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對不起

紫氣充斥著整座羅酆山，躁動的陰靈感受到紫氣的那一刻，便安靜縮了回去。

冥王！

冥王降臨！

羅酆山外，怨魂看到結界中的紫氣，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瘋狂！

冥王！

冥王降臨羅酆山！

羅酆山外道門眾人看到漫天陰靈突然激動，接著不顧一切沖向結界，他們連忙施展道術，將陰靈們擋下！

陰靈衝進冥界這是沒有問題，只是這麼多陰靈一起衝去，羅酆山結界破碎，那又該如何？

結界鞏固，羅酆山的陰靈安靜，就說明進去的人到了羅酆山深處，也就是陰陽兩界交界，只要他們把羅酆山送回去，人間這場災劫就能避免！

說不定，說定連那隱藏在人間的惡鬼都能一起送回去！

道門的人這麼期盼著，絲毫不敢鬆懈。

紫氣瀰漫，惡鬼慵懶半卧在秦落身旁幾丈的位置，抬手嫌棄揮了揮朝自己周圍的紫氣。

「你看看，你壓制了這麼多年，這一朝釋放，功虧一簣。」惡鬼含笑揶揄。

護身符壓制了他身上的紫氣，護身符一破，紫氣衝天，這要是白天，估計還能看到漫天紫霞！

漫天紫霞，對人間來說，這是非常祥瑞的象徵了吧。

惡鬼的功虧一簣是指，秦落護了這麼多年的人，最終還是死了，回到那個萬年孤寂的神位。

秦落看到天邊飛來的黑色波動，她眯起了雙眼，黑色光芒朝她飛來，從眉心回到了她的身體。

這黑光是後來知道護身符是三十年前她所放后，隨著護身符一起放進他身體的一縷力量，能夠在護身符出現意外后壓制紫氣，不至於讓他馬上就被紫氣反噬。

如今護身符碎，他也無需壓制紫氣，力量自然也就收回。

「現在想想，我早就該猜到他的身份。」秦落撇嘴。

就是三界，這樣的紫氣也就那麼幾個能擁有，結果呢，偏偏就漏掉了他。

這掩蓋不住的紫氣和他身體里那道冥主的神力沒關係，是當初補天後出現的神力，被他所得到。

他本就是不死樹的一部分，不死樹被滅后，他就是不死樹，天地重生后的紫氣神力給他絕對是最合適的。

「冥王歸位，你就只有這點想說。」惡鬼說著，打了個哈欠。

真無聊。

最終冥王這傢伙，還是歸位了。

要說惡鬼對冥王一點怨氣都沒有，那肯定是不能的，鎮壓她數萬年，換做誰心裡會一點都不生氣？

生氣又有什麼辦法，冥王現在所做的事是在幫煞魂，煞魂可以不管人間，可事情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就不會不管。

