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揮金如土
玄武大街,川岳酒舍。WenXueMi。com
趙夏坐在一個臨窗的席位上,這是他最喜歡的位子,可以俯視大街上的芸芸眾生。濃郁的秦漢風格建築,還有行人的衣飾車馬,讓他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又有一種時代的滄桑感。
「柳下退,方才你說祖上是東郡人?」趙夏回過神來,對跪坐一旁的柳下退問道。
「是,不過老父生前都不說東郡,只說魯地柳下屯人。」
抓賊事件已經過了半月,柳下退和楊大膽兩人,也正式被趙夏召來做馬仔,特別是柳下退這個身懷絕技的飛賊兼博戲高手,頗受趙夏的賞識。
經過一番了解,趙夏知道柳下退先祖正是被稱為「盜跖」的柳下跖,也叫做柳展雄,不過兩百多年前起事失敗后,他們家族就以偷盜為業。不知是否覺得愧對祖宗,那時起就一直沿用柳下這個姓氏。
至於那個聞名千古的柳下惠,正是柳展雄的兄長,也算柳下退的先人,這讓趙夏頗感滑稽。
「我曾祖父那輩是孟嘗君門下舍人,竊取符信保孟嘗君逃離秦國的,也正是我的曾祖。」柳下退滿懷豪情道,彷彿那驚天動地的事情就是他自己做的。
「那你們又是如何來到咸陽的?」
柳下退嘆了聲,「孟嘗君過世后,我祖父那輩人繼續跟著他的子孫,齊國滅亡后王親權貴都被遷來咸陽,我一家也就跟著遷來,誰知……總之經過那麼多事情后,家中就只剩我一男丁了,平日里我易容改裝,在市井上討些活計。」
趙夏也沒有追問下去,關於已故六國的王親貴族,被殺的不在少數,這事在黔首百姓之間忌諱莫深。
「夏少,司馬壯士來了!」高大精壯的楊大膽引著一人來到席位邊,正是遊俠司馬見。
「司馬大哥快來坐下!」趙夏笑著讓座,再讓酒舍夥計端上酒食。
「趙少爺,上次的事情還未謝過,不知今個找某家來作甚?」司馬見問道,他是直爽的遊俠,說話也不拐彎抹角。
「柳下退曾開罪了司馬大哥你,既然他如今為我博舍夥計,這賠罪酒自然是要請的,順便給司馬大哥餞行。」趙夏親自給司馬見斟上一爵菊花香酒。
柳下退端起了酒爵,「司馬壯士,先前是小的眼渾,今個給您賠罪了。」
司馬見也不客氣,一口飲完之後說道:「要不是趙少爺您幫忙,某就要失信了,這份恩義某記下了,日後有用得到的地方,只管差人來邯鄲帶個口信!」
「司馬大哥那麼豪爽的人,也見外地叫我趙少爺!」趙夏神色有些不悅。
司馬見哈哈一笑:「趙兄弟,某虛長你幾歲,這聲大哥也擔當得起。」
「這才對嘛!」趙夏笑著給他斟上菊花香酒,「不知司馬大哥今後有何打算,是回到邯鄲繼續做那遊俠么?」
司馬見神色有些黯然:「不瞞你說,某是被趕出家門,才做那四處漂泊的遊俠。」
「竟有這事!」趙夏不無驚訝道。
司馬見點點頭,「我司馬家在邯鄲一帶因教授劍術頗有名氣,四方慕名而來習藝的人頗多,上門切磋的人也不少。某作為家中長子,劍術在眾兄弟、門徒中是不錯的,時常與那上門討教的遊俠劍客切磋,那時三十次較量無一敗績。」
三十次比武完勝!趙夏雖然不知道對手的強弱,但能做到如此戰績足以說明司馬見武藝不俗。
司馬見苦笑著飲了一爵酒,「但正是這三十次比試,十人死在我手上,余者大小傷勢不計。那時我一心痴迷劍術搏殺,父親他們都說殺戾之氣過重,勸我收斂凶性。」
只不過十個人而已,要是戰場上,司馬見這樣的人絕對是英雄勇士,這司馬見的長輩也忒迂腐,趙夏心裡想道。
司馬見痛苦地再喝下一爵酒:「誰知最後一次跟家中兄弟的比試中,我竟把持不住長劍,竟刺得他重傷致殘。」
接下來的事情跟趙夏猜的差不多,司馬家的長輩將司馬見驅逐出家門,他走投無路只能做個四處遊盪的遊俠。
司馬見發泄完了,感嘆道:「這五年來做遊俠的磨礪卻使我懂得許多,堂堂男兒當為道義殺人,這一柄長劍也磨得更鋒利!」
「好一個道義所向,怒而殺人!」趙夏拍手贊道,雖然心中對這種所謂的俠義行徑不以為然,但這等豪氣確實讓人欽佩。
頓了頓后,趙夏問道:「那王家的汾少爺似乎對司馬大哥禮遇有嘉,是否想招攬為舍人門客?」
司馬見一皺眉,「在司馬家學劍術的一個弟子,前些年投奔了王家。這次在咸陽偶遇,蒙他引薦才找到那汾少爺幫忙,不過某卻不會做那王家的門客!」
「難道司馬大哥你不想過上安定些的日子?」趙夏心裡咯噔一下,要是司馬見甘受清貧漂泊之苦,一心做他的遊俠,那自己先前的一番功夫就白費了。
「某不做秦人的門客!」司馬見沉聲道。
趙夏吃了一驚,心想原來這司馬見也有反秦情緒,看了看四周除了楊大膽、柳下退再無旁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司馬見語氣有些悲涼:「趙兄弟你祖上雖是趙人,但十多年前秦趙大戰那時,也只是個兩三歲的孩童罷了,當然不知道亡國之痛、世代家仇!」
趙夏當然不是很明白司馬見的仇恨,不說長平之戰白起坑殺三十萬趙卒,後來的歷次大戰中,動輒殺傷數萬、十數萬人,每一家都有人服兵役,也幾乎每一家都有人戰死。而殺害他們親人的兇手不會知道具體的名字,但他們心中都記住了,殺害他們親屬的,是秦人!
