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這種事兒楚朝頤怎麼記得這麼清。

傅廿不禁蹙眉,又往夾縫裡縮了縮。

如果被找到了……不會真的要演借屍還魂了吧?

傅廿已經開始盤算待會兒的開場詞怎麼說,說……說他的魂魄寄居在這兒,無人超度,不得轉世?

或者將計就計直說,自己不知道楚朝頤大婚的緣由和對象死不瞑目,不肯入輪迴?

正焦急的時候,傅廿聽見李公公的聲音,「您又說什麼胡話呢……」

「可我覺得他就在這兒,哪兒都沒去。」

傅廿聽的一身冷汗。

也不知道這人是癔症了,還是怎麼的。

他不敢探頭往下看,聽著下面的聲音,判斷著底下的情況。

「上次您也這麼說,上上次您也這麼說,可是每次,除了尋到些老鼠和其他動物…什麼都沒有。傅大人已經走了那麼久了,如若傅大人真是記掛您,轉世也會回到您的身邊的。」

傅廿:……

這是偷看他的行蹤了?

傅廿趕緊再三確認,自己在的旮旯角里沒人能看得見。

「回去吧。您的身體吹不得風,已經讓太醫把參湯給您煎上了……」李公公的聲音漸行漸遠。

緊接著,他似乎聽見了楚朝頤的嘆息。

又聽見李公公和楚朝頤低聲交談了幾句,便傳來馬車啟程的聲音。

傅廿稍微鬆了口氣。

聽著馬車逐漸走遠,禁軍和影衛也紛紛撤退,傅廿才稍微鬆了口氣。

從縫隙里鑽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黑,傅廿一刻都不敢停,趕忙往小荊陵趕,明日一早,裴晝還等他上路呢。

回到小荊陵的客棧里的時候,已經是五更天,天邊已經能看見魚肚白。

傅廿根本沒心思睡,就坐在屋外,數著假肢上的划痕等天亮。

天剛亮,傅廿就聽見屋內傳來咳嗽聲,他趕忙爬起來敲門,得到應允后,才快步入內。

「裴公子醒了?」傅廿生硬的問道。

「嗯。你,你不是有事要提前去京城嗎?」

「已經去過回來了。當初答應令尊平安護送你回京,自然要見你平安入京才是。」傅廿說著,替裴晝端了水,「身體好點了嗎?剛回來的時候就讓廚房煎上藥,現在大概已經好了。」

「已經好多了,謝謝你一路以來照顧……」

「嗯。」傅廿回答的還是很冷淡。

收拾好行程重新出發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后的事兒了。

這次傅廿沒再和車夫搶活兒,安安靜靜的坐在車內,盯著地面一動不動。

「話說,蒼耳兄入京後有什麼打算嗎?我知道你是去尋前妻,我的意思是尋完前妻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沒有。」傅廿坦誠的回答道。

「如若沒有打算,要不要考慮來找我……我雖是來京求學,但也是來京投奔義兄的。義兄人很好,不僅供我上學,府里收養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都是身體有點殘缺的……」

「謝謝好意,不必。」傅廿回答的很乾脆。

「是我打擾了。那這個給你,如果要找我,就是上面這個地方,是我義兄的府邸,他姓傅。」

聽到這個姓氏,傅廿稍微頓了一下,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一時間也忘了接對方遞來的竹筒,「敢問,你義兄叫什麼?」

「傅兄嗎?單字為楨,怎麼了?」

傅廿趕忙回答,「沒事。」

天下姓傅的可太多了,而且以前在師門,他們的名字都是以數字順序命名,根本沒這號人。

進了京城,車夫把他們放在了鬧市區附近的介面便揚長而去。

「接下來的路程,裴公子一個人能走嗎?」

「沒問題,義兄會來接我。」

「如此便好,那就此別過。」

「嗯,保重!」

傅廿轉身朝著反方向離開。

走在路上,傅廿思考著怎麼潛入宮。

宮裡原是有幾道暗道可以出入,不過想要不驚動任何人接近楚朝頤所起居的承元殿,幾乎是痴心妄想。

傅廿想起來這些侍衛如此盡職盡責,好像還免不了他的功勞。以前他作為陛下身邊最貼身的影衛,表面上雖沒有一官半職,但話語權有的時候比總教頭都高。當時傅廿記得他為了陛下的安全,硬是把那些好吃懶做的侍衛給盡數剔除,剩下的也調/.教的恪守宮規,對陛下忠心不二。

