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吳瀟回京
午餐時間,餐廳,方竹和幾個同事一起吃午飯。秦小顏對她小聲地說了什麼,餐廳里鬧哄哄的,她只聽到「項目」兩個字。她正想請秦小顏再重複一遍,手機卻突然響起來,一看,是吳瀟打來的。
方竹接起電話,還沒開口,就聽到電話那頭吳瀟的哭聲。吳瀟一開始還壓抑著聲音,但慢慢地變成了大哭。方竹怕其他人聽到,走出餐廳,終於聽清了吳瀟的話:「他不要我了。我去找他,他把我帶到酒店,說他已經有了女朋友,然後就把我丟在酒店。我想找他說清楚,可是他電話不接,信息不回。我不知道他住哪兒,我只能回來了。」
方竹著急地問:「那你現在在哪兒?」
吳瀟哽咽回道:「高鐵站。」
「你在那兒等我,我馬上去找你。」
方竹匆匆返回餐廳,悄聲對何依說:「依依,我有急事需要出去兩個小時。如果有人問起我,你就說我出去辦事了,我會很快回來的。」
何依點點頭,囑咐她注意安全。然後,方竹急匆匆的走了。
這個時間不堵車。為了儘快找到吳瀟,方竹打了個車。上車之後,方竹就對司機說:「麻煩您稍微快一點,比較著急。」
司機師傅人很好,以為她要趕車,回了聲沒問題,腳下用力,車子就快速的駛向高鐵站。
車子剛停穩,方竹對司機說了聲晚點給你好評就開門下車,往前面跑去。她在車站廣場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方竹撥打吳瀟的手機,但電話里傳來的卻是:「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估計是吳瀟的手機沒電了。
方竹又焦急地在車站廣場找了一圈,當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看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坐著的人的背影有點像吳瀟,一個穿迷彩服的巡邏員正在跟她說話。她走過去,發現坐著的人的確是吳瀟。
吳瀟的情緒比電話里好了很多,已經沒再大聲地哭,只是默默流淚。一看到方竹,吳瀟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媽媽一樣又哭出了聲。巡邏員在確認方竹是吳瀟的朋友之後才放心離開了。
方竹輕輕拍著吳瀟的背:「瀟瀟,不哭,我來了。」吳瀟只是哭。方竹沒有辦法,只有任由她哭,等她自己停下來。
吳瀟足足哭了十多分鐘才慢慢止住,放開方竹,紅著一雙眼睛:「方竹,我該怎麼辦?」
「你現在需要洗個臉,然後好好睡一覺。然後再想怎麼辦。」
「我沒有地方可去,我不知道該去哪兒?」
方竹一手將吳瀟拉起來,一手拖過旁邊的行李箱:「這還不簡單。去我那兒唄,他不要你,我要你。我不會讓你凍著、餓著。」
方竹將吳瀟帶回自己住的地方,放下行李,問:「餓嗎?」
吳瀟搖搖頭。方竹從衣櫃翻出一套乾淨的睡衣,將吳瀟推進衛生間:「那你先去洗個澡。」
吳瀟洗澡之後,心情平復了很多。方竹幫她吹乾頭髮,讓她躺上床睡覺。看到她睡了之後,方竹才匆匆收拾一下去上班。
方竹回到公司,跟何依確認在她出去的時間沒人找她之後鬆了一口氣。吳瀟難過、無助的樣子讓她心裡很不舒服,跟吳瀟在一起的時候,她沒敢表現出來。吳瀟的男友她見過,表面上看著忠厚老實,她也曾在心裡默默為吳瀟高興,遇到了對的人。吳瀟的男友也是她們的校友,高她們一屆,去年畢業之後回老家去了。
方竹問過吳瀟,人這麼回去之後會不會影響兩人的感情。吳瀟當時很肯定地跟她說:「不會,他說他先回去打好基礎,讓我畢業後去找他。」吳瀟說這話的時候滿臉憧憬。當時方竹心裡就有不好的預感,身邊太多分則生變的例子。事實也再一次證明了這個規律。她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想喝口水,卻發現水杯里沒有水。她起身去茶水間接水,路過會議室的時候,往裡瞟了一眼,看到簡易正在接待客戶,心裡想著這個男人是否也和那個男人一樣,看似可靠,實則見異思遷?
