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攀扯

第13章 攀扯

徐祖蔭在萬年縣問了多年的案子,類似這種婚姻生變的案子,算是家常便飯,女生異志,琵琶別抱,都不過是尋常事。馮汴說的這種情況,並不能算做稀奇,但是發生在柳長安身上,就讓他不由為這位很有前途的未來之星,暗自默哀一分鐘。

驚堂木重重落下,徐祖蔭重重咳嗽兩聲。「馮汴休得信口雌黃,未出閨閣千金,清譽豈容你信口污衊!左右,與我拉下去掌嘴。」

兩名皂吏已經拖著馮汴向下走去,但此時才發現,這位看上去老實本分的商人,一旦拚命反抗,兩個強壯的公人,竟是拖拽不動。這看似單薄的身體下,竟蘊藏著極為強大的力量,以這樣的力量,殺死楊萬里一個老人,也就不那麼奇怪。

「我從第一眼看見堂妹,就已經不可自拔地愛上她。這些年我為楊家遮風擋雨,幫楊家守著這片基業,還要出去搶生意。出城收債,遇到過山賊;在京城裡挨過黑棍,被對手請來的打行,在坊市裡追打。我從沒有叫過苦,就算是受傷,也是自己躲在房間里上藥,不敢讓別人知道。京里幾個大商號,都私下跟我聯絡過,有的請我去做掌柜,也有的請我去當大夥計,有身股的。不管是收入前途,都比楊家這座小小的銀樓強的多。我為什麼留下?我不是為了我姑母,這爿家業姑丈不會留給我,我為什麼還要賣命?還不是為了堂妹?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但是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所以我恨柳長安,我恨不得殺了他!我身上長帶著一把刀,就是為了殺他準備的,尤其知道堂妹不喜歡他之後,我就已經做好準備,如果他不肯退親,我就給他一刀,讓他知道厲害!」

「一直以來,堂妹對我都很親近,我相信,她是喜歡我的。我這些年為楊家所做的一切,她也都看的清楚。她肯定知道,我是楊家唯一的指望,只有我們成親,才能保證楊家家業不墜,這對我們都是好事。可是……可是我沒想到,居然橫生變故,堂妹居然戀上了一個陌生人。為了這個陌生人,堂妹已經瘋了!讓丫鬟私下打開後花園的角門,便於那人出入。可是她不知道,她身邊的丫頭,每月都拿我五兩銀子的月俸,對她的一舉一動,都跟我說的很清楚。雖然……雖然堂妹和那個人之間,還沒有什麼,但是照這樣下去,早晚會做出醜事!」

徐祖蔭此時已經明白,楊小姐不知在什麼就機緣下,結識了外面的某個男子,芳心暗許,私下往來,竟不惜私會。但是這位小姐顯然對世道人心的險惡認識的不夠,身邊倚為親信的丫頭,實際已經出賣了她。

不單是馮汴,恐怕楊萬里那裡,也得到了消息。去找柳長安退親,自然是為了自己女兒著想。但同時,楊萬里也不會願意女兒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所以,和自己的女兒強制換了房間。卻不想馮汴卻撞上來,釀成這一大案。

「我從丫鬟口內得知,敲窗是兩人約定的暗號,而當日,也是兩人約見的時間。我不能看著我心愛的女人,就這麼容易投入他人懷抱,憑什麼?憑什麼我為楊家做了這麼多,最後,她卻屬於別人!我也是人,我也有資格找我心愛的女人!我只是想……想著一旦木已成舟,堂妹就只好嫁我。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只愛她一個,不會對她有一句重話,更不會有絲毫慢待。她只有在我身邊,才是幸福的!沒想到,出來的是姑丈。他抓住我,還認出了我……他罵我打我這都沒關係,但是如果讓堂妹知道,是我……她肯定會看不起我。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讓自己的女人看不起?我從身上拿出了刀,只是想嚇一嚇姑丈,沒想到……」

「荒唐,簡直是荒唐。」徐祖蔭面沉如水「馮汴,在你心裡,可曾有過王法?男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鍾情於楊氏,卻嫉恨其未婚夫,已為非分之想,復又身攜利刃,意圖謀刺,其心已當誅。更為一己之銀欲,竟思染指楊小姐千金之體,更屬喪心病狂!為此釀成人命,國法更不能容!」

柳長安這時開口道:「馮汴,你難道不知道,你姑丈與女兒換了房間?你的姑母,為什麼不替你通風報信?我看,你走錯房間是假,蓄意殺親是真。不過背後,是另有一惡毒婦人指使,為了殺人霸產而已。你自己把案子扛下,倒是好硬的骨頭!」

馮汴怒道:「一派胡言!我姑母確實存著讓我繼承楊家家業的念頭,但她既是姑丈繼室,姑丈亦無子嗣,有此念頭,又不能算是過錯。姑母曾代我提親,但姑丈嚴詞拒絕,且說娶堂妹必須入贅。自那之後,姑母就堅決不許我與堂妹往來。我馮家也只有我一條血脈,一旦我入贅,我馮家的香火就會斷絕。姑母不止一次說過,如果我敢背棄馮姓,入贅於楊,就與我斷絕關係。怎麼可能,會為我與堂妹的事穿針引線,更別說指點迷津。在姑母看來,堂妹終歸是要嫁人的,不管嫁誰都好,只要我將來能繼承楊家家產,奉養姑母終老,即以心滿意足。姑母與姑丈甚為投契,怎會心生歹念,暗起殺心?這分明是污衊。」

「是否是污衊,這總要審過之後才知道,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吧。」柳長安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這一案了結之後,最大的受益合,莫過於馮氏,你又是她的內侄,這一案她休想脫得干係。」

徐祖蔭猛的一拍驚堂木「馮汴,你殺人害命,罪無可赦,當堂畫供。至於馮氏之責,也不能任你二三言語即可洗清。本官必將仔細查訪,還楊老爺一個公道!」

馮汴畫供畫的很乾脆,或許他自己也清楚,即使拒絕畫供,結局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楊萬里被殺案,此時算是初步有個結論,但是徐祖蔭的神色,卻一點也不輕鬆。他很清楚,柳長安屬於故意攀咬馮氏,要把她也拉下水。可是根據自己的經驗,這一案里,馮氏多半是無辜的。

基於自己的良知,他不想讓無辜者捲入冤獄里。可是控鶴監方面的壓力,卻又是他必須考慮的重要因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案子草草了結,至於將來怎麼做,就只能由李公子定奪了。

后衙花廳內,那位李公子看了幾遍口供,朝柳長安點頭道:「你這辦法……不錯。有勞徐翁將銀粉之事據實上報,由刑部再行勘驗,確定無誤后,將發往全國各州府縣,以為公門之用。雖然銀粉所費不小,但是能夠訪拿兇嫌,總是大有裨益。」

見李公子並不提馮氏的事,徐祖蔭也不好問,只好先行告辭。直到他退出去,李生才把那份案卷放在桌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緊盯著柳長安,表情也從方才的賞識變成了嚴肅

「你,跟馮氏有仇?」

「談不到。她看不起我,對我有敵意,這些我是知道的。不過易地而處,她本以為自己嫁了個有錢的鰥夫,卻不想這個鰥夫實際上並不怎麼善於經營,還要靠她的內侄打理生意。接著,就又出來個窮小子,要分走她的財產,能看這個窮小子順眼才有鬼。」

「那你為什麼要把她攀咬到這一案里,給她定為主使?難道你覺得,本官看不出你的小伎倆,會受你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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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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