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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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又看了看周圍聚集的人,似乎下定了決心,深呼吸了一口氣。但依然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指向了通道里側。
於是我也不強求他的解釋。或者說我已經不在意他的解釋了。
只要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貪心栗鼠身邊,那麼再多的解釋也都不再具有用處。
基於這樣的心情,我轉身便準備去爬通道,但誰知轉身後的情況卻和剛才完全不一樣。
原本分散在四周的人都聚了起來,擋在我和通道中間。成為了一道由人構成的完美屏障。前後疊了兩三層,是打定主意不會讓我進去。
我:「請問有什麼事嗎?」
「呵?有什麼事?事大了你知道嗎?」
「居然在這種時候,故意將寶可夢留在我家小孩身邊,你這是想要殺人誅心啊?」
「要不是我們在外面情況得到抑制以後就連忙趕來了,按照各家寶寶之前所描述的信息找到這裡,將他們接出來。誰知道之後等著我們的會是怎樣糟糕的情況。」
我:「抱歉,打斷一下。請問你們的孩子有被貪心栗鼠攻擊過嗎?」
也不是我不講道理地在推卸責任,畢竟不管我怎麼看那些分散在周圍的小孩,都看不出來他們身上有什麼大的傷痕。就算是有,那也是些小傷。並不好說是不是他們之前為了趕回機擎市,而在曠野地帶裡面折騰出來的。
而當我看向他們時,幾乎所有小孩都撇開了視線的這麼一個舉動,讓我明白了真相絕對不會像他們所說的那樣。至少貪心栗鼠絕對沒有突然發狂並且去攻擊他們。
但也許是我問得太過直接了一些,惹毛火部分家長。
「嘿,你這人怎麼說話的?難不成還是我們為了誣陷你,去把自己孩子弄得灰鼻子灰臉的?」
「在這種情況下,你一大人把小孩扔在這裡跑了也就算了。居然還留下了一隻寶可夢之後,才跑掉的。怎麼?是深怕這些手無寸鐵的小孩死得不夠快嗎?」
我:「我真沒這個想法。當時只是因為有事,所以才不得不將他們留在這裡。而貪心栗鼠我也是確定了它還具有理智的,這才留下來保護他們。而且我也留了精靈球的。只要貪心栗鼠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們丟球就能將其控制住的。」
「小夥子,話可不能這麼說。精靈球對發狂的寶可夢是沒有用的,它們能掙開精靈球的束縛,繼續進行攻擊。要不是我們趕到得及時,說不定現在站在那邊的小孩子們,早就缺胳膊少腿的了。甚至可能已經告別這個世界了。」
「要真是那樣,我告訴你,你幾條命都不夠賠的。就算我死了作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別,我剛才在醫院可是真的看到了不少缺胳膊少腿的。別說大人了,小孩子也不少。不然按照那位隨時可能失血休克的小孩的傷勢,又怎麼可能不得不排隊等人啊?早就插隊到前面去了。
雖然醫生還在手術中也是一個理由。
我試著踮起腳尖,往這些擋在我面前的人身後看去。黑漆漆的通道中很難辨別清楚裡面究竟在發生些什麼。即使心裡急得慌,但也明白他們不過是因為孩子的安危而難以保持冷靜而已。
就像我當初為了貪心栗鼠去攪黃了一對新人的婚禮現場那樣。
所以我只好耐著性子,和他們打著商量:「能不能稍微讓我一下?或者簡要給我一個相關的說明?有關貪心栗鼠她的。」
然而得到的卻依然是不著重點的各種指責聲。就算多聽一些他們的泄憤也能讓我間接了解到具體發生過什麼事情,但說真的,根本沒那耐心和剋制力去聽他們說這些不著邊幅的東西。
最多也只能做到不回嘴而已。
我伸手將人牆分隔開,也不管這種行為會讓他們的怒火推到怎樣的一個新的高度。就算有人強行拉著我的手臂,試圖阻止我的前行,也沒有用。不管怎麼說,同寶可夢相比,人的力量實在是太過於微不足道了。
換而言之,連曠野地帶都趕闖,還闖成功了的我,沒理由會因為這麼幾個人類的阻撓而停下腳步。
再說了,如今的我,雖然和溯傳鎮的那次,以及從戰競鎮回到機擎市后的那次一樣,所面對的都是與貪心栗鼠相關的問題。但也有著很大的區別,那就是立場問題。
現在的我可不是什麼聯盟職工,沒有了聯盟內部網路作為支撐來尋找自己的家人,但同時也沒有了必須去為了自己身後所代表的事物來約束自己的必要性。
更何況,如今,我,也就是「迪歐」這個名字背後早就充滿了各種程度上的負能量。所以不管我做什麼,最後中槍的也僅僅只會是「迪歐」。那麼又有什麼不能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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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脫了這些人的阻撓,我成功進入到了通道裡面。
通道的實際長度並沒有很長,這我是知道的。不過當我確確實實離開通道,進入到最里側的房間中,看到留在這裡的唯一可被稱作是生命體的貪心栗鼠的那一刻,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去埋怨這通道長度設計得不合理。
為什麼大家都聚集在通道入口之外?為什麼我在通道中爬行的過程中沒有聽到裡面傳來任何的聲響?為什麼那應當持有貪心栗鼠的精靈球的男孩,以及其他男孩會表現得如此心虛?
