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虎嘯龍吟風雲會 第二十五章:扶風郡再見可期

第二卷:虎嘯龍吟風雲會 第二十五章:扶風郡再見可期

四人出了茶棚,辨明山路,徑上天門峰。

沿途山景甚佳,奇峰嵯峨,冽泉過澗,林麓幽深,空谷傳啼,愈往上行,只覺雲霧漸重,煙霞隱隱,如同置身在蓬瀛仙府,端的不似俗界。

四人放鬆了身心,一路上不急不緩,直至日頭西斜,天色漸暗,才堪堪來到半山腰上。

只見在崖畔顯眼處,豎起一塊巨石,上有人工鑿痕,似乎是一面告示石碑,但因為年月深久的緣故,碑上早已纏滿了枯藤雜草,底下字跡模糊,難以辨認。

沈聞道來到這裡后就駐足不前,並且以目光示意趙雪驥;

後者點頭會意,邁步碑前,拔出佩劍來,三兩下剷除了藤草,才現出了底下的三個紅漆大字——解劍碑。

趙雪驥微微恍然,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山腰,全然不見一個人影兒,又疑惑道:「既然主人家要我們解下兵器,客隨主便,理應從命,但是此地怎麼也應該有個接收的管事才是啊。」

陳聽濤道:「在這解劍碑前,往常自然是有守護弟子的,但是不日就要舉辦論道大會,布置會壇、修葺客房、諸事頗繁,想來是天師府的人手不夠,所以抽調了回去。」

靈臻撓撓頭,愁道:「那咱們該怎麼辦?帶劍上山很是不敬,不帶吧,卻也不能丟在這裡不顧。」

沈聞道莞爾一笑,道:「天師府立此碑的原意,是要令一些心懷叵測之輩見難而退,除下了兵器,即是斷絕了歹念。但對江南綠林卻沒有這個必要,畢竟彼此已做了許多年的老鄰居了!」

一語言罷,仰視峰頂,提聲長嘯:「司馬道兄,江南沈聞道前來拜山!」

嘯聲雄渾,如驚濤拍岸,越往上傳,越是激烈高昂,恍如天雷一般隆隆作響。

旋即又對趙雪驥與靈臻囑咐道:「司馬掌教乃是玄門領袖,德高望重,你二人作為後輩,絕不可失了禮數。」

趙雪驥與靈臻臉色一正,頷首稱「是」。

等不多時,就見兩條人影,一黑一紫,如星丸跳動一般,從山上飛步而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已來到四人面前。趙雪驥定睛一瞧,卻是兩位穿著錦繡道袍、儀態莊嚴的中年道士。

那二人一見沈聞道,面上先露出一抹驚容,緊跟著便是濃濃的欽佩與敬仰,同時拱手作揖,道:「恭喜沈師兄重出江湖,十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說完,才一齊面向陳聽濤,微笑道:「簡寂觀的陳師弟也一起來了,甚好,甚好!」

沈聞道看向來人,和陳聽濤一齊還了一禮,口中笑道:「原來是秉昆、秉芥兩位師弟,司馬道兄何在?」

左側的黑袍道長欠了欠身,歉然道:「請沈師兄見諒,你的書信掌教師兄已然收到,原本十分喜歡,一連多日臉上都掛著笑容,又命人取出窖藏多年的美酒,就想在龍虎山靜候師兄你的光降。但是很不巧的是,五日之前,卻因『論道大會』突生變故,不得已只好匆忙下山,在臨行前又是千叮萬囑,要我二人一定要好生接待,並且向沈師兄轉達他的由衷歉意!」

沈聞道搖了搖手,笑道:「十年論道,茲事體大,司馬道兄身為掌教,自當以大事為重,沈某豈有怪罪之理。」

又詢問道:「卻不知他在下山之時,可有說過何時回返?」

右側的紫袍道長稍顯闊達,拂須而笑:「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掌教師兄此次下山,只是為了尋回張載道那個小子,其人就在廬陵附近,所以最晚也會在大會開始前回山。」

「哈哈哈……原來是因為張載道那個小子,我都忘記了,十年已過,他也該是下山歷練的年紀了。」

沈聞道微微頷首,想起多年前的張載道,那時還只是個頑劣不堪的小頑童,如今卻已長成了大人,笑了幾聲,又有些疑惑,問道:「據我所知,這論道大會歷來只是三教領袖之間的切磋,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和張載道這小子扯上了關係?」

