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三章
「月影……」阿竹虛弱地緩緩喊他。
月影聞聲抬起身子，看到了阿竹滿頭滿臉的汗，眼眸間還掛著閃閃淚光。他用手背替她輕輕地擦了擦，柔聲道：「你醒了？可還難受？」
阿竹搖了搖頭，貪戀著他溫柔的輕撫：「你怎麼在這？」
「剛剛你屋裡陰氣頓重，便過來看看。你這是怎麼了？」
「我好像……」阿竹抬眼看了看四周，「好像是夢魘了？」
咻——
月影突然凝眉冷視，一伸手，朝著右窗甩出個飛刃，徑直穿過窗板的支縫，砸了出去。窗外一陣悶響，似乎砍到了什麼東西，接著是幾聲微弱的悉蹴聲，立刻就沒了動靜。
月影飛身而出，很快又回來了，不過手上多了一角白符。
「出什麼事了？」阿竹擔心地問道。
月影將手中一角白符遞給她看。
阿竹將那白符前後翻了翻，總覺得符紙的色澤質感十分熟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在床頭的荷包里掏出半截殘符，將它們比對在一起：「你看，這會不會是一樣的？」
月影用兩指夾了其中一張點在額頭，因為被火燒過，裡面殘存的靈力氣息已經很微弱了，但卻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碰到過。又換了剛剛新得的另一張點在額頭，卻突然猛地睜開了眼，像是萬分震驚。
「怎麼樣？」阿竹問他。
「一樣的，是死亡谷的黑衣人。」
「黑衣人？不會吧，這兒是白神山，他都能進來？」
「白神山守衛森嚴，又有結界相護，若未得到許可，豈是能輕易進來的。」月影嚴肅道，突然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這半截符咒，從何處得來？」
「在蓮溪神宮找到的。」阿竹將那晚蓮溪神宮著火，她和她爹又是怎麼在火堆廢墟中找到符紙的過程告訴了月影，說完突然一拍腦袋，「對了，那天晚上我還睡著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和我說話，說你在死亡谷，讓我趕緊過去。」
月影擰了眉頭，陷入沉思：難道白神山和死亡谷的事有關？他本來就心存疑慮。阿竹帶著聚靈鎖、具有白靈靈力的事情並沒有讓外界知曉，此次去死亡谷也沒幾個人知道，為何白神山會讓阿竹過來？原本是猜測著，白崎與白神山偶有聯繫，或許是通過白崎知道的。但現在看來，事情要複雜多了。
「月影，我們跟過去看看吧。」阿竹突然提議道。
「跟過去？」
「嗯，你能感知到這符上的靈力氣息，我們就能順著這氣息找過去。與其在這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月影有些猶豫。他承認阿竹說得有道理，但這裡畢竟是白神山，他不能拿幾個人的安危去冒險。
嘰——嘰嘰嘰嘰——
窗外傳來幾聲午夜蟲鳴，漸漸起了薄霧。
月影心頭一滯，覺著白神山的靈力結界又強了幾分，即便他是被接引進來的，如今卻也受到了些許壓制。看來白神山和怨川之事，真的沒那麼簡單。是福不是禍，快刀斬亂麻，或許真是一個辦法。
「月影？」阿竹催他。
「好。」月影答應了，他把玄羽袍解下遞給阿竹，「披上。若遇到什麼事，先躲，不要硬拼。」
阿竹一愣，轉而揚起一個乖巧可人又討好的笑臉：「是是是，都聽你的。」只要帶她去，其他一切都好說。
兩人收拾妥當，摸著霞光悄悄出了門。循著那符咒上的靈力氣息一路跟去，繞過了後山的山谷，又穿過一片松林，竟到了主山腳下。那氣息卻突然憑空消失了。
眼前是一段山路石階，旁邊豎著一塊巨石，雕著「白神主殿」四個大字，作為神殿入口倒顯得十分樸實無華。石階中間清掃出了一條道路，兩旁卻堆積著落葉枯花，蜿蜒盤旋，盡頭消失在不遠處的山壁之後。
阿竹墊著腳尖，伸長了脖子，朝那山路去處使勁望了望：「氣息找不到了嗎？」
月影從腳邊撿了幾片落葉，反手一飛，盡數打出。
咻咻咻——砰！
落葉飛去之處，山路石階入口，浮現出一個結界的屏障，將月影打出落葉全部擋下。
「這兒居然還有結界！」阿竹感嘆道。
「在上面。」月影說道。情況是越來越麻煩了，靈力氣息是在結界之後消失的，而結界上的靈力氣息清澈聖潔，是真真正正神明才能布下的。看樣子那個黑衣人不僅是和白神山有關係，更是和這山上的神明有關係。
阿竹驚訝地看著他：「月影，你確定在上面？在白神大人住的主山上面？」
「嗯。」月影說著，上前幾步，伸手摸向結界。本想著會受到反彈阻礙，卻不曾料到在他手接近的時候，結界竟自己打開了一個入口。那黑衣人的靈力氣息又出現了。
「這是……讓我們進去嗎？」阿竹驚詫地說，學著月影一樣把手伸過去，果然結界也為她打開了一個入口。
月影蹙眉：看來那位白神大人已經知道他們的到來了。他拽過阿竹的手，緊緊牽在掌心：「抓緊了，別鬆手。」
阿竹心裡一顫，臉上微微發紅。明知道前路吉凶未卜，卻還是有些小鹿亂撞。或許是知道了前途茫茫，才更珍惜當下的時刻。她伸著手指，與月影緊緊相扣。
兩人順著石階，踏上了白神山的主山。
石階彎彎繞繞，很不規則，時寬是窄，時高時矮，有的夾了裂痕，有的布著青苔，樹影篩了漫天怨川的霞光，投下斑駁的光點。
走了好長一段時間，依然望不到山頂所在，阿竹的腿已經有些些發抖，又想起蓮溪神殿的傳送法陣和她當時白爬了那麼久的天梯，不禁嘀咕一句：「這山有多高呀？聽說白神大人住在山尖上的神殿里，不會是要我們一路走到那兒吧。」
「我背你吧。」月影淡淡地說道。
「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阿竹有些不好意思。
月影卻已經在她身旁蹲下：「上來，背你走快點。」
呃……難不成是嫌棄她走得慢。阿竹吐了吐舌頭，乖乖地掛到月影背上。
果然，月影幾步輕點，在山石間飛掠，身形如梭，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飄渺的霧氣迎頭散開。
不多時，聽到了叮叮咚咚的流水聲，山間似有一處小溪流，循著山石匯成一個小水潭，潭內栽著水蓮，金的粉的紫的，俱是小小的一朵。潭上架著一塊光潔的石板，權且充當橋用。
或許是水汽充沛的緣故，水潭四周濃霧頓生，漸漸聚攏過來，一步之外便看不清了。
「好大的霧。」阿竹將臉上的面紗遮了遮。
月影生怕霧中有詐，便將阿竹放下，緊扣了她的手：「小心點。」
「嗯。」阿竹緊緊靠在月影身旁，小心翼翼地走過了石橋。
「阿竹，別離遠了……」月影覺著身旁人的氣息漸弱，話沒說完，卻突然發現手上一空。
他一把向旁邊抓去：「阿竹！」
山谷傳來迴響，卻再無阿竹的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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