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通天賭坊
第二十三章巧借通天躲五毒
兩海碗白粥，三屜大包子外加五碟小菜。萬利祿兩人總算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走出客棧前堂，此時已過辰初，大街上車水馬龍趕早的小販絡繹不絕。作為萬福縣小有名氣的混混，萬利祿對於這些商販大都熟悉，剔著根牙籤，和這個打招呼和那個寒暄，倒是忙得很。
永樂公主昨日詢問姜臏之事，今日小賊卻一副渾然忘卻的樣子，不由道：「我們就這麼逛著？」
萬利祿斜斜看了眼她，滿不在乎道：「奶奶個腿的，怎麼可能就這麼閑逛，你當我是那種遊手好閒的爛貨嘛，走今天萬爺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拿手絕活。」
永樂暗暗懷疑，當即跟上，對於這拿手絕活雖然不抱希望卻仍有那麼一絲絲期待。七轉八繞，也不知萬利祿如何辨別方向，反正永樂只覺得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嘈雜聲越發震耳。當第一次駐足時，眼前的場景讓她更是疑惑：「我們不是剛吃過，你來酒樓做什麼？」
好客來酒樓，樓如其名當真吃了叫好專做回頭客的。尤其大師傅那一手烤雞絕活，十里八鄉吃過的就沒有不惦記下一次的。萬利祿沒理會永樂的詢問，推門而入。只見堂中已有六七桌客人，跑趟見客來趕忙迎上，吆喝道：「貴客兩位，裡面請！」
紛紛落座，萬利祿指著堂中斗大的招牌，問道：「小二兒哥，你家這燒雞好了沒？」
小二兒哥抹拾桌面，笑道：「客官，瞧您這話說的，酒樓沒菜還敢開門做生意嘛，這燒雞是我們招牌自然是有的。」
萬利祿，道：「燒雞給我打包兩隻，一隻切了，一隻整裝。再給我打兩罈子燒刀子，要最好的，可別摻了水。」
小二兒哥，笑著道：「客官說笑了，咱好客來店不大卻從沒給誰缺斤少兩過。您稍等，燒雞好酒馬上到。」
待得小二兒哥離開，永樂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拿手這個？吃雞喝酒。」
萬利祿，翹起二郎腿，道：「想什麼那，但凡有顆花生米你都不至於醉成這樣。奶奶個腿的，干大事的時候哪裡還有閑心出來買吃的，當然要提前準備好才是，你是賺到了跟著萬爺後面好好學著，能吃進一星半點兒夠你半輩子用的。」
足足等了好半天，兩隻荷葉包裹的燒雞才堪堪出爐。萬利祿從切好的那隻里抽出一個雞腿的，烤得汁水流油的雞腿一口咬下，那真叫一個香。將荷葉包送到永樂身前，問道：「來一個，賊香。」
永樂卻是搖頭婉拒，在宮裡什麼山珍海味她沒吃過，這烤雞再香也就那麼回事，若是像清晨那般肚腹空空還好，如今著實沒胃口。萬利祿倒也不在意，囫圇了一整個雞腿的，油膩膩的手在身上磨蹭幾下從懷中拿出銀兩，付了賬，便揣著兩隻燒雞兩壇燒刀子，大不出門。
又是好一陣子穿街走巷，永樂忽然聽到遠處幾位嘈雜混亂的謾罵叫買聲。極目遠眺，那處大門上正書「通天賭坊」四字，赫然是個耍錢的家破根苗。
對於賭博，永樂是極為反感的，眼看萬利祿所行方向正是那通天賭坊，不禁伸手攔住他。萬利祿前方好好走著，突然被拽住，茫然回頭，道：「咋得了？」
永樂，道：「你說的拿手絕活，是賭錢？」
萬利祿，一樂，道：「沒看不出來啊，你也有這眼力見兒，沒錯我攤牌了。我就是人送外號賭場小貔貅，只進不出無人敵的萬賭神是也。」
永樂可不管他是什麼，嚴厲道：「不許去。」
萬利祿好似沒看到她嚴厲神色一般，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放心我就玩兩手，玩兩手就走。」