「唉,那是以前,今屆實有極大的變故。」

黑袍道長搖了搖頭,嘆道:「就在日前,那齊雲山的曲溪真人,連同武當山的武曲真人,二人寫了一封聯名書信,共同提議,說是要推陳出新,有關於『護道令』的歸屬,不再是以三教領袖的切磋為準,而改為以三教的年青翹楚互相比試!掌教師兄推說不過,無奈之下,只好點頭同意了。而天師府今屆的人選,自然也就落在了張載道這小子的頭上。」

沈聞道聽了,卻仍有些不明究竟,側頭看向身邊的陳聽濤,遞去一絲詢問之色。

陳聽濤點頭一笑,道:「話說在三十年前,青城山氣運盈溢,終於冒出了一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提爐真人,武功道法均在當世絕頂,原本沉寂了許多年的白羊觀,也是靠著他的勉力拚搏,這才躋身進入三教一盟。若是沒有提爐真人,如今的道盟卻該有那齊雲山一席之地。而今提爐真人失蹤多年,白羊觀折其天柱,我看今屆這太素宮是來者不善吶!」

「陳師弟慧眼洞悉,太素宮確實是來者不善,其所針對的,也正是近年來日益式微的白羊觀。」

黑袍道長微微頷首,肯定了他的猜測,隨即對沈聞道說道:「沈師兄,你在信中提及的『玲瓏玉髓』,掌教臨走前已為你準備妥當,請隨師弟上山,隨取隨用。」

說著話,又滿帶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其身後的趙雪驥。

沈聞道眼中一亮,忻然道:「司馬道兄有心了!就請兩位師弟帶領我們上山。」

又不忘轉過身來,對趙雪驥與靈臻介紹道:「這兩位道長正是張天師的後嗣傳人,身份尊榮,不在司馬掌教之下,這一位是『盪邪真人』張秉昆;這一位是『殄魔真人』張秉芥,你兩個小輩有幸得見真人,還不快快行禮?」

那二人不敢有違,齊齊深揖一禮,口稱:「拜見真人。」

幾人又在原地寒暄了幾句,隨後在兩位張姓真人的帶領下,徑上天門峰,不多時,已來到了峰頂。

這座天門峰既高且直,長逾千仞,矗然如倚天之柱,四人置身峰頂,目光已與雲海齊平;

此時已至傍晚,晚霞升起,看起來卻並不甚高,趙雪驥睜眼張望,只見不遠處一座恢弘龐大的宮殿群巍然矗立,一周圍雲氣縈繞,天邊的彩霞似乎都淪為了一面巨大的背景與畫布,不禁暗嘆一聲:好一座仙家府邸,尊貴卻不失縹緲,真令人心馳神往。

隨後穿行在天師府中,心中觸動更深,只覺得那些圍牆門戶似合八卦九宮,當中的一草一木、亭台樓閣,卻仿若棋盤點星,似動似靜,若近若遠,實在是妙不可言。

最終,在兩位張姓真人的帶引下,四人走進了一間坐北朝南,清雅別緻的小院兒,環境極佳,且安排了兩名小道童,服侍著沐浴更衣,用膳休息,就此安頓了下來。

翌日清晨,天門峰頂,一隅清凈所在。

在一塊苔蘚斑斑的青石之上,趙雪驥閉目盤坐,褪去了上身衣衫,五心朝天,寶相莊嚴,由臉部起,再到上身的每一寸肌膚,此刻卻是覆蓋著一層深青色的玉質光彩,乍眼看去,似乎是一座晶瑩剔透的美玉雕像,又像是一件玉質甲胄穿在身上。

沈聞道負手立於一旁,山風吹來,藍衫獵獵,此刻正曼聲誦道:「山間之玉,砥礪石中,脫胎塵內,渙然化氣,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顛山倒岳之精脈,任意調遣之神兵!

喻以人體,九衢脈絡,百竅根系,一氣生則阡陌通,周轉奇經,歸化黃庭,內則蔽不新成,外則折衝無極......

