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退出人群之後,傅廿趕緊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跑去。
賞斬首這種重賞傅廿就不湊熱鬧了。
回到房間,傅廿趕忙從床底翻出來那把浮光匕,用乾淨的紗布做了一個簡易的固定器。像以前藏暗器一樣,固定在右臂的斷肢上再把袖子翻回來。
不影響行動打鬥,除非有人突然抱上來……
想到這兒,傅廿順勢看了一眼鏡子。
他骨相雖生的就好看,但也頂不住皮肉上那麼深刻的縫合痕迹,還有血珠乾涸的痕迹沒擦乾淨。雖說不醜,但和「親和」兩個字沒有半點關係。
沒有親和力就行。
傅廿看了一眼太陽的方向,抓起文書就朝著校場跑去。
找到侍衛教頭,傅廿說明了來意,把文書和腰牌一同遞給了對方。
「你就是前些日子……被陛下欽點入宮都不肯,然後大婚之夜搶了熙王妃還打傷熙王和府上所有侍衛,帶著熙王妃私奔未遂,結果意外斷了手腳的那個侍衛?聽說還被賞賜了義肢?」侍衛總教頭看了一眼文書,又看了一眼眼前滿臉傷痕的青年,將信將疑的問道,「連念?」
「嗯。」傅廿不太清楚事情怎麼傳到宮裡的,「打傷所有侍衛是謠傳。」
「那也夠神的,前些日子聽那群小兔崽子說這事兒,還尋思著話本都不敢這麼寫,是真的嗎?」
「嗯。」傅廿沉悶的應答到,「都是往事了。」
「改日再說閑話。你是初入宮,宮裡很多規矩和王府上不一樣,所以安排著你和新兵一起演武操練一段時間。帶新兵的教頭是竇將軍的大弟子,也姓竇,待會兒他們就回來吃飯,吃過飯你跟著去夜訓就好。」總教頭說完,把腰牌還了回去。
傅廿:「好。只需要帶腰牌就行了嗎?還需要帶其他身份證明……」
「有腰牌就行了,他認得你,當時就是他把你的事迹傳入宮的。」
傅廿:……
他只記得竇老將軍是一開始就在楚朝頤麾下的功臣,雖是武將,但學識修養,為人處世都透著一股子文人風骨。
沒想到大弟子是個這麼好事兒的。
用過晚飯,傅廿很快找到了新侍衛的隊伍。
站入隊伍之後,竇教頭還沒到,很多人都在交頭接耳。
「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啊?」
傅廿原本安安靜靜站在隊末,沒料到有人過來搭話。仔細一看,發現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比周圍人都矮那麼一截兒。
「我叫忍冬,南海來的——」
還沒說完,傅廿就看見面前的人腦袋被不遠處飛來的石子砸了一下。
清脆的響聲,傅廿都替他腦袋一疼。
「忍冬!有新人來的話你今天晚上可以不用給我們洗衣服,讓新人洗!去找找懸賞發布的那把刀,找到了先交給我。」
忍冬揉了揉被砸的腦袋,「知道了。」
傅廿沒說話,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他原本就不是什麼懲惡揚善的仗義君子,加上宮裡這種事情太多,傅廿一向都是冷冷旁觀。
沒想到,下一秒,傅廿感覺到肩上擦過短暫的疼痛。
傅廿不禁蹙眉。
「喂,新人,你叫什麼名字?今天晚上你洗衣服!」
傅廿嘆了口氣,裝作沒聽見。
他不是那種一點就炸的性子。上一世也是,遇見無禮之徒,只要不危及到主子,傅廿連搭理都懶得搭理。
「聽不見嗎?」
聽見對方的叫喊,實在難聽聒噪,傅廿這才抬起頭,「很遺憾,你找錯人了,我不會。」
「衣服都不會洗,你沒手嗎?」
傅廿掃了一眼眼前氣焰囂張的少年,緩緩的抬起了右臂。