「方竹,你來一下。」正當方竹心不在焉做事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叫她。她抬頭,看到孫樂站在總經理室門口向她招手。
方竹走過去,孫樂對她說:「簡總辦公室的印表機壞了,快來看看。」
方竹心裡有點窩火,碰巧解決了兩次印表機故障,現在自己就成修印表機的了?不過她還去看了,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孫樂這種兩面三刀的人還是不得罪的好。
方竹看了一眼印表機就知道是卡紙了。她打開印表機的后機蓋,拉出被卡的紙張,故障排除,文件又重新列印出來。
孫樂略微俯身去拿文件。方竹站在印表機面前,正好看到孫樂的「波濤洶湧」。雖然自己也是女的,方竹還是覺得有點臉紅,慌忙將目光轉向別處,卻不想正對上簡易的目光,這下她的臉就更紅了。
為了掩飾尷尬,方竹說:「只是卡…卡紙。可能是最近天氣不好,紙張有點受潮。如果再卡住,只需要將卡紙取出就可以了。」她知道剛剛他一直在看著她,處理的過程也簡單,所以這樣說。
從總經理室出來,方竹撇了撇嘴:不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嗎?印表機上卡紙的英文不認識?四體不勤的傢伙。
一下午都在擔心家裡那個失戀的人,到了下班時間,方竹第一時間打卡下班。至於午餐時秦小顏跟她說的事則被她拋到腦後了。
方竹急匆匆地趕回家,發現人不在家裡。她摸出手機,打吳瀟的號碼,電話是通的,但沒人接。吳瀟畢業后在她這兒窩了兩天,然後毅然決然的去投奔愛情了。現在除了她這裡,吳瀟根本沒其他地方可去。
這人會去哪兒呢?
網吧打遊戲?她和吳瀟偶爾會打打手游,比如組隊「吃雞」什麼的,但沒見她打過網游,這個可能性比較小。
商場購物血拚?吳瀟從小父母離異,她跟著爸爸。除了學費,他爸連生活費都不給,都是她自己勤工儉學和做兼職賺的。她身上錢應該不多,去商場購物這個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酒吧喝酒?喝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心痛就暫時應該會好一點,這個可能性最大。但喝醉了更糟,方竹看過一篇新聞,每天夜裡,酒吧門口都有一群噁心的人,他們蹲守街頭,尋找醉倒在路邊的落單女孩。然後把她們帶走,發生性關係。由於女孩們爛醉如泥,看上去就像一具屍體,任人擺弄。這種行為被稱為「撿屍」。如果吳瀟喝醉了,沒人在她身邊,被撿走就……
想到這個,方竹決定馬上出去找。她跟著地圖,從最近的酒吧找起。從六點到十點,整整四個小時,她一家家的進出酒吧,始終沒有找到。期間,她還時不時的打吳瀟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實在走不動了,方竹買了一瓶水,在一家商場外的椅子上坐下來喝了口水,順便休息一下。剛加完班的白領、上完培訓班的孩子、跳完廣場舞的大媽……這些人匆匆從她身邊經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處。這個城市真的很大,人很多,想找個人真的好難。
吳瀟,你個笨蛋,你在哪兒啊?方竹在心裡狂喊。又累又餓,擔心、疲憊、無力感襲上心頭,方竹鼻子發酸,突然想要哭。
不能哭,她仰起頭,想讓眼淚倒回去。但沒用,眼淚還是從兩邊的眼角鑽出來。轉移注意力,打電話給媽媽。她拿出電話,找到媽媽的號碼,卻又不敢撥通,她怕一聽到媽媽的聲音更忍不住,直接哭出來了。
不敢打給媽媽,人又找不到,眼淚又抑制不住,那就哭吧。一會兒就好,不會有人發現的。於是,她從包里摸出紙巾,低下頭,一隻手遮住臉,眼淚流出來,另一隻手趕緊用紙巾拭掉。
「方竹。」
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她頭上方響起,叫出她的名字。正在傷心的人頓時停下……
眼睛肯定是紅的,所以她沒抬頭,朝下的眼睛只看到來人穿著一雙白色球鞋。
沒心思去想是誰的聲音。走吧,不管你是誰,我現在不想看見,所以她不回答,讓這個人以為認錯人自己走開。
「你怎麼了?」聲音又響起,裡面多了絲關切。
怎麼還不走?快滾!她還是不回答。
但來人好像沒理解到她的意思,還是沒挪步。
那好,直面吧,讓我看看這是哪個二愣子。不良情緒正好無處發泄,自動送上門來的出氣筒,不用白不用。
「你……」她抬頭,準備開炮,但說了一個字后就呆住了。
簡易一身白,白色休閑運動裝、白色球鞋,跟平時在公司的西裝革履的形象判若兩人。此時的他像個剛剛下課的大學生,清爽又活力,沒戴眼鏡,眼神明亮的看著她。
方竹心猛然一顫,怎麼會是他?!原本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她,自己悄悄發泄一下就好了。沒想到在這種狼狽的時候碰到他,這什麼狗屎緣分?!
