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社死
當耳邊再次響起那猶如磨砂紙般沙啞的嗓音,江夜闌緊閉的雙眸顫了顫,終於放棄在心裡繼續呼喚系統。
他這是快死了,出現幻覺了。
人的生命何其脆弱,何其短暫。
如果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說這一趟貨拉拉的單他絕對不接。
命都沒了,要那六百塊錢幹嘛!
江夜闌心安理得的躺在泥濘的地上,準備安然接受自己即將慢慢死亡的命運。
慕南枝有些疑惑,這男人怎麼一動不動的?師父不是說魂最善游嗎?這躺著不動是什麼鬼?
啊,是傷魂了,需要刺激下?
慕南枝恍然拍了拍自己的小腦門,來到這靈氣低下的世界果然連自己的腦子都運轉不靈光了。
擰眉想了想,她記得那男人一直念叨著褲兜里的六百塊錢。雖然她不知道那六百塊錢是什麼意思,但似乎對這個男人很重要。
思及至此,慕南枝伸手戳了戳江夜闌的腮幫子,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你再不動,我就把你那六百塊錢拿走了!」
啥?六百塊錢!
江夜闌霍然睜眼,一蹦三尺高,大喝一聲:「老子拿命換的六百塊錢,誰敢動!」
吼完,看見長發「鬼女」正陰森森的對著自己笑。
江夜闌一個趔趄,差點被摔個狗啃泥。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捆在自己身上的藤蔓不見了,周遭安靜而又整潔,完全沒有方才那一番群蛇亂舞的景象。
這個認知讓江夜闌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一晚上,就跟做過山車似的,給了他生的希望,又立馬讓他絕望。吃人的藤蔓是沒有了,這提劍相向想要一劍捅死他的妹子又出現了。
想到自己方才在心裡吶喊的話,江夜闌豪情萬丈。
都說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絕對是個男子漢無疑。
可是命只有一條,此一時彼一時,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江夜闌微微躬身彎腰正欲暗戳戳先跑為敬,慕南枝卻是掏出了她的桃木劍來。
只見她並指在桃木劍上一抹,朝著江夜闌的屁股就是「啪」得一甩,劍身穩穩噹噹黏在了江夜闌的屁股上。
江夜闌……
人死不過一口氣,不帶這麼侮辱人的!
慕南枝眨了眨眼。咦,她的桃木劍怎麼收不了他的魂?這可是師父特意給她煉製的法寶,不可能連一個這麼低級的魂都收不了呀!
哦……靈氣太少,法寶不樂意了。
再一次恍然的慕南枝對這個靈氣低下的低級世界更加不喜了。
這破地方,師父讓她來幹嘛?
慕南枝的心裡有了些小怨氣,臉色就沉了下來。
她抓著桃木劍的劍柄邁腿疾跑起來,神行符的作用下,那簡直就是「嗖」得一聲就沒了影。
江夜闌卻有些難受了,他屁股被黏在桃木劍上動彈不得,不得已只能強迫跟著慕南枝一路狂奔。
可憐他本還對自己被激發了潛能的奔跑速度沾沾自喜,眼下一對比……
果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簡直是被暴擊了。
手腳猶如無骨雞柳隨風搖曳,氣流鼓盪之下他臉上僅有的一點兒脂肪不斷來回抖動,他都不敢張嘴,生怕一會到站了,他就成了個歪瓜裂棗……
似乎過了很久,似乎又只是眨眼之間,慕南枝總算停了下來。
入目所見,熟悉的老樹,熟悉的被撞得不成形的五菱宏光,江夜闌又回到了這該死的原點。
慕南枝提著劍柄,一晃一晃的,渾然不覺黏在劍上的某人死活。
「貴(鬼)大姐,您行行好能先放我下來嗎?我那麼大一男人您也不嫌重?」江夜闌已經有些頭暈目眩了,他覺得自己立刻能把晚飯從胃裡全吐出來。
慕南枝聞言,歪著腦袋打量了一眼黏在自己心愛的桃木劍上的男人,一臉嫌棄,「自己幾斤幾兩沒個數?」
「我就是因為心裡太有數了才為你著想的。」
「我這人皮糙肉厚,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又臭又硬,一點兒都不好下口。」
「我這人身上還有毒,什麼新冠病毒艾滋病毒應有盡有。」
「其實我身上還有那種辟邪紋身,真要把我……」
江夜闌編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了老樹底下躺著的那一坨白花花的肉。
光著腚不說,連男人的尊嚴都嫣兒吧唧的亮在人前。
他這是被人扒屍了?
不對,那躺著的一坨白花花的肉如果是他,那他是什麼鬼?
還未等江夜闌想明白其中關竅,慕南枝甩著劍柄就把縮在一團的某人往面前一坨肉上拍了下去。
江夜闌眼中自己那帥氣的臉逐漸放大,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卧槽,我難道已經死了?」
白花花的肉從地上蹦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
「差點兒就死了,只差三息的功夫就該魂飛魄散了。」慕南枝嫌惡的甩了甩桃木劍,用雨水沖刷了幾下才將它收了起來。
江夜闌回神,驚覺自己已經回到了身體上,立時雙手捂住褲襠,可是白花花的大屁股還在……
慕南枝瞟了一眼江夜闌,撇了撇嘴,更嫌棄了。
江夜闌:……感覺心口被插了一刀,他的男性尊嚴受到了極其嚴重的侮辱。
看見邊上丟著的一疊衣服,江夜闌二話不說一通亂套,這羞恥感太強烈了。
「所以,剛才我是魂魄離體了?」江夜闌穿完了衣服,這才咽了口吐沫哆哆嗦嗦的問道。
慕南枝翻了個白眼,這個男人真的很傻很蠢很想揍他一頓怎麼辦?
「你魂魄離體了,所以我剛才招手想讓你自己回去,哪知道你跑得比兔子還快。你剛才要是不跑,也不至於惹到妖邪,也不至於讓我費那麼大一番功夫。」
「也就是說,我要是不跑,就不會變成這白花花的一坨肉?」
慕南枝眨了眨眼,以為這男人要找她算扒光他衣服的賬,立時先發制人。
只見她雙手叉腰,一臉兇狠,梗著脖子粗聲粗氣的說道:「對!所以,我費了那麼多功夫救你,你打算怎麼報答我?想清楚了再說。」
江夜闌縮了縮脖子,「我身上只有六百,都給你成不成?」
雖然說他的命是無價的,但目前他只有六百。
啊,更加羞恥了怎麼辦?
江夜闌默默轉頭看向他的五菱宏光,還未來得及穿上鞋的腳趾死死縮在一起。
這個世界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惡意。看見那輛五菱宏光,他更覺得男性尊嚴被腳底板踩得死死的了……
還是讓他直接社死吧!不掙扎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