石頭雕琢的暗色義肢,乍一看像是燒焦的骨架,通體發黑,加上傅廿這張凌厲的面容,瞬間,只見剛才還叫囂的少年頓時安靜了不少。
「我的確沒手。」傅廿看著自己的義肢,語氣平靜,說完,又看了看面前少年有力手臂,用義肢小心翼翼捧起,細細的打量著,「你的手,很好看,很適合洗衣服——」
「變.態!」
傅廿還沒說完,就被對面的人暴躁的打斷,隨即義肢里的手也被抽.離。
面對莫名的罵名,傅廿愣了一下,「抱歉,以前只知道對未出閣的姑娘不得拉扯,沒想到你也是……」
還沒說完,傅廿就聽見戒尺打人的悶響。
只見面前的少年疼的想嗷嗷叫,又不敢出聲,只能擠眉弄眼的。
「站好!一天天武學沒長進,下作的手段沒少學!」說完,又是一戒尺,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
傅廿抬頭,看著拿戒尺的男人,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一身輕甲很襯身材,看上去力量蓬勃,卻也不失活力朝氣。
「按照以往的規矩,先跑步,再把上午教過的刀法複習百遍。」說到這兒,傅廿看見面前這位拿戒尺的轉了目光,「忍冬,你接著去練舉刀。然後新來的,你留一下。」
「是。」傅廿淡淡的應答。
等隊列跑走之後,傅廿考慮要不要主動拿出腰牌。
還沒猶豫好,只見面前的人先一步開口,「我叫竇慎,今日有幸相見,你就是那個打傷熙王和王府里所有侍衛,然後和熙王妃私奔未遂,還得了澤王和陛下重賞的奇人嗎?」
傅廿:……
看著對方閃閃發光的眸子里寫滿了好奇,傅廿一時語塞,「是屬下,不過打傷王府所有侍衛為不實之言,屬下連念見過教頭。」
說完,傅廿還是主動把腰牌遞了出去。
差點忘了,他的那些「光輝事迹」就是被這位帶入宮的。
剛把腰牌收好,只聽見竇慎又一次開口,「既然曾經是王府上的侍衛,武學肯定是不需要竇某指手畫腳,待會兒你且聽我說一下宮裡基本的規矩。」
傅廿點頭,表示默認。
宮裡的規矩傅廿上一世就了如指掌,只不過,從來沒有遵守過一天,現在聽聽還是很有必要的。
除了訓練的時辰和休息的時辰、沖涼浴房使用的時辰,請假準則以及規矩,以及基本的行禮方式,和活動區域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
傅廿表示自己都記住了。
「對了,剛才那個扔石頭的孩子姓姜…實在慚愧,他是姜大人委託……」
「官宦子弟,不方便管教,能夠理解。」傅廿適時接話,沒讓對方為難。
就像上一世他處處看熙王不順,但楚朝頤卻偏偏對幺弟不打不罵一個感覺。
「哈……抱歉,替他給您陪個不是。往後一個月雖說是在竇某營里,但還是得請連侍衛多照顧。」竇慎說完,又賠笑了兩聲,「還有,不知道今日告示你是否看見?」
「那張,賞金五十兩的嗎?」傅廿對這個印象深刻。
偷盜者,賞斬首,但現在……贓物就在他身上。
「對,是一把很貴重的匕首,刀背著刻著「浮光」二字,又稱浮光匕。如若你撿到了,直接去承元殿求見李大公公便是,陛下一向賞罰分明,不必擔心受到責罰。但切記,不可私藏,如若被發現……今日楚大影衛被當眾吊打的場景你想必也看見了,他跟了陛下多年,這次才算是免去一死,換了別人,早就斬首示眾。現在,承元殿的內侍已經開始對全宮的宮女公公和侍衛的住所進行搜查,待會兒如若查到你的房間,讓他們查完便是。」
傅廿儘可能平靜的回應道,「好。」
回答完,傅廿想了想,又接道,「不過還請竇教頭告知匕首具體的樣貌特徵,前些日子屬下見過一把通體像是用金子做的一把短刀,流通在集市上,看上去像是宮裡的東西……」