與其讓煞魂干預人間之事，不如讓她只管冥界，如此，冥王也就只能歸位。

「他還能殺了我？」秦落反問。

這種事，她從不擔心。

冥王要殺她，當初在冥界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時今日。

「天道不是能殺。」惡鬼指了指天上。

紫氣出現后，天上的雷電之力在急速減弱，天道的怒叱也沒有剛才那麼強烈。

冥王現身，五方大帝的神力就會被鎮壓，沖向秦落的神力也就減弱了下來，神力回歸的慾望沒那麼強烈，便是天道也沒辦法再強迫秦落接受！

秦落抬眸往上空看了一眼，動了動手腕，僵硬的身體終於能動。

天道？

那又如何？

只見秦落閉眼，緩緩吸了口氣，身體里的力量飛速運行！

就在這時，她身體里力量衝破而出，籠罩這她的紅色光芒炸開！無盡的神力乍破！

「轟隆——」

羅酆山震動！

「轟隆隆~」

天邊驚雷聲又劇烈了起來，原因是秦落不接受神力反而抗拒將神力震散！

驚雷聲不斷，天道聲聲呵斥！

秦落根本沒理，看都沒看一眼，便消失在了原處，剛被她震散的神力轉眼恢復完整。

只是要接受神力的人消失不見，神力唯有原處徘徊，沒有去處，靜待主人歸位！

惡鬼見秦落消失，坐了起來，眸光流轉。

神力減弱，天道壓迫也沒用，煞魂要拒絕天道和神力，就是這麼輕鬆。

扭頭環視了一眼羅酆山，惋惜又幸災樂禍的嘆了口氣。

「煞魂啊煞魂，寧可做惡人也不肯歸神位。」話沒說完，惡鬼自己反倒是先笑了起來。

讓她選擇，她也不會想回神位。

那個神位有什麼好，看看這世上隕落的那些遠古大神，哪個不是因為天命降臨，不得不接受天道給他們結局。

秦落脫離的神力的禁錮，一身輕鬆，當即就來到了深淵處，映入眼帘就是九陽大陣的布置，以及源源不斷的力量落入深淵，強行鎮壓！

九陽大陣在幾百年前的確是很厲害的陣法，道門用它滅了不少妖邪，就是現在吧……

差了些。

秦落望向深淵，羅酆山陰靈不再躁動並不是他們幾個，完全都是司沉的緣故。

秦落的目光鎖定在司沉身上，想到他這幾萬年都只留在冥界，都是因為她，她移開了視線。

從混沌到今時今日，她從未對不起誰，唯獨一個他。

當年不死樹滅，殘留的樹根逃到了冥界，希望能得到一個新生。

他儘管只是不死樹殘留下的靈根，但不死樹樹身被滅，他就是不死樹！

冥界多年，他終於得到了補天時新生的神力，他本可離開冥界，卻因為冥主以自身重鑄冥界，灰飛煙滅之際發現了他身上的生機，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精元神力。

當時，冥主不過是讓自己一個活著的機會，就沒想過這人困在冥界就是數萬年。

秦落深深一嘆，嘆息聲傳開，深淵中還在掙扎的陰靈們聽到后，如同看到這世上恐怖的惡靈，翻身栽頭就往深淵之下躲藏！

有用！

道門的人看到深淵中的陰靈終於不再掙扎，驚喜不已，以為是九陽大陣有了效果。

只有司沉和玄北看到這一幕，同時扭頭往周圍查看，尋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時憶注意到他們的舉動，忍不住順著他們的視線去找。

秦落抬頭，望向天邊閃耀的如星辰般的光點，冷冷呵斥！

「爾等，還不速速歸位！」

「轟——」

羅酆山震動！

與此同時，嶓冢山、抱犢山、桃止山、羅浮山全都震動了起來，腳下震動之力不斷，若是有人站在上空就會發現，這五座山正在下降！

惡鬼站在羅酆山中，聽著耳邊傳來的震動之聲，她知道羅酆山這是在回冥界！

看看吧，煞魂無需回到神位，她一聲令下，就能讓五方大帝聽令！五山歸位！

「煞魂，你這是為他震懾冥界？我倒是真沒想到。」惡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之前他們都沒有恢復記憶，惡鬼就在想，他們若是恢復記憶，是不是要打得天昏地暗，誰能想到，煞魂為了惡根出手。

秦落回頭，淡淡回道：「我讓他困在那個位置數萬年，的確是欠了他。」

讓五山歸位，算是為了他，也是為了她自己。

冥界的神力歸位，冥界安定，天道也不會催促她收回神力和身體，再找時間重鑄冥界。

秦落不完全屬於人間，人間的事她就算能管也不會去管，要不是她扯進了這件事情里，連這五座山她也不會管。

「『欠』，煞魂，還是第一次聽到你說這句話。」三界六道也就只有冥王能讓煞魂說一句「欠」。

「冥界如何，我不管，煞魂，不要再插手人間之事。」惡鬼說完，消失不見。

血色紅光在羅酆山消失，羅酆山的陰靈更老實了。

惡鬼離開羅酆山的那一刻，司沉和玄北也就知道她回到了人間。

冥界……

司沉環視了一圈面前八人後，看向時憶說道：「把秋家主和顏然帶走吧，你們也離開。」

羅酆山正在回到冥界，再不走，他們就沒有機會離開了。

時憶點了點頭，大步走到秋明月和顏然身邊。

「跟我走。」時憶握住了顏然的手腕。

「不行！」顏然搖頭，羅酆山還沒回去，他不能走，好不容易有點用！

時憶看他堅持，嘆了口氣，「你怎麼就不明白，這根本就不是你們能管的事，五山回歸冥界，也不是你們這一個陣能做到！」

人，肯定是要死！

否則無法平息羅酆山那些嬰靈的怨氣，但他不會讓顏然有事！

時憶這話一落，所有人猛地看了過來，唯有孟栩放下手，淡然轉身看向他們。

「妖族果然厲害。」孟栩讚許道。

徐牡丹驚了，「栩栩！」

她在說什麼！

孟栩冷漠掃過他們幾個，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各位忘記了我說過的預言么？」這場預言說的就是他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

