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一家子頓時發了愁。

宮裡早就在催她的親事,她要是真看上了建安侯,他們也好給個準話。

次日早上,孫氏實在坐不住,來找陸雲嬌,卻發現只有蘭露和柳風在院子里。

「雲娘呢?」

蘭露和柳風面面相覷。蘭露低聲道:「郡主要出門,不讓我們跟著,也沒說去哪。」

孫氏失望地離開了。

陸雲嬌不知道府里已經為子虛烏有的事愁上了。

她在李熙讓面前吃了大虧,不敢知會吳清和他們,自個沿著國公府附近巡了一圈未果,就獨自找到城外。

臨安有專人清理廢棄雜物,城外還圈了塊專用地。陸雲嬌剛剛勒馬,就有幾個髒兮兮的孩子圍過來。

為首的男孩兒十分老練,與她商定了價錢,一盞茶的工夫,就找了十幾個藥瓶。

男孩兒找了兩塊乾淨的布,每個瓶子都擦了一遍,全部包起來遞給她。

陸雲嬌要走,男孩兒卻追過來,「小的叫四兩,貴人以後用得著小的,可以到安民坊來。」

她覺得名字有趣,「四兩?」

「爹娘想賣了我,跟人牙子要價二兩,我逃出來了,就叫了四兩。」

陸雲嬌點頭,覺得他比看上去還機靈,「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走。」

他抹抹黑乎乎的臉:「小的在外面才值四兩,在貴人府里不值錢。」

陸雲嬌走後,四兩走回孩子堆里,有個更小的笑他:「不撒泡尿照照,貴人怎麼看得上你?」

其他人沒幫腔,賊溜溜地看著他倆。四兩憨笑著,忽然撲向他,揮拳揍了過去。

兩人打在一起,沒過多久,笑話他的孩子慌張地鑽出人群,溜到一邊。四兩揮揮拳頭,那孩子嚇得抹著鼻血鑽進林子。

日頭當空照,孩子們懶洋洋地躺在草叢裡。只有四兩坐在路邊,等著可能上門的生意。

不遠處傳來嘚嘚馬蹄聲。孩子們稀稀拉拉坐起來,像田鼠從洞里探出腦袋。

四兩一臉詫異,連忙迎上去。

陸雲嬌多牽了一匹馬,劈頭就問:「你會騎馬嗎?」

沒等四兩說話,陸雲嬌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把他放到另一匹馬上,「城外還有其他這樣的地方嗎?趕緊帶路!」

孩子們目瞪口呆。

挨打的聽見動靜回來,有人告訴他:「四兩被富貴小娘子搶走了!」

四兩一開始被顛得肺都要吐出來了,但很快就掌握了要領,只是不敢抬頭,死死地抱住馬脖子。

有他帶路,陸雲嬌不至於抓瞎,在別處找到了藥瓶,這才鬆了口氣。

之前那些都不是,她急得要命,幸好有他,才解了燃眉之急。

她收好藥瓶,「你不好奇我在找什麼?」

四兩收好賞錢,捂眼,「娘子沒來找過東西。」

陸雲嬌詫異。這小子成精了。

天色已晚,陸雲嬌便順路帶他回安民坊。

四兩深知機不可失,追在馬屁股後面問:「貴人還有吩咐嗎?小的一定盡心儘力!」

陸雲嬌隨口一提:「那就盯著建安侯吧。怕不怕?」

現在她最大的仇敵就是建安侯。然而那一塊都是貴人居所,他這樣的孩子很扎眼。她好奇四兩要怎麼盯,也存了考量他的心思。

四兩搖頭,「不怕。要是有動靜,小的怎麼告知貴人?」

「來濟泰坊找昭陽郡主。」

陸雲嬌策馬離去,四兩張大嘴巴,神情激動。

居然是昭陽郡主!