現在,傅廿恨不得回去打死上一世的自己。

傅廿又順手掏了掏袖子。

一分錢都沒有。

原本裴晝留給他一些銀元表達感謝,但他當時不肯收,畢竟原本就說好了保護對方入京,哪有半路坐地起價的道理。

「……後悔了。」傅廿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肚子,小聲嘀咕了一句,嘆了口氣。

傅廿在街上漫無目的轉悠著,突然聽到不遠處一陣騷動。

他抬頭,隨著人群集中的地方看去,發現街口的告示欄里新貼了什麼東西。

還沒走近,傅廿就聽見人群中開始有聲音不斷議論。

「又是聖上的那個幺弟,這都娶第幾房了……」

「十幾個了吧,這次又是哪個樓里的娟兒啊翠啊……」

「不是樓里的。這次是南街織坊的小閨女,她小時候我見過,長得可討喜了,父母也都是老實人……」

「肯定是熙王強佔的,誰家寵大的閨女會給他做小……」

「不管了,好歹每次他娶親,都會大方設宴請所有鄰里百姓,酒肉都是按照宴席的規格供給的……」

傅廿沒聽那些什麼娶親的八卦,只聽見有免費的飯,整個人一個激靈。

他不禁停下了腳步,趕緊退回告示欄,也跟著人群一起勾著頭看。

「有飯吃了……」傅廿眼睛都看直了。

原本他打算今天晚上先試試運氣,看能不能潛入宮。以往,正事不辦完,他絕對不會花時間在尋找食物上。

但是現在,過了這村沒這店,眼看著夜幕要降臨了,傅廿決定…明天再碰運氣潛入宮也不遲。

天色稍暗的時候,隔著十條街,都聽得見遠處敲鑼打鼓和鞭炮的聲響。

抵達熙王府附近的時候,傅廿停下了腳步。

上一世他和熙王見過那麼幾次,傅廿也不確定對方還記不記得他這號人,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傅廿還是決定把手腳藏好,最好再稍微給臉上添點東西,以防吃飯被打斷。

這個季節多雨,路邊還有很多水窪里藏著積水。

傅廿隨便挑了一處看起來清澈的,借著附近幽暗的光線,看向水中倒映的自己。

殘肢和上一世的一樣,所以傅廿理應覺得,他的面容應當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但是看見水面倒映出來的影子之後,傅廿愣了一下。

這張臉……倒不是美醜的問題,只是臉上有很多縫合的痕迹。

像是整張皮被掀起來之後,又裝了回去,左側還有野獸撕咬過的牙印。

臉部的因為皮肉來回縫合,原來臉頰上軟軟的肉已經不見了,說是皮包骨也不足為過,稜角比原來鋒利了好多。

除了眼睛和以前一樣烏黑深邃,鼻骨的形狀沒有怎麼變,其他的,和上一世怎麼看都不是一個人。

傅廿又看了一會兒水裡的倒影。

難怪,一路上,他總感覺裴晝若有若無的在瞟他的臉。以前他臉上最多只是有些好不全的陳年傷痕,乍一看其實也不是那麼明顯。

不過現在也算不上難看,但乍一看還是…挺嚇人的。不過也好,免了他再在易容上下功夫。傅廿心裡評價到。

又看了一會兒,傅廿便沒再把這件事兒放心上,心想吃飯要緊。

隨著人群混入熙王府並沒費多大功夫。

傅廿沒和人群一樣,湊熱鬧去擠房間鬧新娘,只是安安靜靜的在前院還沒上菜的桌子上旁安安靜靜的站著。

站了不知道多久,傅廿才聽見人群里傳來議論。

大概說的是新娘是哭著進門的,當時看熱鬧的人都替熙王尷尬。

傅廿記得熙王是這一輩里唯一沒被楚朝頤殺掉的兄弟。

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只知道吃喝玩樂,當時傅廿還警惕過,會不會是頭卧薪嘗膽的猛獸。