當時她得到預言，就告訴過他們，不將五山送回去，人間會出現比惡鬼更大的災難，要將五山送回，道門大部分人都會死在這五座山中！

她從未說過，他們能將五山送回！

「你！」

陳柏踏出一步，怒火滔滔！

孟栩看了過來，目光犀利！

「你還記得這些嬰靈？」說話間，頭頂無數嬰兒出現在，一個個嬰兒瞪大著雙眼，眼中沒有一點雜質，就這麼認真的注視著他們。

徐牡丹和陳柏還有那對道侶看到這些嬰靈，一個個臉色蒼白。

這些，這些都是……

「就因為你們所說的幾句話，導致這幾十年裡這麼多孩子剛出生就死了，母親，陳伯伯可想過因果。」

這麼多嬰靈枉死，生死冊上他們時辰未到，死後陰差不引，黃泉不收，冥界不管，無法轉世！

唯一的辦法就是有人在前為嬰靈帶路，這樣才能走過八百里黃泉進到冥界！得到轉世的機會！

顏然和秋明月聽到這些后，收回了法器和道術，移步走到一旁。

徐牡丹和陳柏現在是一樣的憤怒，徐牡丹生氣的是她的女兒在這件事上竟騙了她！

而陳柏則是不願意死，更何況是為了這麼多嬰靈而死，死後還要為其帶路！

道侶臉上劃過苦澀，原來到頭來，他們還是要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

安子睿可以說是最坦然的那個，他來到這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根本不畏懼任何事情。

為嬰靈引路，他願意的。

說不定其中就有他的姐姐，能再見姐姐一次，這是他這一生最希望的事！

祝西望著前面的嬰靈，擰眉驚嘆，「大部分都是女嬰啊。」

林雕想說什麼，最終沒繼續接他的話，一聲嘆息傳開。

多正常。

「快走吧。」司沉催促。

被紫氣籠罩的他，身體搖搖欲墜，要不是有玄北維持著他，他早就倒下無法動彈。

羅酆山下去了大半，再不走，他們想走就走不了了。

時憶拉著顏然就往外走，千夜走到秋明月面前，帶上了她。

就以他們上一世的交情，怎麼樣也不會讓她留在這，好不容易遇到了她等的那個人，怎麼能讓他們陰陽相隔！

林雕和祝西沒帶任何人，妖族只帶走了顏然和秋明月，剩下道門的人都留在了這。

孟栩閉上眼睛，身體搖晃，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望著空中朝她靠近的嬰靈，臉上露出笑容，「我會把你們都帶下去，你們可以原諒我的母親嗎？」

嬰靈們不懂孟栩在說什麼，只是圍繞在她身旁，就像是在玩耍一樣。

孟栩的話入耳，徐牡丹踉蹌一步，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陳柏轉身就跑，然而才走出一步，面前就出現了一道屏障，無數陰靈出現在他面前。

「你還跑什麼！」

「跟我們下去吧！」

「到了冥界，還妄想離開！」

「走吧！」

陰靈拉著陳柏，跳下了那個渾濁昏暗的萬丈深淵！

道侶沒有逃，他們看向對方，認命了。

這麼多年，他們一直在這件事上徘徊，修為也好，心境也罷，再無法前進一步！

罷了！

這樣也好。

「下一輩子，我們……不要再見了。」

「好。」

他們就此約定，鬆開了一直緊扣的雙手。

嬰靈們圍繞了過來，在他們身邊嬉戲，又隨著他們跳進了那萬丈深淵之中，地上躺著的人面色各異合眼，永遠沉睡……

司沉微笑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往後倒去，這一刻，他感覺自己飄了起來，身上沒有半點禁錮壓迫。

嘆息入耳，司沉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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