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我的遊戲
在尚未遭受社會與現實雙重毒打前,我也曾是個愛幻想,喜歡昂著頭追逐夢想的人。
關於我的夢想,先按下不表,說一說我以前愛幻想的事情吧。
幻想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幻想自己無所不能,幻想自己人見人愛。
為了滿足不切實際的幻想,比起有基礎水平要求的繪畫,小說是最容易入門的方式,會造句就行。
寫小說這事,下限雖低,卻沒那麼容易寫出個像樣的劇情,關鍵是寫出來的東西自己也深感無趣。
試過兩三次后,搜腸刮肚與屢屢夭折的痛苦,讓我發現我無此天賦,便停筆了。
轉為讀者,去看別人書寫的精彩幻想。
同人文看多以後,會有件比較尷尬的事情:混淆原著與同人的設定。
當我扶著欄杆練習站立和行走,跌倒在厚重的毛茸茸地毯上,一點也不覺得痛的時候,我認為目前的狀態有點不合理。
記得奇犽講過一件事情,是個很有名的橋段,有關揍敵客家的傳統,說什麼「電擊從我出生起就開始了」。
不清楚這個設定是原著還是同人的,反正我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受到過任何傷害。
卧室里堆滿的兒童玩具,「家族成員」不帶攻擊性的探望,照料者無微不至的對待,和「現實」里照顧嬰兒的方式沒有太大區別,溫馨友愛。
這也太不現實了,說好的「電擊從我出生起就開始了」呢?
說好的殘酷、黑暗、血腥的殺手家族教育呢?
這裡難道是按照同人設定進行的遊戲?不太妙,不可控的未知因素又增加了。
我不相信他們會因為憐憫我口不能言的殘疾,對我特別優待。
想想揍敵客家族那個唯一一個被優待的對象吧。他們的第四個兒子亞路嘉,同時擁有實現願望與覆滅家族之力,是恐怖又珍貴的核武器,所以得小心翼翼供著,鎖在密室,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們甚至不把亞路嘉當人看,只有奇犽執著地護著亞路嘉,在未來引發一系列劇情。
而奇犽之所以受到全家人偏愛,是因為他天賦極高,有望繼承家業。
是啊,殺人是一門生意,其實他們的本質更像商人,我認為他們在判斷親人關係的時候,用理智把利害區分得很清楚,所以冷酷。
區別對待不是件好事,我很想知道他們對我有何看法與打算,可惜一直不得其解。
不會是二十四小時監視的終身軟禁吧?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種。
這裡果然是地獄。
嬰兒的精力極為有限,我練習走路稍微有些久了,跌坐在地上時,就忍不住睡了過去。
與洶湧的睡意搏鬥之際,我還在想,揍敵客家族有個設定是「進行睡覺也要保持警覺的訓練」,不過這好像和我也沒關係,我直接一覺睡到第二天自然醒,柔軟舒適的枕頭墊在腦後,細心的照料者立刻走近,查看我的狀態,比如查看尿布希么的。
習慣了,習慣就好了。
嬰兒生活的另一個痛苦之處在於飲食,成天只能喝牛奶,喝上個大半年。我又是個喜歡吃辣的人,嘴裡幾乎淡出個鳥來。
能夠開始吃輔食的時候,我幾乎喜極而泣,咳,不是,我要堅定,不能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打垮。
順便一提,其中我最喜歡雞蛋羹。
今天也有雞蛋羹,真是幸福的一天……不,我要忍耐住,不能掉以輕心。
照料者剛把我放到兒童餐椅上,「我」的生母基裘,頗有興緻地端起碗,看來有親自喂飯的打算,「今天也有你最喜歡的雞蛋羹呢。」
不好,我的小癖好居然被發現了。
「聽得懂媽媽說的話嗎?」基裘一手扶著臉頰,興奮道,「哎呀,不愧是我的女兒,真可愛!」
我下意識地搖頭否認,下一秒才想到這舉動實屬多餘,只會更加暴露我的實際情況。
「果然聽得懂。」基裘不是一般的興奮,「之前總是沒什麼反應,我還擔心了好久……我就說了,我生的孩子一定是優秀的孩子……」
完了,一旦基裘進入興奮狀態,等她話匣子關上,我的雞蛋羹早涼了。
怎麼辦?