簡易只是來這裡買個東西,大老遠就看到她坐在這裡,先是仰起頭,然後又低下頭,行為著實有點奇怪,於是走近想跟她打個招呼。叫她的名字,她不吭聲。他知道沒認錯人,明明還穿著上班時候的衣服。
有問題……
於是他再問怎麼了。
這丫頭還是不吭聲。
大大的有問題……
你不動,我也不動,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幹嘛。
對峙幾十秒,她抬頭。
眼眶發紅、眼角帶淚、頭髮微亂、一臉憔悴的方竹讓他心一緊,脫口問道:「怎麼哭了?」
都是因為你們這些臭男人見異思遷,傷了吳瀟吳瀟的心,她才會不見,才會這麼晚還在外面。一時,擔心化為氣憤,於是直直地道:「您就不能裝作沒看見嗎?」
不能,因為我的眼裡、心裡全是你。所以,對她不耐煩的語氣,簡易沒生氣,而是再度溫柔的問道:「手機掉了?」
「……」
「錢包被偷了?」他又問。
「……」
如果他被她不友好的語氣和態度激怒,轉身就走,或者回懟她,方竹心裡會好受一些。但他一如既往的溫柔瞬間突破她的心防,忍不住了,邊哭邊說:「我在找我朋友,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她。我好怕她會出事……」
他坐到她旁邊,說:「你慢慢說清楚。」
「我的朋友,跟我一起畢業的,前幾天去杭州找她男朋友,但她男朋友卻另外有了人,要跟她分手。她沒有辦法,今天中午回來了。我將她接到我住的地方就去上班了,等我下班的時候回家,她就不在家了。她情緒特別不好,我擔心她會出事,所以就出來找她,可是找到現在都沒找到。」
「你下班就開始找了?」
她點點頭。
「吃飯沒?」
她搖搖頭。
「走。」他伸手將她拉起來。
「去哪兒?」
「吃飯。」
「我吃不下。」
「你不吃飯,怎麼會有力氣繼續找?」
他是對的,她乖乖的跟他去吃飯。他問她想吃什麼。她看見前方有一家麵館,於是說:「吃碗面就好了。」
走進麵館,他讓她找位置坐下,他去幫她點餐。面很快就來了。他抽出一雙筷子遞給她,說:「吃吧。」
她吃面,他在想怎麼找人。她的事,他不能不管。方竹一邊吃面,一邊拿出手機,嘗試再次撥通吳瀟的號碼,彩鈴都快完了,還是沒人接,正當她準備掛掉的時候,突然通了。她急忙喊到:「吳瀟,你在哪兒?」
但電話里傳過來的聲音卻不是吳瀟的,而是一個陌生女孩的:「你好,機主喝醉了,你是她朋友嗎?」
「是的,我是她朋友,她現在在哪兒?」
「XX教師公寓,天台。」
XX教師公寓,這不是她住的地方嗎?難怪她找不到,原來是吳瀟壓根沒走遠。
「好的,我馬上去接她。拜託你再幫忙看一會兒,謝謝。」得到對方的肯定答覆后,方竹將碗一推,站起來就往麵館外走。
「人找到了?」簡易緊跟其後。
「嗯,找到了,她沒走遠,就在我住的地方的頂樓。但是她喝醉了,接電話的女孩子發現了她。我現在就回去。今天謝謝你了。」她本想說以後找機會感謝他,但她覺得應該沒什麼機會,就打住了。
「我的車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去,這樣快一些。」他帶頭往前走。
簡易循著導航開車來到方竹住的地方。等他停好車,她帶頭往她住的那棟樓奔去。一口氣衝上頂樓,他們看到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人,旁邊站著一對男女。
方竹快步走過去一看,躺著的人正是吳瀟。
「你就是剛剛打電話的人?」站著一旁的女孩兒問方竹。
「是的,她是我朋友。我正在找她,謝謝你接了電話,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方竹是真心地感激她。
「你再打一下她的電話。」女孩兒怕她是冒充的,將人交給她有危險,所以跟她確認。
方竹拿出電話,撥通吳瀟的號碼。女孩兒手裡的電話響了,那是吳瀟的手機。
「沒問題了,快把人弄回去吧,這樣睡著會感冒的。」女孩說完將手機遞給方竹,然後和男孩兒離開了。
方竹再次感謝了他們。
這對情侶是上來收被子的,發現吳瀟醉倒在天台。他們正準備通知物管的時候,方竹的電話打了進來。他們接了電話,不然,方竹和簡易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