他們一直強調著,將貪心栗鼠作為危險物品來看待,卻沒有一個人在裡面對其進行監控或防備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
那就是她的危險性,已經從根本上不存在了。
躺在深色液體中的小小身影,倒在一旁、腿部明顯染上了暗色的木椅,再加上仿若接觸不良而時亮時暗、閃爍著的燈泡所灑下的光芒。
無可挑剔的事後現場。
以及無可挑剔的「加害者」和「受害者」。
我可能在想些什麼,也可能什麼也都沒去想。大腦中究竟是塞滿了犯罪的慾望,還是全然空白的一片,也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直到重新回到了太陽光的照射範圍中,卡住的齒輪之間才獲得了潤滑,開始艱難地行走著,喚回我那已經不知道去往何處的思緒。
手是濕的。
可能也是熱的。
雖然輕微,但手心中傳來的震動感顯得有那麼些虛幻。就像是我妄想出來的假象一樣。
至於剛才自己在靠近貪心栗鼠之前,是先伸出的左腳還是右腳?記不清了。
而在站到貪心栗鼠身旁的時候,我是彎腰將其托在手上的,還是屈膝蹲下,亦或跪下將至轉移到自己手中的?也記不得了。
不同於看到波普菈倒下時那樣的驚慌,反倒是很容易地接受了貪心栗鼠可能會死的這個可能性。或者說是真相更合適點。也不知道這是說明我在經歷過相類似的事情后對此產生了些許抵抗力?還是說我從一開始就一直把貪心栗鼠當成死物來對待。
總覺得后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畢竟如果經歷了一次就會開竅什麼的,那麼我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情況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即便明白正常人在這種時候應該會為自己家人的離去而哭泣,因最重要的存在的消逝而悲哀。同時也知道這種情況下,我就算是拽著旁人「無能狂怒」一波也最多被當作是矯情而已,行為本身並不是那麼壞的事情。
甚至在此引發鬥毆事件,也頂多會被趕來的聯盟職員說教一同。相信擁有寶可夢的他們絕對不會對我的行為有過多的否定。最多也就是口頭警告一下,針對於我的意氣用事與喪失的剋制力,而非打人本身。
不過事實上我卻什麼都沒有做。在離開前還有餘力朝那些依然聚在門外的人們鞠躬道歉,並從男孩手中拿走屬於貪心栗鼠本身的球。至於臉上的表情,看他們那驚愕的表情,大概所謂的「微笑系統」依然在正常運轉著吧。
在我去拿球的時候,男孩雖然沒有絲毫遲疑地將球給了我,但在我拿走之後,還是一臉擔憂地向我確定道:「大哥哥,你……還好么?」
好?我有什麼可好的?現在根本就是一團糟糕,完全沒有哪怕一丁半點的友好元素。
但這種話,即便再怎麼想要從胸膛中湧出來,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
「謝謝你的關心。」我只是朝他搖了搖頭,故作輕鬆狀,「我沒有事的,現在有事的是貪心栗鼠。得快點把她帶去寶可夢中心才行。」
男孩看向了還拽著我的手、不讓我走的幾個人:「……要不我替你去吧?」
的確,如果男孩代替我送貪心栗鼠去寶可夢中心,說不定會更合適一些。畢竟如果我去的話,之前被傳送到醫院的時候所產生的躁動,很可能會在寶可夢中心裡再一次上演。
雖然相信歸屬於聯盟的寶可夢中心的工作人員並不會過多地刁難於我,即便他們不知道網上流傳的那個「迪歐」的所作所為與我無關,至少也不會在寶可夢,也就是貪心栗鼠的救助上面有所保留。
聯盟工作人員,特別是機擎市本地的那些聯盟職工的職業操守,我還是能相信的。所以說……
「不用了。」我直言拒絕了他的這份好意,「這次還是我送她過去比較合適。」
倒不是說不信任這位男孩。
自然也不是沒有怨言。當初我將貪心栗鼠留在他身邊,而非其他的小孩,不過是相信他能在這種情況下替貪心栗鼠說幾句話罷了。可看現在的這個情況,他即使為此出了份力,也並沒有達到能扭轉局面的程度。
但我拒絕他的理由並不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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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總有種感覺。
——這恐怕將是我能同她一起走過的最後一段時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