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乞丐救命

第4章 乞丐救命

第四章雞腿救命乞丐公

天陰測測的,雲端像是掛著無數沉甸甸的秤砣,空氣開始粘稠濕潤,略帶壓抑的氣息籠罩雲端下的大地。

要下雨了。

「這什麼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方見深罵罵咧咧的說道,撤了撤略顯單薄的衣袍,這該死的南方真他娘的不舒服。

「別抱怨了,等抓到那小兔崽子,段大哥肯定要請我們去京畿最好的青樓酒館,到時候有你快活的。」趙文卓一邊安撫著方見深一邊眺目望向天空,雲越來越陰,大雨將至啊。

這南海郡的天氣與京畿司隸當真大不相同,按照當地的說法,被喚作龍舟水,陰雨綿綿能下上好幾個月。這讓自小生活在北方的兩人很不舒服。

「先去前面的樹下躲躲雨吧,我聽說下雨天的叢林可不太安穩。」趙文卓指了指前方一株相對低矮的樹木,雖然下雨天不能躲在高大樹木下是常識,可身在樹林卻又另當別論,只要不是最高的樹木其餘的大體都可用做避雨。

彷彿是印證了趙文卓明智的決定,一滴雨水靜悄悄的滴落樹梢,緊接著無數雨滴瘋狂傾斜而下,放眼望去恍若絕山巔峰上奔流而下的瀑布,視線頃刻間模糊。

哪怕是躲在樹下,磅礴雨水照樣透過枝葉落在二人身上,只是相對而言沒直面雨水來的恐怖。

「段昌亮,段昌明,兩個鱉犢子,惹了事情自己去縣令府吃香的喝辣的,連累老子在這裡成了落湯雞,不當人子,不當人子。老趙,你當時怎麼就不一口拒絕這破差事,也省得你我在這裡白白受淋不是。」方見深被大雨澆灌的火氣蹭蹭往上躥,連帶著身邊的趙文卓都開始埋怨上。

趙文卓對於他這位同伴當真無語到極點,若非你大呼小叫憑他下三流武夫的手段百步之內怎麼可能讓一個小混混就這麼跑沒影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方見深內心煩躁難忍,可身旁趙文卓卻一副氣定神閑雙眸注視遠方的模樣,也不好再開口埋怨,不由得抽出腰間佩戴的一口寶刀,撩起濕漉漉的衣衫下擺擦拭起來。

漸漸,雨勢減弱,稀疏的雨滴無力在透過層層枝葉。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正巧詮釋了什麼叫做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萬利祿此刻罵娘的心都有了,自己今年到底是得罪哪位大仙兒了?一次倒霉咱是時運不濟,合該認栽,畢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可這接二連三應接不暇的倒霉運氣算怎麼回事?掃把星纏身都不帶這麼玩兒的。

二十丈距離,六雙眸子對在一處,還想啥,跑啊。

萬利祿這次是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腳下淌著泥濘濕滑的草地,口中大口吞吐冰寒濕潤的空氣,大腦彷彿遊離在身體之外,一切行動依靠本能。

可惜,未入武途又怎知武夫的可怕。莫要小看方見深趙文卓兩個只有下三流的武夫。

武夫九流,外而不入內,視為下三流。手腳功夫尤為擅長,輕身騰挪自是不在話下。

就算萬利祿再如何拚命狂奔,二者間的距離也在肉眼可見的縮短。終於在萬利祿跑出去數十米后,後背一陣疼痛,連滾出去三五米面臉的泥濘生無可戀的躺倒在泥潭當中。

「跑啊,你小子再跑啊,娘西皮的,我給你臉了是吧,費了這般功夫就為抓你一個狗屁小混混,我去你的。」方見深惡意滿滿的給了萬利祿一記鞭腿,正中腹部,頓時一種五臟扭曲,彷彿被抽離移位的痛苦湧上萬利祿大腦。

「啊......」凄厲慘嚎回蕩在雨後寂靜的樹林,萬利祿心中將對方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可嘴上甘甜堵了喉嚨,連一句髒話都罵不出口。

趙文卓等方見深連打了三四下之後,方才出聲制止道:「方兄弟,這小子還要留個活口,莫忘記公子的安排。」

想起若是不見活人自己等人的下場,方見深恨恨對著萬利祿臉上淬了口濃痰,罵咧咧道:「後面有你小子好受的,狗娘養的東西,我家公子也是你能開罪的。」

萬利祿彷彿認命一般躺在泥潭中不動彈也不講話。只是尚在抽動吃疼的身體,證明他還是個活人。

人生際遇有時候真的很玄妙,上一秒還是霉運纏身諸事不利,下一秒卻彷彿雨過天晴一切都是那麼和煦。

萬利祿怎麼也沒想到,這瓢潑大雨的樹林除了他三人追逐逃竄之外,竟還有一人湊熱鬧。

雙腳懸空,口中泥濘血液混雜也不知是個什麼味道,大腦昏昏沉沉,亂麻一般。卻是有個聲音,懶洋洋的道:「大爺,可否施捨一下,你懷中的雞腿與我?」

雞腿?什麼雞腿?

