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其斷魂意
「九皇子,那日的事雲色在這裡想你陪不是了。」雲色說著就右手握拳貼左胸,俯身下去,而雲夕也跟著雲色向唐無期行了聚星最高重的大禮。
唐松藍在床頭坐著,看著來的人不禁冷哼一聲,唐無期看了他為自己鳴不平的樣子,虛弱地笑了笑,輕拍了拍他的手,以示自己很好。
「國師不必如此,是我不小心,怪不得旁人的。」說著也溫笑著看了唐東玄和雲夕一眼,表示讓他們寬心。
唐東玄只覺得現在的唐無期,和落水那一剎那的她就像是兩個人,如今的她,看不出絲毫對自己的情緒,甚至他覺得,在唐無期眼裡,他們這些人就像是一塊石頭,一棵樹一樣讓她毫不在意。
當然,除了一個人——昆無。
從在鏡心湖她落水醒后看到昆無的那副樣子,就看得出,昆無在她心中不同。
唐東玄表面上看著唐無期和雲色雲夕三言兩語地說著話,暗中可是看著一直拿著葯碗的昆無。
明明是跟了自己這麼多年出生入死的暗衛,唐東玄竟然發覺自己對他是一點也不了解。
察覺了有人在觀察自己,昆無順著目光看去,發現竟是唐東玄。向自家主子頷首示敬意,就那著葯碗走到唐無期床邊,唐無期本來正和雲夕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見昆無走了過來就停了下來,看著陰沉著臉的某人傻笑,像是再對昆無說抱歉,抱歉讓你那麼擔心。
昆無看她這個樣子,一直沉著的臉也緩和許多,也氣不起來,「殿下喝葯吧,葯溫了。」
「嗯。」唐無期乖乖地點了點頭,「昆無喂。」說完就張了嘴。唐松藍聽了很自覺地就起了身,給昆無倒位置,在唐東玄一邊的椅子上做了下去,可依舊是臉色不好。
其實雲色雲夕他氣倒是其次,最讓他惱怒的,是唐東玄。
再怎麼說,她也是你弟弟,就算你對她的舊情全無,再或者說就算你對她的處事方式有些厭惡,可她終究是你弟弟不是嗎!
怎麼就這麼不管不顧呢。
唐東玄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氣氛,也不做分辨,只是平常臉的在那坐著,看著一口一口喝葯的唐無期。
應該實在沒什麼說的了,雲色雲夕喝完葯就向唐無期言辭了。而唐東玄也沒動,只是在那坐著。
唐無期擦了擦嘴邊的葯汁對唐東玄笑了笑問:「五哥可還有什麼事么?」
唐東玄盯著她那溢著笑卻都是寡淡的眼,像是在找尋些什麼。
「哦,對了,」唐無期見唐東玄不答話又說,「五哥能不能把昆無借臣弟幾天呢?臣弟近來身子不好,可不可以?」
「可以。」唐東玄沒等她說完就回了話,起身看了她的眼道,「當然可以,九弟願借多久借多久,隨你心情。」
唐無期便往昆無懷裡靠了靠,邊笑著對他道,「多謝五哥了。」
唐東玄「嗯」了一聲,就走了,連告別的話都沒說。
唐東玄走了以後,沉默唐松藍許久的唐松藍也站起身,沒好氣兒地對唐無期說,「沒什麼事我也走了。」
唐無期見他在怪自己,只是笑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走了」,唐松藍見她溫溫沖自己笑著,也是心軟,可依舊沒好氣兒,說完就氣呼呼地走了。看的唐無期又是一陣笑。
「好了昆無,我困了。」唐無期笑看了昆無。
「是。」昆無從床上下來,將手中的葯碗放到桌案上,就扶著唐無期躺了下去。給她蓋了被子,就要退出去。剛轉身,就覺得手被牽住。
昆無疑惑地回了頭,看個躺在床上,拉著自己的唐無期,都是疑惑。
「我們一起睡吧,昆無,我們說說話。」唐無期溫笑著看著昆無道。
昆無眼瞳奕奕,自然沒拂她的意,退了外服,就上了床去。一躺上去,就被唐無期抱了緊,就像她靈智受損的那段日子。
昆無見她這麼安靜柔和樣子,輕聲問,「殿下怎麼了。」
「昆無。」唐無期在他懷裡抬頭看了他的珍寶一般的眼,軟軟地喚了一句。
「嗯?」昆無也注視著她,輕應了句。
「昆無說說為何這般喜歡無期呢?」唐無期盯著昆無問著,手就攔上了昆無的腰。
昆無只覺得身子一僵,看著唐無期的眼一空,楞在那裡。
她,知道?