城裡的店家已經點起了燈火,叫賣聲此起彼伏。陸雲嬌又累又餓,還了借來的馬,吃了一份碎金飯,抹抹嘴就去敲建安侯府的門。

墨竹來應門。她要進去,卻見墨竹恭敬地伸出雙手,頓時警惕起來,「什麼意思?」

墨竹笑出一顆小虎牙:「郎君吩咐,若是郡主來訪,必須交出身上所有兵器。」

陸雲嬌陰陽怪氣:「你們郎君權勢顯赫,卻膽小如鼠。」

然後解下佩刀,啪地拍在他手心。

她抬腿要走,墨竹又攔在她面前。

陸雲嬌叉腰:「又要做什麼?」

「郎君吩咐的是『所有』兵器。」

陸雲嬌氣得直笑:「我何曾……」

一想到上次用短刀挑了他衣裳,頓時不做聲了,從腰后抽出短刀,拍他掌心。

她再往前走,墨竹又攔。

陸雲嬌渾身無力:「有完沒完?」

「郡主的馬鞭也交給小的。」

陸雲嬌交出馬鞭,對他溫柔地露齒一笑。

「我的馬只認這條鞭子。你要是弄壞了,我就上侯府來搶李侯的鞭子。」

墨竹嚇哭,然後一抹臉,面無表情地帶路:「郡主請。」

侯府用的是素絹燈籠,上面端端正正寫著「李」字。陸雲嬌看了兩個,隨口問墨竹:「都是李侯自己寫的?」

墨竹驚詫,「郡主如何知道?」

陸雲嬌看著銀鉤鐵划的字,冷笑一聲,「字比人還囂張。」

反正李熙讓聽不見,她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繞過正堂,穿過東側院,就走進了府中花園。陸雲嬌看著高低錯落的太湖石,再看看遠處夜幕下只剩黑影起伏的鳳凰山,「李侯的園子比人有意思多了。」

自家造園還借了鳳凰山的景,王上都沒他囂張。

墨竹偷偷看了屋子那邊一眼,不敢接話。

陸雲嬌看見水中游魚隨她影子游移扎堆,忍不住對著魚晃晃手指,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咳。

陸雲嬌抬頭,看見李熙讓輕衣緩袍站在廊下,形單影隻,莫名生出一絲寂寥之感。素絹燈籠在他頭頂招搖,一明一暗,襯得他眼神深沉如墨。

昏黑的天地間,園林屋廊只剩粗細不等的線條,就連他也融在這幅簡潔的畫作中,臉上沒有絲毫情緒。

陸雲嬌想,他要是換身衣裳,往佛台一坐,刷層金漆,說不定會有信徒給他上香。

跟個木人似的,一點情緒都沒有。

年輕權臣都是這麼深沉么?

雖然光線暗淡,李熙讓卻將她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皺起眉:「你在想什麼?」

「我只是想,李侯穿這身,根本看不出腿有多長。」

四下死寂,李熙讓臉色鐵青。

陸雲嬌輸人不輸陣,沾沾自喜。

她找回了藥瓶,才不怕他,大步走過水上連廊,對他伸手。

李熙讓下意識退了一步。

陸雲嬌莫名其妙:「躲什麼,拿著啊?」

李熙讓看著藥瓶,卻注意到她的手。

她的手纖長得正好,既不會細得拿不住刀,也不會粗得失了美感。白嫩的掌心上有老繭,也不知私下習武吃了多少苦頭。

李熙讓突然沉默,陸雲嬌覺得莫名,「你不要?那我扔了。」

她對著池水作勢要扔,李熙讓忽然反扣她的手腕。

他長得高,陸雲嬌被他提得踮腳,氣得朝他一腳踢過去,「放手!」

李熙讓拿走藥瓶,退後一步,恰好避開這一腳。

他臉色很不好看:「你不能好好說話?」

他居然還倒打一耙?!

陸雲嬌氣得下意識拔刀,但一手抓空了,才意識到什麼,只得握拳咳嗽,緩解尷尬。

墨竹忍住笑,手上的長刀短刀馬鞭掂得嘩嘩響。

陸雲嬌惱羞成怒地瞪他一眼,又看著李熙讓。

「你莫名其妙對我動手,還威脅我,居然還讓我好好說話?!」

「是你亂拿東西。」

「是你沒管好自己的人!」

陸雲嬌氣得跺腳,轉身就走,毫不留戀。李熙讓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叫住她:「別忘了我的話。」

敢說出藥瓶的事,就讓她知道好看。

「知道了——」

她懶懶的聲音還在水面回蕩,人已經走遠了。

剛熱鬧起來的庭院沉寂下去。微風拂面,鳴蟲陣陣,魚兒忽然擺尾,「嘩啦」攪亂了水中月。

李熙讓看著藥瓶,指尖還殘存著剛才的觸感。

看著堅硬粗糙,卻柔軟得要命。

他咳嗽兩聲,打開藥瓶看了看,才交給文竹。

「讓丁亥認一認,再送給鄭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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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對頭強娶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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