本派的《抱朴盈沖經》之核心妙詣,即是第二重天才可獲得的『沖虛真氣』,而這沖虛真氣也可稱作『顛山玉氣』。是以凝練五臟、萃取六腑,為人體最沉最重之氣!此刻你玉髓洗身,應當攝心歸元,摒絕一切俗慮雜念,專心致意,先將這些『玲瓏玉髓』吸收納取,加以壯大你體內潛伏起來的沖虛真氣,直等觸摸到瓶頸所在,再一鼓作氣,破開難關!」

趙雪驥此刻遍塗玉髓,迎著山風,早已凝固,上半身如遭繩捆網縛一般,動不能動,眼不能睜,口不能言。

隨著時間的流逝,體表原先冰冷的玉髓也逐漸變得燥熱起來,體內更如烈火烹油一般,一股股凝實且遒勁的真氣,正在飛速壯大增長,一次次的衝擊著第二重天的關隘。

但是一連多次,始終都差了那麼一絲絲,心中不由得一嘆:這一層壁壘,就應該是因為《天遁劍訣》的失傳,從而令《抱朴盈沖經》有了一絲細微的缺陷,平常還察覺不到,可一旦到了沖關的時候,這一絲缺陷就被無限放大,成為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想著想著,心中忽然一動,在即將沖關的那一刻,運行起了得自慧潛禪師親自口授的完整心經——《無相禪機》。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

他本想藉由此經彌補缺陷,從而衝破最後一層壁壘,卻不料這時默誦運行起來,卻漸漸的神遊物外,陷入『無意識界』之中,似夢似醒,若生若死。

沈聞道六識敏銳,已有察覺,只見趙雪驥的渾身上下,隨著他的一呼一吸,隱然有淡淡的金光明滅不定,天靈蓋上亦有蒸蒸白霧不斷溢散,心下略微起疑,下一刻就猜到了趙雪驥的作為。

「嗯,這孩子好聰明,居然想到了它山之石,用以攻玉的方法,不過各家心經走脈不同,若是相悖過甚,一同運轉,恐有走火入魔之危啊……壞就壞在我未看過《無相禪機》,並不知道它的運行經絡,這卻教我如何是好?」

沈聞道忽喜忽憂,在原地不停踱步,很有些躊躇不定,過了良久,才做出了決斷,今日沖關失敗、枉費一罐玉髓事小,走火入魔、傷及徒兒的根本事大!

他本是很有主見之人,閱歷既厚,見事自然極快,一生之中很少有左右為難的時候,此刻的為難,實是因為太過關心。

但是,還不等他發功干涉,陡然間,只聽一聲宛如瓷器破碎的脆響傳了出來。

沈聞道掌心出汗,注目看去,只見趙雪驥上身的玉髓自臉部始,緩緩裂開一條細微的縫隙,且迅速蔓延至周身。

「喝——」

就在這一刻,趙雪驥倏地睜開一雙星目,長嘯而起,但見瘦削的上半身軀體紅彤彤一片,且在表皮下,猶見一道約有三指粗細的真氣在起伏遊走、橫衝亂撞,衝到手臂,則手臂隨之壯大,撞到胸膛,則胸膛隨之臌脹……

這時趙雪驥雙臂一分,那條真氣亦隨之分流兩臂,肉眼可見的,兩臂在緩緩壯大起來,腳下一個墊步,人已矯躍而起,自上而下,拳出如龍,打向旁邊的一排樹木。

「顛山倒岳玉氣生,天登二重虎馭風!」

拳風過處,大片草木紛紛伏地,猶有兩株老樹在「咯吱」聲里轟然而倒,似有一股颶風嘯卷而過。

「二虎馭風,第二重天……」

沈聞道目露喜意,沒想到真的給他「攻玉」成功了,走上前問道:「雪驥,你在沖關之時,同時也運轉了《無相禪機》?」

趙雪驥道:「因為那最後的一層壁壘實在頑固,徒兒也是一時情急,所以就大膽的嘗試了一下,害得師父擔心了!」

「哈哈哈……沒想到《無相禪機》神奇如斯,竟然真箇補足了《抱朴盈沖經》的缺陷,為師替你高興還來不及,豈會怪罪!」

沈聞道拂須朗笑,甚是欣慰,又點頭道:「如今你第二重天已成,又得到了這門神功,武功已然不弱,可以獨自行走江湖了……唉,為師知道,這幾年來,你很想回去扶風郡的家裡,去了結那些恩怨,現在你有了倚仗,放你回去,我也能夠放心了!」

趙雪驥目孕淚光,道:「師父……你的再造之恩,徒兒,徒兒至死也不敢忘,只等回家了結了恩怨,再回來侍奉師父。」

沈聞道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面露憐惜之色,道:「傻孩子,難過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別。這樣好了,反正是恰逢盛會,等論道大會結束了,你再走吧。」

趙雪驥點了點頭,道:「好,徒兒也很想再見白羊觀的幾位朋友。」說著低下頭來,看了看右腕上戴著的藤環,目光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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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負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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