也是啊,她那麼聰明怎麼能不知道。
唐無期見他僵著,笑了笑別開眼,將頭深埋在他的胸口裡,「應該很辛苦吧,還要暗暗藏著。」說著,又在昆無的胸口蹭了蹭,臉上的淺笑,就像靈智受損時的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一樣。
「不是的,不辛苦,」昆無的聲音在唐無期頭上響了起來,一隻大手撫上了她的頭,「就是因為喜歡了殿下,昆無才覺得,自己是有血有肉地活著,很歡喜。」
「是么?」唐無期在他胸口笑笑,「這樣可真好。」
昆無也笑了應到,「是很好。」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一起入了夢鄉。
應該說是國師的葯好用吧,唐無期的身子是一天天的好了起來,雖然還有些畏冷,可已經好很多了。
這天正披著大氅在水亭檯子里看著書,聽了某人的腳步聲,就放下了書起了身,坐了起來。
「把葯給他了?」唐無期問,昆無點了點頭。
「他可有說什麼?」唐無期仰著頭問昆無。
「沒有,」昆無不知她在期待什麼,「不過只是臉色不大好,應該是有話要說。」
「哦哦,那這就對了。」唐無期樂了樂,這時,又一串輕輕的銀鈴笑聲從梨林另一頭飄了過來。
昆無聽了瞬間冷了臉。
可唐無期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看著那片梨林,淡淡開了口,「我們去邱記吧,有一個貴客還在等我,而且無期也著實想那裡的好菜了。」
昆無聽了她說的貴客有些疑惑,也不問,只是替她理了理衣,抱著她就踏風走了。
到了邱記常去的那個雅間,一開門,昆無就明白這個貴客是誰了。正是聚星國師——雲色。
「我就不明白了,有什麼話不能在我府里說。」唐無期拉著昆無一同落了坐,雖然是對雲色說話,可注意力全集中在桌子的各種肉上。
「雲夕能聽域內音,就像殿下您落水那天,雖然出了足夠遠,可您的微弱的哭聲雲夕也還是聽的見。」雲色臉色有些嚴肅。
「哦,這樣啊,」唐無期從肉的疑惑里抬起了頭,轉而一臉壞笑地對雲色道,「這個技能好啊,要是晚上去醉生夢死,那不是什麼都聽得到~」呦西呦西,快樂大大滴。
雲色見她不正經的樣子,依舊是嚴肅的說,「九殿下應該知道今日雲色來找你是因為什麼。」
唐無期吃了昆無夾過來的一片豬心肉,邊嚼著邊說,「偶湯蘭資道啊。」
雲色見她還是這麼不在意,以為她這是在威脅自己,對著唐無期又接著道,「殿下要什麼,開口就是了。」
唐無期咽了肉,笑了笑,「國師別急,你給我點了這麼多菜可不能只看著,我先吃成么,吃完我們再說。」唐無期一副好說好商量地對雲色說。
雲色看著她的確不像開玩笑地樣子,點了點頭。
全程看完唐無期的吃相,雲色出現了一個錯覺,也許眼前這個像是八百年沒吃過肉的人並沒有那個智商能猜到自己今日來要說的事。
正想著,唐無期把自己盤子里的退了骨的豬蹄遞給了昆無,自己擦了擦嘴,打了個飽嗝。
「行了,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談談那日的鏡心湖裡,怎麼會出現雲夕的身影。」唐無期半笑著說。
雲色的臉色隨著唐無期說出「雲夕」二字,剎地就白了,就那樣靜默了許久,雲色又忽的笑出了聲。
「九殿下也不用這麼笑我,難道你敢說你對你自己皇兄就沒存半點非分之想么?」雲色又恢復了他聚星國師的氣場,見唐無期只是笑著不說話,又接著道,「說到底,我對雲夕心生愛慕還是可以理解,說到底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又是男女。可你和唐東玄可是同性,又是實打實的親兄弟,不僅是亂人倫那麼簡單。」
雲色提著口氣看著唐無期,想在她臉上找出哪怕一絲慌亂,然而並沒有。
