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霜花雪月劍
路就在自己的腳下,冬天來了春天就不會遠。
寒風雪,不分驟夜的一直向南,他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即使再累再困,也不能緊閉自己的雙眼。
他一路上見過太多的人,停下了,就再也沒有站起來。
他沒有正常人那樣的體能,但他有常人沒有毅力,比常人更強烈對生的渴望,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自己一定可以活下來。
轉眼間冬天逐漸遠去,樹木吐露出點點新芽,它們代表了生的希望,春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同時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但是對於逃難的人來說,春天或許不是一個好時節,冬天人們吃光了一年的貯藏,既面臨了新生,隨之伴隨的更是春荒。
寒風雪清楚的記得,他已經躲過了七次盜匪的掃蕩。
他什麼都沒有,他太小了,每當盜匪來臨時,他便躲在死人堆里,忍受著另人作嘔的血腥味,他變得更加堅強了。
可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他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飄的,他靠著潛意識一直往南,他實在太累了,他想好好睡一覺,漸漸地他的意識也模糊了,慢慢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醒醒,醒醒!別睡了,小乞丐。」
寒風雪的耳邊傳來由遠即近的呼喚聲,他太疲憊了,幾次想睜開雙眼都沒有成功,他的嘴唇微微的顫動。
清涼濕潤的液體滴落而下,他貪婪的張大嘴巴,不停地下咽,猛然睜開自己的雙眼,一個扎著羊角小辮,正拿著水壺,亮晶晶的小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陳先生,他醒了。」
「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下不義以萬民為草賤,都是苦命人啊。」
伸手從他懷中掏出一個燒餅遞給了寒風雪。
這是他近三個月來第一次吃到糧食,他沒有拒絕,也不能拒絕,因為他不吃他絕對扛不下去。
「小天,小雪該上路了!」
青衣書生帶著兩個孩子上路了,一但有閑暇時間,就教兩個孩子讀書寫字。
寒風雪學的格外認真,他只有學會了認字,才能看懂曦月城留下的那本脈絡決,才有機會成為一個強者,正如夫子所說,好男兒生於世間,應頂天立地,無愧於心,無愧於己,無愧於身邊的人。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寒風雪的心中自有他的江湖,霜滿天的心中更有她的天下,誰說女子不如男,縱使千萬人在前,她如果要去那便去,總有一天她要君臨天下,擁有他自己的國度。
樹欲靜而風不止,北風把樹葉吹得稀里嘩啦的,北起寒風春不知,哪得春寒幾料峭,天空中又飄起了朵朵雪花。
霜滿天在雪中頂著兩個衝天的羊角辮,蹦蹦跳跳,活脫脫一雪中的精靈,這或許會是她人生中最快樂一段時光,沒有俗世的纏身,樂於心,樂於己,樂於天地間,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他們的腳步漸行漸遠,身後的腳印不斷拉長。
映入眼帘的一片蔥鬱的紅楓林,它們從頭到腳都是紅的,就連林中大地,也被紅色浸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紅毯,就連白雪也無法掩蓋,反而更加的熠熠生輝。
孩子終究是孩子,難免有些小兒心境,縱使人生境遇歷經千難萬阻,也永遠不會磨滅心底的那一分純真。
兩個孩子在厚厚的楓葉上嘻笑打鬧,夫子的臉上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人間多少事,只嘆餘生無能永年少,他的眼睛里寫滿了深邃於滄桑。
恍然間,林總飛鳥四起,一股淡淡的壓迫讓整紅楓林充滿了肅穆。
陳三的眼神變得更加凝重,他不由自主的握了握身後被青布纏繞密不透風的長條布包,或許只有這裡面的東西才能讓他變得安心。
他知道他錯了,他錯得很離譜,一路以來的安逸讓他喪失了對危險的警惕,更因為剛剛的片刻失神更讓他們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他沒有任何動作,只靜靜地等待,凝練收斂全身的氣機,他沒有叫住嬉鬧的孩子們,更沒有轉身就跑。