萬利祿昏沉沉的腦子有點拎不清,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逃命保住自己的「小兄弟」,其餘的管他是什麼想要都拿去,鬼使神差,口中舌頭捋順,道:「給你,都給你。」

那聲音滿是興奮,高聲喊了句:「謝大爺賞,祝大爺您福運亨通,長命百歲,多子多福......」

隨後,萬利祿被方見深狠踹幾腳早已傷勢頗重的胸腹,突兀伸入一隻粗糙的大手,摸索片刻,似乎拿走了什麼東西。

與此同時,方見深那令人厭惡的聲音再次蔓延到耳中,怒喊道:「臭乞丐,你不要命了是吧,大爺的閑事你也敢管?」

方見深性子暴躁沒眼力見,可趙文卓不傻,這乞丐無聲無息藏在四周他居然毫無察覺,出手提起萬利祿時更是連對方影子都沒看到,這等人物其實普普通通乞丐能做到的。

趙文卓拱手,客氣道:「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這小廝膽大包天得罪了我京畿王家的少爺,還請兄弟看在王家的面子上,給個方便。」

面子這種東西,不用那永遠都是擺設,更何況趙文卓扯得還是王家的虎皮,更是沒有任何負擔。

那乞丐卻沒有理會趙文卓二人,將萬利祿放在身旁,自顧自舔舐剛剛獲得的雞腿。

說起這個雞腿,還是前一日李當先他老爹給的,如今過了一夜又是水潑又是淋雨早就有點餿了,上面零星點綴的泥點子換作旁人可提不起一點食慾。可這疑似高手的乞丐居然對這樣的雞腿甘之如飴,大口吞咽似乎在吃什麼絕美菜肴一般,當真古怪的很。

方見深的怒斥,趙文卓的抬舉,他渾然不在意。這更惹惱了性子暴躁的方見深,腰間寶刀「倉啷啷」出鞘,刀長三尺,精鐵所鑄,又因沾著雨水更顯寒光逼人。

「臭乞丐,大爺說話你沒聽見嗎?」方見深手中刀凌空揮落,直指乞丐左手臂膀,一言不合便是出手傷人,脾氣之大倒不像個下人,誰家公子少爺還差不多。

刀刃臨身,那乞丐仍是不慌不忙吃乾淨雞腿縫隙中最後一點肉絲,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跟著握住雞骨頭的手,輕輕一揚,鏗鏘一聲,不成比例的寶刀與雞骨頭碰撞出刺耳金屬碰撞聲。

在方見深、趙文卓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乞丐握住雞骨頭的手輕輕一彈,順著刀鋒,如同小旋風一般螺旋,力道越來越大,到最後方見深握住刀柄的手都無法抑制這股大力,寶刀咣當一聲落在地上,濺起些許泥濘。

整個過程簡單粗暴,那乞丐自始至終都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抹了把嘴巴,意猶未盡的道:「刀可不是你這麼用的,好刀就該吃烤肉時候一點點片下來用,那才是刀的歸宿。」

方見深從驚駭到懵逼,他揉了揉耳朵,自己似乎聽錯了什麼,一個武林高手怎麼會說刀不是用來砍人而是吃烤肉?

那乞丐可不理會兩個只有下三流的小角色,單手提著尚在掙扎的萬利祿,漏了十個腳趾頭的破鞋踏著濕地軟泥,揚長而去。

半響,回過神的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沉默。

「回吧,將情況與公子言明,再做打算。」趙文卓無奈道,到嘴的鴨子飛了,他們也沒辦法,誰讓這鴨子有隻老虎當靠山那。

這回,方見深倒是沒有在發揮他那種臭嘴的本事,默默調轉方向,二人並肩,向八閩城去。

宮兮梧,護龍山莊上章一號密探,也就是如今單手提著萬利祿,沒有一點形象可言的高手乞丐。

說實話,碰上萬利祿這種江湖仇殺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出手的,可沒奈何自己饞蟲勾起的口水啊。

他崛起於微末,從小便是個孤兒乞丐,父母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頓吃什麼。

那些年最讓他記憶猶新的便是當初蹲在某個富貴人家後門等干水車的日子,那一根只啃了一口滿是酸臭味的雞腿,人生第一次吃肉,只覺得天下怎麼會有如此美味。

自打那次之後,對於雞腿他有種魔障般的喜愛,雖然如今身份地位大不相同,別說雞腿更豪華的美味他都吃過,可當初那味道卻一輩子都忘不掉。

看了眼彎成蝦米的萬利祿,剛才摸索雞腿的時候他大致檢查了一下,皮肉傷問題不大,倒是內腹輕微移位,加上鈍力震蕩受損,倒是有點麻煩。

不過,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畢竟,他宮兮梧可是個知恩圖報的大好人啊。

運使內力,單掌抵在萬利祿背心神道穴,梳理經脈,調理內腹氣血。若是這一幕讓方見深與趙文卓瞧見,怕是會嚇得魂飛天外。

他二人不過是武者九流中的下三流武夫,對上普通人自是不在話下。可眼前這位是什麼,內力由內而外破體而出替人療傷,這已經是越過中三流內無半甲子,踏入三流小宗師的行列。

這樣的人在江湖足矣開宗立派,做一方梟雄的狠角色。好在,宮兮梧不是那種嗜殺之人,不然一個下三流武夫敢對一個小宗師下手,那真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