永樂還想拽住他，兩人身子斜著疊在一處，撞了個滿懷。說來也奇怪，原本怎麼也不同意萬利祿進賭坊的永樂卻彷彿轉了性子，一反常態的乖巧無言跟在身後，也入了賭坊。
跟在兩人身後負責監視的毒蛇和壁虎，如正常行人一般走走看看，眼見兩人入了賭坊相互對視一眼，壁虎道：「這兩人有古怪啊。」
毒蛇撫順鬢角青絲，眉眼含笑，剛才那一幕她可看得清楚。萬利祿之所以一瞬將永樂公主拿下，靠得不過一張嘴，不更準確地說是一個吻。初出茅廬的小丫頭片子哪裡受得了大庭廣眾這般親熱，光是想想她就對萬利祿愈發的感興趣，舌尖舔舐唇角，道：「古怪什麼，再不跟進去，你那些小東西可就要跟丟了。」
壁虎一想也是，小情侶鬧矛盾來得快去得更快。倒也沒放在心上，他們的任務是跟人，只要人沒丟那就沒事。說著，二人一前一後也跟了進去，對於賭坊他們自然不會陌生，其中門門道道說不上了如指掌，倒也不算個雛兒。
入了賭坊大門，嘈雜謾罵聲似又提升一倍，耳邊嗡嗡作響，永樂很反感這種聲音。身體本能想後撤離開，腦中卻響起方才萬利祿的那句話：「有人。」當下強壓心中煩悶，只顧跟著對方，權當周圍是蟲蠅嗡鳴暫拋腦後。
萬利祿進來后並無異常，這邊牌九桌看看，那邊骰子桌瞧瞧，不一會兒又看上人家鬥雞的圈子，十足十的老賭徒模樣。但從他飄忽不定的眼瞳中可以看出，他在尋找剛才尾隨自己的幾人，大約逛了一柱香時間，期間也偶有出手下注卻是慘淡經營全輸了出去。二十兩銀錢輸個精光，他這頓捶胸頓足，眼眸都泛著紅光對於這種倒霉事情似乎格外憤怒和不甘。
「方希，方希那，快給大爺出來。爺爺要借款，快出來。」賭坊都有檔口，借錢賒賬或是兌換銀錢都在這裡。萬利祿赤紅著眼睛大聲咆哮著直奔檔口，指著裡面的小廝就是一頓火急火燎。
這種場面在賭坊已然是屢見不鮮，小廝陪著笑，從裡面將方希喊了出來。萬利祿一見方希當面，怒氣沖沖便上了去，喊道：「方希，老子要借錢，上次給你的三錢銀子加在一起總共五兩銀子，趕緊幫我換出來，今天不把錢贏回來這不算完。」說完，卻是撤了個身位，隱晦向方希使了個眼神。
二人可是老相識，不但有眼神示意還提到上次幫他從後門溜走的三錢銀子，方希如何不知道對方意思。但口上卻是罵罵咧咧道：「滾你個犢子，老子什麼時候欠你錢了。要錢滾進來畫押簽字，你是熟人該怎麼著不用我多說了吧。」
萬利祿拽著一旁的蒙圈的永樂公主，一邊走一邊謾罵，道：「奶奶個腿的，老子剛才也就是手氣不好，等我拿到錢非把你們通天賭坊給贏個底兒掉不可。」
兩人你推我攘卻是極為迅速走入檔口后沿。遠處尚在觀望的毒蛇、壁虎二人眼見萬利祿消失在眼前，頓時擠開人群欲一同進入檔口，卻被剛才那小廝攔住，笑道：「客人，這是要去哪？」
江湖人更是亡命徒的壁虎一把推開小廝，哼唧道：「滾開。」
而他這個動作無疑被視為砸場子的，頓時一眾賭場太保紛至沓來。雖說都是些下三流的粗淺功夫，但人著實不少而且手上都是帶著傢伙的，有句話怎麼說的：武功再高也怕菜刀。面對二三十把明晃晃的砍刀，不過中三流的壁虎心中也有點打怵。
毒蛇看在眼中，卻是噗嗤一笑，身段扭得似水蛇，撫媚道：「這是幹什麼啊，我家弟兄不就是輸了錢想借點，至於這麼大陣仗嗎？」
賭坊掌柜聽著動靜也趕忙從檔口后探出頭，前因後果他也從身旁被打的那名小廝口中聽得，雖說有些添油加醋，也不過人之常情。
「兩位客人，想賭錢我們賭坊不勝榮幸，但想鬧事兩位也看到了，我這一家子太保可不答應。」能當上賭坊掌柜的從來不是軟蛋，別看壁虎一手功夫不錯，但真要鬧事還真翻不了天。
毒蛇扶手攔住火氣欲旺的壁虎，說道：「我們可都是本分人，不鬧事。就是想和莊家借貸些銀兩，在玩兩手，掌柜的不會不借給我們吧？」