因為他知道一切都晚了,從他們走進紅楓林的那一刻就已經晚了,他要用最好的狀態還迎接未知的危險,用他身後的長劍來保護身邊的人。
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把寒風雪三人層層圍住。
「陳三先生,今天我們大家借你項上人頭一用,還望陳先生莫要吝嗇。」
「多說無益,來吧,今天我們註定只有一方才能走出這片紅楓林,陳某,這顆大好頭顱,就看諸位有沒有本事來取了。」
陳三心裡有預感,這或許是他此生最後一戰了,他要殺個痛快。他這一生有過太多的羈絆,今天他要為自己而戰,好好瀟洒一回。
「我陳三出身書香門第,家境殷實,年少學劍,至今二十五載,從未懈怠,終究未入一流,爾等宵小可敢一戰乎。」
「我陳三十八歲連中三元,文可治國齊家天下,武能縱馬馳騁戰四方。今日就送爾等早登極樂。」
長劍自背部旋轉而起橫於胸前,青布炸飛滿天,左手緊握胸前長劍,那把劍長三尺七寸,古色古香,靜刻雕漆花。
「諸位請吧!」
說話間長劍出鞘發出清澈劍鳴,劍鞘呼嘯而過,而接穿透三名刺客的胸口透體而過沒入大樹半尺。
合圍之人躍地而起,長刀劈下,直要將陳三剁成肉醬,陳三左腳點地,氣貫全身,以身體為軸心,劍氣縈繞周身,劃破和圍之人的咽喉,他的眼神愈發明亮,就如同黑暗中那一抹冷厲的寒光。
他右腳狠跺,猶如仙鶴衝天之勢,長劍直接沒入身前之人的胸口,帶著他的身體直接向後飛去,他身後的殺手直接被串成了糖葫蘆。
大約飛出了十步左右,他強行剎住腳步,彎腰向後長劍直接從殺手的後背穿透而出。
一時間場中落針可圍,迎來短暫的沉寂,只有屍體的跌落聲。
當陳三和殺手大戰時,寒風雪帶著霜滿天躲到了旁邊的大石下,用滿地的楓葉將自己緊緊蓋住,只留下兩個眼睛。
一滴鮮血從陳三的劍尖滑落,滴落在鮮紅的楓葉上,空中的雪越下越大,滿林的楓葉上就好像結了上一層厚厚的白霜。
陳三的目光凌厲的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殺氣不斷凝聚,離得近殺手,雙手不禁有些顫抖,因為他們同樣都是血肉之軀,同樣會死,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所背負的責任,生命只有一次,他們同樣也會害怕。
但是他們永遠也不會退縮,哪怕明知道自己會死,殺手也一種職業,他們得靠著這個職業養家糊口。
他們都是爹生娘養的,他們也會尊敬幼小,只是立場不同,選擇的方向不同,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生活而拼搏。
短暫的寧靜讓他們知道他們只要衝上去就會死,但是他們依然要衝上去,手中的大刀依舊會砍下,在他們的心中,或許砍下的不是陳三,那或許是一家人口糧,又或許是煙雨樓中的那一場春夢。
握刀的手更加堅定了,眼神里的堅定戰勝了恐懼,他們每個人都有不得揮動手中長刀的理由。
再一次發起衝鋒,陳三猶如穿花蝴蝶一般,將手中的長劍不停地刺入面前這群殺手的咽喉。
不時也會傳出長劍和長刀交擊的聲音,面前的屍體越來越多,陳三的手臂開始變的酸痛,面對這樣的一群人他是殺不完的,他不會停下,也不會離開,他知道有更強大的對手在等著他。
他是霜國的太子少保,他與太子親如兄弟,太子已死,只留下了霜滿天這個孤女,即是責任又兄弟之女,他必須保證她的安全。
他必須做到守護,他拋開一切雜念,他遲遲不能達到一流高手就是因為他有太多的羈絆。
他將腰中的酒壺高高拋起,清澈的酒水全部沒入他的咽喉。
一股前所未有熱流流遍全身經脈,他終於達到一流高手了,手中長劍發出清脆的劍鳴,以劍指天,馬步後撤,萬川歸流集於一點,破浪斬,一道巨大的劍芒,將面前的敵人和樹木都斬成碎片。
就在這時天空想起一聲悶雷,巨大的掌風充斥了整個林間,一道巨大的掌影從天而降。
陳三一個閃身來到大石旁,用盡全身內力斬向長空。
「怒海驚濤掌!」
伴隨著一聲暴喝,感覺整個大地都下陷了幾分,在場的殺手都被震碎了五臟六腑,七竅流血而亡。陳三單劍杵地,嘴角鮮血不停滴落。
「狂風百戰,枉你也是天下成名人物,為何也要參與這朝廷之事。」
陳三的眼睛里充滿了不甘。
「哈哈,我狂風百戰做事不需要任何人說三道四,你管得太寬了吧,再接我一掌。」
陳三用盡全身力氣揮出畢生最強一劍,破浪斬。掌風直接震散劍芒,折斷了陳三手中的長劍,更將陳三震得五臟俱裂,經脈寸斷。
「上路吧!」
狂風百戰又是一記怒海驚濤掌,他要催毀一切。
一道劍氣長河自高天而落,形成一道天塹完美的抵擋了怒海驚濤掌。
一白衣女子踏雪而落,雪花縈繞長劍。
「霜雪依原來是你,再接我一記驚濤駭浪掌。」
「霜花雪葉落滿天,我自風雪斬九天。」
只見璀璨的劍光照滿了整片紅楓林,一劍橫空,雪花飄落,狂風百戰雙膝跪地。
「人劍合一,你果然踏出了那一步。」
狂風百戰垂下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