「浮光匕問題就在,長得太普通了,可能比常見的小彎刀還普通些,一般人撿到可能只以為是把可以隨意丟棄的小刀,所以才會重金懸賞,要是長得就貴氣,持有者直接賞斬首就行。」竇慎說著,看傅廿一臉迷茫的樣子,又解釋了一句,「據說是某位對陛下很重要的大人,留下的遺物,過往的事竇某不過略聽聞一二,也解釋不清。」
可以確認是這把浮光匕了。
傅廿心裡說不太清楚是什麼滋味。
外人看來,楚朝頤是情深義重,念及忠臣舊情。但具體如何,傅廿才是最清楚的那一個。
傅廿又同竇慎說了幾句話。
基本都是問他帶著熙王妃私奔的傳奇故事,傅廿也應付性的現編了幾句,這才看見竇慎神清氣爽的繼續去打刀譜。
傅廿也沒閑著,新的義肢還不是那麼合身,需要磨合的地方很多。
尤其是抓握力,和投擲的精準度。
他在靶子前,一遍遍練習著各種投擲刀法的精準度,和對新手肢的控制度。
想做到完全貼合身體,還差了點火候。
直到校場沒人,打更人來的時候,傅廿才離開了校場,回到了起居處。
傅廿記得,侍衛的起居所一般都是能熱鬧的深更半夜,尤其是年輕的侍衛,精力充沛。酒和一些禁書禁物,不管再怎麼禁,總有一些人能換著辦法弄進宮。
但是今日,異常安靜。
傅廿想起來早些時候教頭說的,有人要來搜查,趕忙放棄了走正門的想法,心虛的從側門試圖悄無聲息的溜回去。
結果剛進外院,傅廿就聽見起居的內院有公公尖聲尖氣的聲音,「陛下有命,除了屋裡要搜,身上也自然要查。為了防止相互栽贓包庇,侍衛由公公代為搜身,伙房裡的宮女嬤嬤,去北屋裡由姑姑們搜查。」
還要搜身?
傅廿聽到這兒,伸進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
先出去避一避吧。
結果剛想躡手躡腳的退出去,餘光里,不知道什麼時候不遠處多了幾個提刀侍衛。
……看來這次是動了真格要找這把刀。
既然楚朝頤這麼喜歡這把刀,當初送給他做什麼,傅廿心想。
退出去不太可能,肯定會被排查。提刀侍衛都來了,屋頂或者其他角落萬一有影衛也不是不可能,走屋頂萬一撞個正著…那進去接受搜身……
乘著夜色,傅廿匆忙環顧了一圈外院的環境。
有茅廁和浴房,還有一口水井。
藏水井裡這個可能傅廿首先排除,義肢還沒徹底適應,萬一一個閃失掉水裡肯定有動靜。
茅房……
傅廿思考了一圈,還是貓著腰進了浴房。
此時,浴房裡已經沒人了,傅廿躡手躡腳的走到大水缸後面,小心翼翼的伏下身子。
浴房是半露天的,露天的空隙雖不大,但鑽人足矣,傅廿算著著,待會兒即便有人從浴房正門進來,他也有空間從這兒出逃升天。
隔著牆板,傅廿聽著外面的動靜。
怎麼查這麼久還沒走……
正聽著,傅廿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騷動。
仔細聽,好像是行禮的聲音,短暫的騷動,換來的是鴉雀無聲的寂靜。
正當傅廿以為是不是可以出去了,緊接著,凌厲又熟悉的聲音震的木板都是顫的。
「你先說是撞鬼了,又說是個面生的侍衛搶走的。現在朕把你放下來,讓你指認,你倒是說,是誰搶的。」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傅廿汗毛都支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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