掌柜不愧是老江湖，變臉之快讓人始料未及，前一秒還是準備大打出手的架勢，后一秒立馬笑臉相迎，道：「借貸自是沒問題，不知二位想借多少？」
毒蛇倒是不急著說，反而指了指掌柜身後的檔口，道：「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毒蛇此言一出，人老成精的掌柜怎會不知她的意圖，檔口後面可是本家的地盤少有讓人進入。當然規矩是人定的，賭坊裡面的人帶人進去走後門的事情並不是什麼大事，給手下人賺外快的機會也是高層默認的行為。一般入了賭坊走了後門，那都是各憑本事不能在賭坊鬧事。而眼下這兩人卻是不顧規矩想讓他們帶路抓人，賭坊不要面子的嗎？
掌柜臉頓時板下來，道：「客人，江湖規矩可不能亂來。」
毒蛇捏著青絲，從懷中拎出一枚黑鐵腰牌，輕聲道：「我要是硬要亂來那？」
腰牌拿出的瞬間，掌柜臉色頓時嚇得慘白，黑玄精鐵赤血廠印，東廠腰牌，強撐著腳軟的身體，顫巍巍道：「不知大人來我通天賭坊，有何貴幹？」
收回腰牌的毒蛇，冷眼道：「抓人，朝廷欽犯，怎麼你們還想阻攔嗎？」
掌柜，道：「自是不敢，大人裡面請。」
走入檔口之時，掌柜有意無意向身旁小廝使了個眼神。隨後若無其事的迎著兩人走入檔口，那小廝也是機靈，深知自己掌柜不是甘心受威脅之人，扭頭悄然從另一個暗門直奔後院。
並未察覺的毒蛇二人此刻也在竊竊私語，壁虎道：「毒蛇，我們這麼亮出身份，怕是不好吧。」
毒蛇卻滿不在乎，道：「我們是我們，東廠是東廠，我們只求結果，至於過程出了事情東廠背黑鍋，多好的事。」
壁虎還有些猶豫，毒蛇卻懶得理他，錯過一個身位領先半步。她著實有些迫不及待臨幸那位霸道小哥兒了，真是太刺激了。
後院。
萬利祿跟著方希身後，匆忙道：「希哥，這回真是要命了，你可得幫我啊。」
方希，道：「錢眼兒，你小子可以啊，一個月惹了兩撥人，還都是要搞死你的，本事不小啊。」
萬利祿愁眉苦臉，道：「希哥你可別埋汰我了，這次真的性命攸關，你可得幫我啊。」
方希掂量著剛從萬利祿懷中遞過來熱乎乎的五兩銀子，眉眼含笑道：「放心吧，你小子上道咱就不會掉鏈子。不過你小子可以啊，這才多久出手就闊綽這許多，不會是你偷了人家銀子才被追來的吧。」
萬利祿苦笑，道：「還是銀子能解決的事情，我就不會找到希哥你了。咱還是快點吧，那撥人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現趕過來。」
說話間，一道急匆匆的人影從後方追來。方希是賭坊老人，抬眼一看便知是誰，帶著疑惑道：「林泰哥，你怎麼沒服侍掌柜的跑出來了？」
林泰也就是剛從暗道追來的那個小廝，我都沒喘勻，拉著方希身後的萬利祿和永樂扭頭就跑，口中還喊著：「希子，趕緊跟我來。」
林泰不過是個普通人，道理上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拽得動萬利祿和永樂。可看方希那般客氣語氣，又有方希點頭示意，自是沒有反抗跟著奔走。
也就在幾人離開半刻鐘的功夫，甬道盡頭一幫子人前呼後擁的走來，領頭的正是賭坊掌柜。
行至後院外門，負責看守後門的大太保方治山一拱手，道：「林瑞，你帶這些人來我這後門做什麼？」
在賭坊二人名份上等同，言語上自然少了幾分客套，多了幾分隨意。
林掌柜的努努嘴，無奈道：「治山兄，這兩位是東廠的大人，負責追捕朝廷欽犯，你負責看守此處，可有看到來人？」
方治山皺眉看了眼林掌柜身後的毒蛇、壁虎，怒喝一聲，道：「東廠的人？我看未必，誰人不知東廠那是魏公公創辦的，裡面可不會有女人和男人，說你們到底是誰！」
林掌柜先前也是被那塊東廠腰牌給唬住，如今被方治山一提醒，恍然大悟，看向兩人的目光極為不善。與此同時，二十多太保打手也是圍攏上來，但凡二人有何異動那就逃不過一個亂刀砍死的下場。
