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充滿隱瞞的交談
費因斯的眉心微皺起來,那是一種非常謹慎的不贊同,伊狄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她意識到她之前的坦然實在太草率了,被麥格教授逮到只是讓她有些憂慮,她始終下意識地以為費因斯總會保護她,但關上門,費因斯的態度讓她一下子驚出一背冷汗。
是啊,貓咪應該乖乖的接受主人的逗弄。否則它的主人會迅速地警惕起來,把她看作是無法馴養的野生動物。如果她不能提出一個好的解釋,她或許會遭到拋棄。
想到這裡,伊狄攥緊了拳頭。
「對不起,教授,」女孩垂下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睛,語氣充滿自責和歉疚,「是我太衝動了。」
費因斯的表情絲毫未受到動搖,他走向她的時候始終緊盯著她,就像捕獵者不會放過閃避他的獵物露出的一絲破綻,「太衝動了?里德爾小姐,你對你的同學施咒,還在上課期間私自離開霍格沃茨。這學期你來霍格沃茨還不到兩周時間,就涉嫌兩次嚴重違紀。你管你的行為叫衝動?」
她的頭更低一點,「對不起,我給您添麻煩了。」
伊狄等了一會兒,一直忍著什麼也沒解釋。直到費因斯終於主動說道,「很好。現在可以解釋你的理由了。」
她暗暗鬆了口氣。
「我明白我不該為我的衝動找任何借口,也沒有借口,」伊狄抬起頭,目光無辜而真誠,「可是我的確有事要和您說,我在沙比尼家找到了我母親的線索。這是一件意外,他們家的家養小精靈發現我和我母親長得一模一樣,沙比尼夫人是我母親的表親。」
她仔細地觀察他的反應,結果卻令她失望。費因斯臉上沒露出特別的神情,他很冷靜。
「然後呢?」
伊狄反問,「您認識沙比尼夫人,也說您認識我父親。您到現在也沒找到一點線索嗎?」
「你想說我並沒有儘力調查,」費因斯一眼就看出她所想,「也許是我讓你無形中高估我的能力了,里德爾小姐。我不是沒想過從熟人開始調查,但是沙比尼夫人——我和她只有過數面之緣。她是我前同事的妻子。」
那幅帶紅叉的畫像閃現在伊狄腦海里。那下面寫著一行字「幼稚。愚蠢。徒有外表的草包」。
「僅僅是您同事的妻子。」她重複道。
他不想讓她這個小孩知道他們的事,還是覺得這無關緊要?可這對她很重要。她忍不住盯著他,卻看不出破綻。
「沒錯,」費因斯看起來很肯定,「她說是湯姆和她的表親一起生下了你?」
既然他以為是「她」告訴她的,伊狄決定順便隱瞞艾爾林的存在。她慢慢搖了搖頭,「不。」
「……那是30年前的事,」她深吸一口氣,「她和她——麥卡蘭德小姐——在法國慶祝20歲生日,中途一個叫湯姆·里德爾的青年忽然帶著禮物出現了。他很特別,送給了她漫天的流星,天竺菊,還有一顆紅寶石。他們看上去早就認識了,但其他人都不認識這個裡德爾。至少她以前沒對大多數人說起過他。」
「流星,天竺菊……」
「還有一顆紅寶石,小熊形狀的,」伊狄強調,「他聲稱那是『本世紀最偉大的魔法師』的變形魔法。」
「他說的是他自己。」
「是嗎?」伊狄有些驚訝,「聽起來很自大。」她更驚訝的是費因斯這麼了解他。
畢竟在她眼裡,費因斯似乎和她那個父親是一對觀念相左,並不親近的朋友。可他反應很快,像是非常了解湯姆·里德爾——加上他居然說他和沙比尼夫人不曾有特別的聯繫——這幾乎讓她再次懷疑他的身份。
「他的確有資格這麼說,」費因斯聽起來有些不悅,打斷了她的思緒,「儘管我認為他……也許走了歪路,但不能損害他是個偉大的魔法師的事實。至於這些禮物,也許與他和你母親之間的羅曼史有關,我想無關緊要——不過你確實說到那是30年前的一個『青年』。」
伊狄慢慢眯起眼睛,幾乎有些迫不及待,「您也覺得這事透著古怪,對不對?我看了獎品陳列室,他不該顯得那麼年輕。您那時候畢業沒多久,應該也記得他的樣子吧?他應該已經是個中年男巫了。我看到了他當級長的時間,他生下我的時候應該已經很老了……可這樣一來,有很多年紀對不上——不過——如果真正的他在30年前還是個年輕的學生,很多事情就說的通了。」