能怎麼辦呢?
我重回心如止水的狀態,頭腦放空,有效地屏蔽掉了基裘的聲音。
屏蔽特定聲音,這是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的社畜必備技能之一,用於參加公司文化宣傳類的會議,以及面對上司的斥責,可以使你保持平和穩定的心態,笑對變來變去的甲方需求。
基裘的腹部已微微隆起,和原著設定一樣,很有效率啊,席巴。
在生育方面,我是非常佩服基裘的,未來會連續生五個兒子的英雄母親,然後還加上我這個空降的,總共要生六個孩子,想想都覺得辛苦。
恩,揍敵客家主的夫人,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來的。
如果能來一場正常點的乙女遊戲路線,我選擇跳過揍敵客家族線,因為原著沒講到以後五個兒子是誰當家主,所謂凡事皆有可能,要是不幸選中未來的家主當攻略對象,那就是生育地獄……跳過,跳過。
想多了,像我這種不負責任主動放棄生命的人,怎麼可能奔著更需要責任感的結婚去呢?說笑了。
雞蛋羹不出所料涼透了,但是過往的貧窮限制了我的思想,基裘一個示意,新做好的雞蛋羹就端了上來——我才想起來他們家有廚師。
是啊,這個豪華的家不太適合出生出身平凡的我,又一次慣性思維了。
這很危險,在未來他們可能會從蛛絲馬跡里發現我來路不明,把我當成第二個亞路嘉,搞個終身軟禁什麼的。
而我是第一個孩子,別的孩子都沒出生,只要他們想隱藏,「我」的弟弟們連我的存在都不會知道,自然也沒人能夠幫我逃脫監jin的牢籠。
不如給我個痛快,無期徒刑要熬一輩子,比死刑可怕多了。
根據計劃,我要瞞過他們所有人,趁在他們沒有監視我,找個足夠高的地方跳下去,結束這場荒誕的遊戲,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最完美的結束點當然是枯枯戮山的山頂,從哪裡開始就從哪裡結束,有種形式上的美。
不過,我不是個頑固不化的人,不是非得選枯枯戮山。
退而求其次,天空競技場的頂樓也不錯,251層,夠高,夠穩妥。
然後,世界樹的頂端也很好,原著的知名網紅景點,很高,一千多米,作為遊戲最後的打卡點也很浪漫。
唉,好難抉擇哦。
總之,在我的勤奮努力下,假以時日,終於能夠很穩地走路了,揣著一口袋的小餅乾(路上累了可以吃),我就開始了揍敵客宅院內的探索之旅。
很久以前玩RPG遊戲,為了攻略裡面的迷宮,我走一段就畫一段地圖,地毯式地一步步踩遍每個角落,最後整個迷宮的樣貌被我繪製在紙上的時候,所有迷霧被我破除,不再有迷茫和錯路,那種滿足與踏實感深深地將我俘獲。
揍敵客家由石頭砌成的,四通八達的走廊,就是個經典的大型迷宮。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考慮到年齡問題,索要紙筆似乎太超前了,我不想引起過多關注,所以憑著記憶力四處探索。
有黑色制服的照料者在後面跟著,走岔了也不用擔心回不來,累趴了,照料者會抱我回去,我可以毫無顧忌,每天的旅程非常輕鬆愉快。
1月2號那天,那個日子我記得很清楚,是揍敵客家第一個兒子伊路米出生的日子。
「我」的生父席巴把我抱起來,讓我和他們一起迎接「我」誕生不久的弟弟。
視線移到嬰兒身上時,突如其來的焦慮與不安,令我忍不住啃起大拇指。
……和這個嬰兒沒有關係。
是我的問題。
我能夠看到血條了,就是懸在人物上方,展示血量的綠色條狀物體。
這是遊戲功能在逐漸解鎖?
還是我越來越瘋狂的證明?
這世界可能不單純是個遊戲,因為我發現查看血條居然需要消耗精力,等我查看完基裘的血條,再看向席巴的時候,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