早就耐不住性子的壁虎撒手便是漫天毒粉，好在方治山早就防備兩人，加上本就擅長硬氣功夫，閉合毛孔隔絕毒粉更是小菜一碟。單掌挺出，掃開半遮住面門的毒粉，順勢蠻橫打在對方手臂上，直接欲斷了他施毒的右手。此番掃、打、斷一氣合成，施展間無半點拖泥帶水的延誤。壁虎也是久經殺伐的狠人，自知遇上對手，不敢在託大。左掌蜿蜒挺上，以卸力之法欲卸掉勁力，卻是被一股猛力橫推出去連連退了四五步才停下。
不由得大喊道：「還不幫忙。」
只見毒蛇滿臉遺憾，道：「你這手上功夫真是差勁得很，下毒功夫更是沒眼看，也不知道怎麼與我們齊名的。」
說歸說，手上可不含糊。方治山所學乃是佛門硬氣功鐵布衫，雖說練得周身如鐵甲卻是在施展間有些許遲鈍。而眼睛毒辣的毒蛇很巧妙地抓住了這個機會。挺身上前搶到對方身側，此刻方治山正是舊力剛過、新力未生之時，正是下手的絕好時機。只聽驀然里突突突的三聲，三支毒箭從袖口隱藏的機弩中飛射而出。二人近在咫尺，又是偷襲得手，方治山根本來不及躲閃只得運轉鐵布衫功夫強擋下來。一箭胸口、一箭腰腹、一箭雙肺，出手便是狠辣致命的殺招。
單手拍開胸口直逼心臟的一箭，其餘兩箭卻是無力再擋，挨了個結結實實，倒是鐵布衫這門功夫著實不凡，硬頂著兩箭也不過讓箭頭插入肉中嬰兒指節深度便無力墜地。
原本這點小傷對於方治山這類修鍊硬氣功的武夫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誰也別忘記，毒蛇可從來不是靠武功行走江湖的，她所擅長的還是毒。而這三支箭矢上參雜的正是蛇毒，方治山直覺大腦恍惚昏沉，手腳上傳來陣陣無力的痙攣。
毒蛇可不會戀戰，拍了下身旁還想殺人的壁虎，道：「走了，他們的人很快會來，再多我們可就真走不掉了。」
說著，腳下輕功施展沿著後門石磚，一步躍出圍牆。壁虎輕功更是了得，也不見他如何，竟是貼著牆壁就那麼直接爬了過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林掌柜的反應不慢，看著一眾太保倒得倒，歪得歪，趕忙叫來郎中大夫診治。好在眾人都是中毒不久，加上交州本就蛇蟲鼠蟻不少，對這方面的解藥自是另有一番玄妙。
好半日，方治山方大太保才緩勻口氣，林掌柜上前關切問道：「治山兄，可好些了？」
方治山微微點頭，算是默認。
林掌柜的，又問：「你可看出來人是誰？」
方治山沉吟片刻，吐出一口濁氣，道：「壁虎游身功、毒蛇三連環，若我所料不差，他們是五毒中的壁虎和毒蛇。五毒向來形影不離，這幾日多派些人把守，我怕他們還有後手。」
說完，卻又奇怪道：「五毒向來在交州與益州邊境活躍，這次為何突然出現在萬福縣內？」
就在此時，一個小廝恭敬走了進來。對著林掌柜的和方治山行了一禮，道：「掌柜的，郡里本家傳了消息過來，您現在看看？」
林掌柜接過小廝手上的信封，撕開看了眼，嘆了口氣道：「這兩天咱們開始歇業，長公主被劫的事情鬧得太大，本家那邊都受了影響。太多江湖客湧入，官府對於咱們這種灰色產業嚴打，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放鬆一下，你也好好養傷。」
關於歇業這些日子，林掌柜的還有許多事情可忙，這一忙也就忘記那一對被五毒追殺的男女。當初那個負責放人的小廝林泰也不是多嘴的人，加上五毒也沒再次來犯，如此這件事也就被淡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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