「長平之戰,我有先祖被坑殺!衛國之戰,我有先祖死於秦人弩箭之下!試問作為後輩怎能投靠秦人,還是秦人的武將之家!」雖然聲音不是很大,但司馬見越說越激動。
趙夏沉默下來,他知道大一統是歷史的趨勢,但中間伴隨著多少血淚?讓人嘆息的是,秦帝國的繼承者,卻不能守住這血淚堆積起來的基業。
「司馬大哥,你看我的家業剛剛有了起色,正缺一些守護家業的護衛,你能不能留下來,給我訓練一些衛護之士。」趙夏將話題轉回原先計劃的方向,要是直接讓司馬見做自己護衛,這多少折損了對方的面子,但是委婉地提出讓他幫自己訓練護衛,司馬見就不好推脫了。
「這……」司馬見一陣遲疑,雖然趙夏不見得是個值得效力的對象,但剛剛蒙受了人情,立即拒絕這樣的邀請,就顯得薄情寡義了。
「司馬大哥如果不方便,儘管說出來,這也不是啥要緊事。」趙夏笑道,其實這招以退為進,在前世他就經常使用。
「容我先回邯鄲復命,事情辦妥之後,定帶那五個一起遊盪的兄弟,前來幫你訓練護衛。」司馬見爽快地答道。
趙夏心中樂開花,遊俠豪俠一諾千金,有了這話他不怕司馬見跑了。能招攬到那麼個武藝高強的護衛,簡直是幸運之至,要知道司馬見可是讓王家那個汾少爺也心動的對象。
「噠噠噠!」一陣竹板敲擊的聲音響起,酒舍賓客的目光都集中到小高台上。楊老漢還是那身長衫袍服打扮,這是趙夏為他量身定做的,為的是跟滑稽俳優區別開來,以提高檔次。
「諸位,咱們今個接著講那『封神』!」楊老漢清了清嗓門,神情高昂地說道:「上回說到文王姬昌病故,武王姬發繼位后依照姜太公之計,召集諸侯『孟津觀兵』,這一下當真是清水下了油鍋,整個朝歌都沸騰起來……」
楊老講得繪聲繪色,說書的技巧越來越純熟,還給趙夏**了三個弟子。雖然那些弟子還不能獨擋一面,但再歷練一番必定又是合格的說書藝人。
上下兩層樓的賓客聽得入迷,他們多是有些閑錢的富人,自從王家那個王汾給趙夏宣后,川岳酒舍、川岳博舍的名聲,在咸陽城的貴族子弟中傳開。在這幫紈絝子弟的帶動下,川岳酒捨生意紅火,說書更是成為別人模仿不去的特色。
「諸位看官,今回咱們就講到這,要知道姬發與姜太公是怎麼破掉那妖術,咱們下回再分解!」楊老漢笑著向眾人拱了拱手,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嗨!」樓上樓下一陣噓吁聲,心中暗罵楊老漢吊人胃口。
這會,小燕姬將盛滿銅錢的小木盤捧到楊老漢面前,這也是趙夏的主意,讓小燕姬和酒舍夥計在楊老漢表演期間,到各個席位索取賞錢。
楊老笑著將銅錢收進一個布袋中,牽著小燕姬的手就要離開。
「等等!」一把洪亮的聲音從樓道上傳來,在眾人矚目下一個腰間佩劍的武士來到楊老漢面前。
「鐺!」武士將一枚錢放進小燕姬手裡的空陶碗中,「我們家少爺請你再說一段。」
在場的賓客包括趙夏都好奇地看著場中的那武士,因為那武士投下的不是下幣銅錢,而是金錢上幣!什麼叫財大氣粗,什麼叫揮金如土?這一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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