈哈……」
「竇保,那城門就交給你了。」種彥崮叮囑道:「雖然咱們主攻嘉惠門,其他城門也不可出現錯漏。」
「種帥放心,嘉惠門這邊有四個炮隊足夠了,每個城門勻兩門炮來,不打緊。」
「好,你去安排吧,不過動靜小點,被讓城內察覺。」
「省的了,等夜深后再挪窩,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突破嘉惠門后,費通和程喜各領一軍。」種彥崮在城圖上比劃道:「費通待炮營炸毀麗正門后迅速攻佔城牆,程喜率軍圍堵大內各門,特別是和寧門和東華門一帶,離雄七營和雄八營近,務必要小心應付殿司人馬。」
「是。」
「種帥,攻下麗正門后,是不是徑直殺進宮去?」
種彥崮沉思了片刻,否定道:「不,咱們還是圍而不攻。」
「這是為何?」費通有些費解地問道:「破了城,為何不一鼓作氣?」
「有些事,最後還得阿治拿主意。」
秒懂!
葉治和趙構的恩恩怨怨,都夠瓦肆里說書的說上三天三夜,他倆之間不是一刀給痛快這麼簡單。
這場大戲到了最華麗的篇章,聚光燈當然要打在主角身上,現在主角還在路上,怎麼能提前落幕呢?
……
趙構的案頭前掛著臨安城圖。
好多年沒仔細看過這圖,如今掛在眼前,卻是不勝唏噓。
「陛下。」
楊沂中不在,趙密擔起了臨安城的整個防務,他小心翼翼地指著城圖稟告道:「大內由三衙守衛,各城門由皇城司及各廂鋪兵戌守,城內九廂共徵調青壯八萬餘人。」
「城內存糧如何?」
「啟稟陛下。」梁汝嘉稟告道:「城內存糧百萬石,可供半年支用。」
「半年…,勤王詔可已送出城?」
「陛下放心,信使已密潛出城,旬日之內必有佳音。」
「趙將軍,圍城軍馬究竟有幾何,有沒有查清楚?」
「陛下,趙相,據查探,圍城的兵馬並不多,大概五六萬之眾,其重兵在南,北面各門圍堵兵馬只千數,不過皆是精騎,且火器甚多。」
「若護衛陛下出城,可有把握?」
「陛下,」趙密聽趙鼎這話風是想要突圍,急忙躬身稟道:「曠野利騎不利於步,雖說敵軍人數不眾,但皆是精騎,我若出城,已失地利。且敵軍日夜監視,我若有動,必為所知,天時又不在我,陛下三思。」
趙密這麼一分析,趙構也覺得突圍不是很靠譜。
假如是個把人偷偷摸摸的,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漏出去。可趙構不是那普通的個把人,是天子,即使逃跑也是身嬌體貴的九五之尊,決不能弱了陣仗。這麼大的目標就像一群小肥羊,不被狼群咬得死死的,那才是咄咄怪事。
出城就是羊入虎口,那還不如躲在城裡安全些。
可要取得臨安保衛戰的最終勝利,趙構他們顯然又缺乏信心,現在的形勢都已經這麼危急了,萬一那逆賊的大軍再殺到,豈不等於是坐以待斃,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趙構覺得自己是陷入了一個死局,想走走不了,想守怕是又守不住。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他的老頭老哥也是被堵在了城裡,也是眼下這副尷尬的境地,結局呢?
一個字:慘!
唉,要是早點南巡就好了,如今想來,江心嶼上的白月光是這麼的寶貴。
「固守行在,朕當與賊周旋到底!」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撐到底。
正所謂輸人不輸陣,特別是在一般小弟面前,做大哥的絕對不能弱了氣勢。
又所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既然沒活路,那就死磕到底,拼了身上二兩肉,也不能讓你好過!
開完碰頭會,趙眘、趙鼎、梁汝嘉幾人在趙密的陪同下上了南城牆。
嘉惠門外營帳連亘,一隊隊精騎不斷的來回巡弋,一門門火炮活脫脫像噬人的凶獸堵在了眼前,讓人看了心慌慌心涼涼。
錢塘江就在一里開外,此刻卻是如此的觸不可及。
現在的臨安城就像個聾子、瞎子,外面的事情一丁點都不知道。
趙鼎望著滾滾而去的江水,不禁響起了在建康的老搭檔張浚,還有前往汴京死諫的薛弼。
覆巢之下無完卵,他趙鼎能否挽狂瀾於既倒,挽大廈於將傾呢。
趙鼎搖了搖頭,盡人事聽天命吧。
「趙將軍。」
「殿下。」
「南城大內各緊要處還需加派人手,多被守城器具。」趙眘吩咐道:「特別是鳳凰山一帶,草木茂密,更不能懈怠,莫讓敵有可趁之機。」
「遵令。」
「將作監那邊如何?」
「殿下,將作監正日夜趕製炮車、床子弩、神臂弩和火器。」
「我聽聞敵軍火器有毀天滅地之威,緣何我朝之火器卻無此威力?」趙眘不解道:「莫非是敵軍胡亂吹噓。」
這也是包括趙鼎在內很多人的共同疑問,同樣是帶火的葯,葯勁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殿下有所不知,敵軍火器卻是威力無儔,遠非我朝火器可比。至於其中緣由,據將作監推測,最大可能是他們在火藥里加了其他的東西。」
「加了其他東西?是何物?」
「這就不知道了,我朝手中無敵軍火器,其中秘方配屬難以得知。」
原來是加了料,難怪葯勁大。
「敵軍火器凌厲,可有何應對之法?」
趙密微微搖了搖頭,道:「暫無良法,只能以火攻火。」
「何為以火攻火?」
「敵軍火器名天雷炮,又叫火炮,以粗大鐵管發射藥丸。我軍無法煉製大鐵管,則以炮車待之,以炮車發射震天雷,其理類於火炮,故稱以火攻火。」
趙眘點了點頭,炮車和火炮想比,糙是糙了點,但好歹也是火器。
你有火,我也有火,想想底氣就稍微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