「你想說什麼?」費因斯一下子凌厲起來,她興奮地望著他,他則眉頭緊鎖。
「您當初對我說的您的朋友,或許不是真正的湯姆·里德爾。」
伊狄本來很有自信她說出這句話后費因斯會顯出不安,可令她失望又疑惑的是,費因斯聽了她的推斷,不光沒有慌亂,反而顯得放鬆了許多。
「不,」他眉頭上揚,「我很確定我的朋友就是湯姆·里德爾。」
伊狄凝神想了想,問道,「學校的獎盃有沒有可能——被篡改?」
當她看到費因斯搖了搖頭,一下子有些泄氣。
但其實還有一個可能,只是她在猶豫要不要這麼快說出來——可像現在費因斯對她明顯有所隱瞞的時候,她真沒有信心把所有的想法都說出去。
萬一他在這裡對她動手,她是沒有反抗之力的。只需要一個高超的遺忘咒,她冒險得來的線索就全白費了。
兩人陷入了不信任的沉默。這是最糟糕的狀況,但就連費因斯也不得不承認,他開始忍不住提防受到伊狄的影響。
從她說出的狀況來看,事情已經遠遠超出控制。湯姆·里德爾曾經接觸麥卡蘭德這個陌生的女人,而且,伊狄看起來遠比她表現的知道得更多,也聰明更多。
是的,正是像當年的他一樣。她很有天賦,頭腦也很聰明。最重要的是,她是不會乖乖聽他的話的。
這次她闖下的禍已經在提醒他,她不是一個小貓崽。而是一隻狡猾的小狼。一旦有機會,她絕不會甘於屈居人下。伊狄還自以為他沒有察覺她的想法,可事實上他可能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她可是那樣一個孩子。費因斯眼裡總忍不住浮現那個低著頭被毒打著,還一聲不吭的孩子;還有她抬頭望著窗外的冷若冰霜的眼神。
別人看來可怕的,在他看來那麼生動。
但這也僅限於他從遙遠的記憶里窺視的時候,如果這麼一個孩子長大了就站在你面前,冷靜地解釋她闖禍的理由,露出乖巧聽話的姿態,沒有人不會脊背發冷。
「這件事我會繼續查下去,」費因斯低沉的聲音傳來,「你不許再插手。再有下次,沒有人會包庇你。」
伊狄一下子心就涼了下去。她知道費因斯幫她是有底線的,只不過她沒想到,警告來得這麼快。看樣子,他已經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
「是,」她點頭應了,「這次是我太衝動了。」
何止是衝動,簡直是愚蠢。費因斯冷冷地看著她,卻沒有點破,背過身去,「卡斯比會帶你去見他。除了麥格,其他的自己解決好。」
伊狄還沒來得及問卡斯比是誰和「他」是誰,辦公室里「啪」的一聲巨響,讓她知道了第一個答案。
一個醜陋的、髒兮兮的生物就猛然落到辦公室考究的地毯上。他小心翼翼地望了伊狄一眼,那眼神如果有實體的話,就好像在伊狄的臉上被燙到了一半,立刻瑟縮回去。
「費因斯教授……找卡斯比……」他有氣無力地說,「有什麼……呃……吩咐?哦!」他看到了伊狄,像是才想起什麼似的一下子打起精神,「卡斯比該死,卡斯比該死!」他開始哭泣著扇自己的嘴巴,但是一雙詭譎的小眼睛亮晶晶的,讓伊狄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她沒有輕舉妄動,任由這個骯髒的家養小精靈趴在地毯上平復情緒。沒辦法,她看到它一把鼻涕黏在身上就壓根兒不想靠近。但也是在這時候她注意到它光禿禿的頭皮,心裡有些驚訝。她想起來了。它是那個在廚房闖了禍的家養小精靈。也是在那天她總覺得隱隱有哪裡不對勁。
現在的卡斯比比她第一次在樓道上看起來更狼狽了,他衣衫上除了各種奇怪形狀的煤灰,還有一些觸目驚心的小洞。不像是一般的破損,而像是在地上被拳打腳踢磨出來的。
「卡斯比竟然差點忘了……」他平靜下來后,重新呢喃著,「您跟我來吧。」
伊狄知道他說的只可能是自己,這個家養小精靈像只是通知她一聲,根本由不得拒絕似的,剛說完這句話就拉起她——她的第一反應是撩開它的臟手——但它箍得太緊,讓她掙脫不開。
就在一陣噁心的天旋地轉之後,伊狄發現他們居然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這裡的生牛肉、腌火腿還有捲心菜都堆成了小山,還有她熟悉的布丁、乳酪蛋糕、冰淇淋。
她的有求必應屋!