現在看來……好像當初真的高估他了。

酒菜上來的時候,傅廿才往人堆里湊了湊,沒跟著人群爭搶酒肉,連白面饅頭也不碰,就拿了桌邊沒什麼人搶的雜糧麵餅。

啃完麵餅解了飢餓之後,傅廿思索著待會兒趁他們吃完了,可以去收集一點不要的油脂,用於潤滑義肢的關節,避免再發生上次的慘劇。

看著酒菜上過兩輪,傅廿就悄悄跟著收拾殘羹的僕人,繞到了側院堆積殘羹剩飯的地方。

夜晚天冷,泔水池裡的油脂還能凝固的起來。

傅廿蹙了蹙眉,雖然以前做過的很多事兒比這髒的多,但…下手之前,還是得有點心理準備。

剛沒走到泔水池,傅廿就聽見後面的庭院傳來說話的聲音。

「本王知道你和喬姑娘一往情深,但是,本王偏要強娶,你能奈我何?而且即便本王不強娶,明日你也要入營,成為皇兄身邊的侍衛,到時候留個痴人在這兒獨守空閨,不還是要給我占的?現在好歹我願意給她名分,你應該高興才是……」

熙王的聲音。

這個聲音不會錯的。這麼多年,傅廿自認為自己是個和行俠仗義不沾邊兒的,但熙王也的確是他第一個見到,聽聲音就覺得欠揍的人。

傅廿一時間心思也不在泔水上了,恨不得豎起耳朵聽個緣由。

「對了還有,雖然你武藝不凡,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畢竟是皇兄挑上你,從我這兒要走的,所以這兩個月欠你的例銀便不給了。」

傅廿聽著攥緊了拳頭。

搶人所愛的滋味兒傅廿沒嘗過,但拖欠銀子還這麼理直氣壯……傅廿記得上一個敢拖欠他銀兩的僱主,已經不在人世了。

「總之,今晚就請你好好的屋外聽著罷,她哭著進門的時候還喊你的名字,真是好久沒看過這麼有意思的苦命鴛鴦……」

傅廿聽著,悄悄的躍上院牆,趴在房檐上,看著眼前這場鬧劇。

看著眼前的男人攥緊拳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傅廿突然心生一計。

如果說小偷小摸的潛入宮行不通,那要是冒用別人身份光明正大的進去呢?

想到這兒,傅廿突然膽大了起來。

他一躍踏入後院,不動聲色的繞道那個男人身後,正想著是威逼利誘還是坦誠相見的談判,突然聽見內院廂房裡傳出來一陣陣哭聲。

傅廿見此,直接伸出左手,搭上了面前男人的肩膀。

「什麼人!」

傅廿沒急著說話,等著對方轉過頭來。

看見傅廿的臉的時候,男人嚇了一跳,但很快就穩住了情緒。

傅廿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一兩銀子,我可以幫你把那個什麼王爺打暈,替你把那個姑娘偷出來,你們遠走高飛。」

「我,我不敢。是陛下上次來王府親自點的,軍名冊上已經有我的名字了,我要是跑了,他們肯定會……」

「沒問你敢不敢。問你想不想。」傅廿又加了一句,「只要一兩銀子,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有辦法。」

「想……」

傅廿聽到這聲回答,沒接話,直接把身上的斗篷和外衣脫了下來,緊接著就去扒拉面前男人身上的輕甲,「衣服,和我換。你叫什麼名字?腰牌給我,哪兒的人?父母姓甚名何,是做什麼的?」

「連念,自幼就是王府里買回來的下人。」連念反應也快,一邊迅速的和傅廿換著衣服,一邊自報家門,「等等,你的手……」

傅廿已經迅速換好了衣服,穿好了手甲,「手怎麼了?」

「沒事,看錯了……」連念心說自己是眼花了,剛才明明看見,面前的這個男子的手臂只有一條骨頭,但現在確是好端端的,能自由活動。

怎麼有人可能只有骨頭沒有皮肉,想必是眼花了。

「你是要頂替我去……」

「對。」傅廿沒等他問完,迅速搶答道。

「被識破會掉腦袋的,你…你的家人,你的愛人怎麼辦?還有王府里的侍衛各個武藝高強——」

「我和你一樣是孤兒。」傅廿快速結束了話題。

說完,果然感覺到對面沉默了。

「好了,去北城口的鼓樓東側等著,給我半個時辰,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對了,連念這個名字以後我用了,為了你和我的腦袋。」