唐無期只是一直溫笑地看著他,見他說完了話,也開了口。
「國師不必這樣急於攻心的,其實我也並沒有打算說什麼。」唐無期故意把話說的不清不楚,再看著雲色不解的眼,就笑了。
反正現在雲色以為自己喜歡五哥,那就讓他這麼以為吧,弄不好這個雲色為了能讓自家妹妹和五哥順利成親,不受自己搗亂,自己還能從中坑點好處也說不定啊。咯咯咯,害人之心不可有,算計人撈好處之心不可無啊。
雲色沒想到她是這樣反應,也自然不知道她心裡的小九九。
當日,原先聽了唐承寒透漏的消息,雲色本來應該是想著,能在鏡心湖倒影里看到唐東玄能將她一軍,可沒想到竟然是鑒了自己的心,當雲夕的身影出現在湖水裡的時候,雲色整個人都懵了,這也是為什麼他不經意的收了靈讓唐無期落湖裡的原因。他當時根本沒注意到那些,他只知道,湖裡的那個人是他自己的妹妹。
雲色對自己的心意是有預兆的,只不過他潛意識裡欺騙自己,總覺得不可能罷了。可是在鏡心湖,雲夕身影出現的那一刻,一下子戳破了那層隱藏著的膜,讓他不敢相信,直到唐無期落水的聲音響起,他這才回過神來。
見雲色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話,唐無期又接了句,「雖然世人傳我陰狠毒辣,但是還是信得過的,這個你放心。而且雲夕嫁給五哥,我這個做弟弟地也很鐘意。這也是真心話。」說著就起了身,要走了。
就在唐無期已經出了門,雲色的聲音從身後傳了來,「九皇子是回府么,可介意雲色去坐坐?」
雲色背著他勾了勾嘴角,「那國師喜歡喝酒么?」
「自然。」雲色看著那個很是單薄的身影道。
他對唐無期,說是好奇是對的,可準確來說,說是惺惺相惜更好些。他知道關於她的事越多,越是被她吸引。
在他看來,她身上的氣韻與整個世界都不同。
三個人慢悠悠的在夏日裡走了回去,進了唐無期的府里,因為水多的原因,是格外清爽。前段日子櫞梨落花的時候,整個院子里都是繁花落水,更是好看。
這次雲色來,權當是唐無期的好友來拜訪的,見了那片梨樹,終於問了很想問地那句話,那句唐無期被問了千百遍的話。
「九皇子怎麼在自家院子里種了這麼多梨樹呢?」
唐無期也是被問的煩了,直接就說真話,「原是我母后喜歡的。」雲色是了解過唐無期的事的,聽她這麼說,沒不再問了。
倒是唐無期被他這麼一說,看了那落了花的梨林就美滋滋地走了過去,「來,我來看看有多少小梨子。」
雲色還不大適應她這冰火之間的快速轉變,稍楞神唐無期和昆無就走出好幾步了,他見了也忙跟上去。
待他剛到唐無期身邊時,唐無期忽然腳下一頓,停在那裡,眼睛看著林子前方。
雲色順著目光看了過去,也是停在那裡,只見唐東玄和雲夕雙雙對對地站在那裡,下一秒地事,就讓雲色一下子就忘了呼吸。
他見的,是雲夕點了腳,吻了唐東玄。雖然只是蜻蜓點水就紅著臉逃走了,但是卻是吻驚了唐東玄。
唐東玄站在那裡,眼睛全沒有焦距,他記得,像是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場景,有過某個人也親了自己。
可是,那個是誰呢?
唐東玄楞楞地停在原地,雲色也征在那裡。
唐無期滿意的笑了,從唐東玄身上收了眼,看著身旁的失神雲色沒說話,就轉身走了出去。待許久雲色從梨林出來的時候,唐無期和昆無已經在亭子里備好了酒。
雲色向飄著酒香的亭子走了過去,落了座接過唐無期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睜紅了眼問了句,
「此亭名念西,神系東離空念西,無人知其斷魂意。」
唐無期聽了只是笑,轉手又給雲色倒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