一刻鐘后,佝僂躺在地上的萬利祿總算「活了過來」,內腹劇痛稍有緩解,眼前昏花的場景開始逐漸恢復原來的樣貌。入眼,正是渾身污垢蹲坐在一旁無聊抓身上虱子的宮兮梧。

先前雖說疼痛到幾乎昏厥,大部分記憶也都混亂不堪,可有一件事情他卻看得清楚,眼前這個乞丐打扮的人救了自己,虛弱無力的聲音,拜謝道:「謝大人救命之恩。」

卻不想宮兮梧,擺了擺手插嘴道:「你施捨了我一頓雞腿,作為報答救你一命,大家兩不相欠,別扯什麼救命之恩的。」

被對方這一語卡住後面感謝話語的萬利祿,有點懵逼,高手都是這麼任性的嗎?

好在他腦子轉得快,連忙迎上去道:「大人,叫花雞吃嗎?」

原本還懶洋洋的宮兮梧頓時眼中精光爆射,咽口水的聲響很不爭氣的出賣了他如今的想法,聲音帶著驚喜道:「你會做叫花雞?」

「窮人家孩子啥不會,大人等著,我去搞只野雞來。」

卻不想正欲起身卻被對方手掌按下,道:「你來太慢了,還是我來吧,而且別大人大人搞得好像官僚一般,咱就一乞丐要飯的。我姓宮,大名宮兮梧,你叫我宮老七、宮七都行。」

萬利祿還想客套一下言說自己可以,卻見眼前人影晃動,只是一瞬,宮兮梧居然手中提著一隻六七斤的肥雞,正撲騰掙扎著。

揉了揉眼睛,拍打臉頰,看了看肥雞,又看了看宮兮梧,半響說不出話來。

「那個誰,叫花雞還做不做啦,對了你小子叫什麼?」宮兮梧異常熟練的將肥雞開膛破肚拔毛洗凈,回頭看向還在發愣的萬利祿。

「萬利祿,宮七哥,你剛才是傳說中的輕功?」萬利祿小心翼翼的問道。

宮兮梧滿不在乎的揚了揚帶著雞血的手掌,道:「啥子輕功,不過是小時候被人追打多了練出來逃命的本事,不值一提。我這雞都搞好了,接下來的步驟就靠你。」

萬利祿無奈苦笑,接過宮兮梧手中肥雞,心中暗道:「這還小意思,我要是有這本事,還至於被人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羨慕歸羨慕,萬利祿還是拎得清自己的位置。江湖武功都是不傳之秘,任何探聽或者偷學都是大忌,那可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殺。

千種人有千種做叫化雞的手法,這東西自古便沒有什麼固定配方或者步驟,全憑個人喜好和就地取材。叫花子吃的雞,還將就那麼多幹什麼。

山中無荷花池自然也沒有包裹叫花雞的荷葉,好在南海郡有種類似的大葉樹名喚芭蕉,味道雖說少了一股子荷葉的清香卻也多了一番厚實濃郁的滋味。

採摘了幾顆野果,香草,一股腦塞入雞屁股裡面,這都是他小時候打野味總結出來的好東西,可以讓雞肉散發淡淡果香,味道誘人無比。

裹好黃泥,架起火堆,待到火勢正旺將叫花雞塞入柴火之下的土坑,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趁著叫花雞等待的空檔,萬利祿問道:「宮七哥,功夫到了我這年紀再練還來得及嗎?」

八閩城當中不是沒有教授功夫武館,可惜那種苦哈哈的修鍊對於之前的萬利祿而言太傻太累,最主要是自古窮文富武,在他的理念當中,有那個錢去放蕩不羈他不香嗎?

可如今,被人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差點小兄弟不保的無奈加上宮兮梧展露的輕功讓他對於武功,有了那麼一絲小小的嚮往。不求高來高走成為一代大俠,起碼混個自保有餘。

宮兮梧雙眸自始至終都饞著叫花雞,視線連轉都沒轉的道:「下三流可期,無緣中三流。」

「宮七哥,這下三流,中三流是武者境界?」從未接觸武功的萬利祿可不懂什麼下三流,中三流的。

宮兮梧專註叫花雞的眼眸明顯一愣,隨後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額頭,道:「瞧我這腦子,你小子不是江湖人,怎麼會知道這些。」

似乎是看叫花雞看得眼累了,找了處看上去還算整潔的草垛,一屁股坐下。在懷中摸索,黑黝黝的酒葫蘆看上去和他這個人一樣邋遢,飲了口酒,道:「武者九流,一流四境,萬小子,做個太平盛世下的普通人比習武什麼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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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茗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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