「可是——」

沒等對方說完,傅廿就先一步聽見了腳步聲,連忙呵斥道,「快走!」

剛呵斥完,傅廿看見不遠處有幾個酒氣衝天的侍衛從前院兒走了過來。

「連念,王爺叫你過去呢,說今日得敬你一杯酒,說是得謝謝你!」

「要不是你,王爺還找不到這麼秀氣的良家姑娘呢哈哈哈哈哈哈。快入洞房了,說叫你去看一眼!」

傅廿沒接話。明面上是看著沒動,實則義肢折回袖子里,不動聲色的調整著暗器。

調整完,傅廿沒理這群起鬨的人類,大步流星的朝著內院的廂房走去。

熙王府上的侍衛傅廿還是有把握的,很多都是他從楚朝頤身邊剔除的混子,打發到這兒來的。

到了內院門口,傅廿甚至懶得隱藏行蹤,直接正大光明的往裡走。

「喂,連念!不能進去,王爺知道了你就完了!」

被侍衛攔下的時候,傅廿還是停頓了一下。

還沒想好要把攔路的打到什麼程度的傷才好的時候,只聽見背後那個賤兮兮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喲,還賊心不死呢?她已經是本王的王妃——」

傅廿沒等熙王說完,直接回頭一個健步,左手拎著熙王的領子按在樹上。

「王爺!」

傅廿聽到有人接近,迅速根據聲音判斷准了位置,抬手向後放了袖箭。

只聽見身後有人應聲倒地的聲音。

「反了你了!你竟敢對本王——」

傅廿沒給眼前人說完的機會,直接扼住了對方的脖頸。

「你難道敢殺了本王——」

「敢,但你不配。」傅廿儘可能壓著聲音。

感覺到手上的人呼吸微弱,陷入輕度昏迷的時候,傅廿就及時放了手,把熙王隨手撩在了地上,朝著內院廂房走去。

以前熙王粘著楚朝頤的時候,傅廿早就想打了。不過礙於前世的身份,他動不了手。

也算公報私仇了。

傅廿這麼想著,步伐輕快了很多。推開房門,傅廿就聽見帘子內傳來嚶嚶啜泣。

「你別過來啊!」帶著蓋頭的姑娘聽見有人進來,一下子就慌了,「我,我手裡有剪刀!」

「手裡的武器不要喊給敵人聽。」進門的時候,傅廿還是沒忍住老毛病,提醒了一句。

「你是——」

「走了。」傅廿沒給她說完的機會,直接走近,倒抗在肩上,破窗而逃。

逃出王府的時候,傅廿才隱約聽見背後有追兵。

不過都是些末流之輩。

傅廿壓根沒放在眼裡,扛著肩上的姑娘快步朝著約定的鼓樓跑去。

跑到的時候,傅廿遠遠看見已經有馬匹備好,在鼓樓底下等著。他快步走去,把肩上的姑娘放了下來,「人到了,一兩銀子。」

站著的男人猛地一個激靈,趕忙回頭,「這……還不到半個時辰。喬妹!真,真的是你!」

「連哥!」

看著眼前的苦命鴛鴦喜極而泣,傅廿小聲提醒道,「一兩銀子。」

「對,銀子。謝謝您,敢問兄台姓甚名何?」

接過對方手上的銀子,傅廿揣回了袖子里,不緊不慢的回答道,「剛才說了,以後我就是連念。」

「也對。不過還是想問……」

傅廿沒給對方問完的機會,就鑽入了黑夜之中。

按照那群的侍衛的速度,大概一會兒就會找到這兒。

傅廿想了想,在一處大路邊,把義肢卸了下來。

新的義肢有點不合身,難免和皮膚有些摩擦。

還有剛才打鬥的時候,手肢已經有點折了。

傅廿思索了片刻,要把這兒偽造成手腿是被車碾斷的。

不然好端端的人,突然少了手腿,很難圓的過去。

傅廿看著已經微微磨出血的殘肢,一狠心,直接把壞了的手肢折斷,朝著殘肢狠狠地刺了下去。

殘肢的疼痛感知雖然比其他皮肉弱些,但這麼活生生的刺下去,還是會疼的。

第一下的時候,傅廿疼的手都是抖得,劇烈的疼痛讓傅廿想起來,他臨死前把蠱蟲從體內剜出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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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影衛也是白月光[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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