伊狄感到很驚愕,「這……你是怎麼……」她還以為只有她能找到這個地方呢。
「這就是卡斯比工作的地方,」卡斯比仍然有氣無力地,「里德爾小姐,麻煩您快點吧。」
她這才注意到廚房裡還有個被五花大綁的學生,正沖著她齜牙咧嘴。伊狄終於意識到自己那個預感是什麼意思了。
這個屋子就像清水如泉咒一樣,根本不是憑空產生的。只是她幻想的地方正好是學校廚房的儲藏室,根本不是絕對安全的。卡斯比大約是看管不利,叫別人發現了有斯萊特林的學生被綁架,才被押到費因斯辦公室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布雷斯·沙比尼還被綁在這裡,但很明顯,費因斯是打算讓她自己解決他們之間的事。
伊狄嘆了口氣,走上前去解咒,但留著繩索。沙比尼還被綁著,剛能說話就開始叫罵起來,「你怎麼敢!快把我放了,惡毒的婆娘,我要告訴我媽媽……」結果還沒等伊狄回嘴,他肚裡就發出一聲悠長的回應,一下子不說話了。
伊狄擔驚受怕這麼久,第一次忍不住笑起來,一雙眼睛眯成了月牙兒。沙比尼一下子看呆了。
「布丁還堵不住你的臭嘴?」她緩過勁來,隨手給他塞了一塊布丁,撐得沙比尼的腮幫子一下子鼓起來,被五花大綁,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瞪著她,像只飽受欺凌的倉鼠。伊狄又樂了,「多吃點,你這嘴要變甜可要下大功夫。」
沙比尼氣得腦門冒煙,但耐不住被關一天一夜,肚子餓得不行,好容易咬下一大塊咽下,嘴裡澀澀地咽不下去了。他忍不住伸出舌頭,艱難地喊道,「渴……」
伊狄看沙比尼這樣子,大約是真不知道費因斯教授也有參與。她露出微笑,讓卡斯比找了杯水投喂他。它無意參與他們之間的談話,倒完水就離開了。
過了一段時間,沙比尼終於消停了,見伊狄還不給他鬆綁,不由得急了,但他吃了她幾次虧,再不敢放肆,警惕道,「你還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伊狄慢悠悠地坐下,「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手臂上畫的東西。」
沙比尼一開始有些茫然,直到他低頭看了一眼光溜溜的右臂,才反應過來,他捂住那片已經有些模糊的痕迹,慢慢抬起頭。
「你……想說什麼?」
布雷司·沙比尼從沒想過,他會有和他的那位高貴的父親拋下一切去交談的一天。那交談的契機是從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開始的。他當時正對著沙比尼夫人的毛衣圖案發獃,威廉·沙比尼忽然打開了門。
他斗篷不停地往地上滴著透明的雨水,浸濕了沙比尼夫人以往在朋友面前炫耀不已的羊毛和精美的金線植物,暈開一片深紅的橢圓。慢慢地,地上的顏色開始以他腳邊為圓心變得更黑,原本透明的液體漸漸反射出暗紅的光。
那難道是……
布雷司站起來,沙比尼夫人卻率先過去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們低聲耳語幾句,夾雜著憤怒的感嘆詞。但他什麼也聽不清。過了一會兒沙比尼先生把斗篷扔給家養小精靈,沙比尼夫人吩咐道:「直接扔掉。」
他大踏步經過布雷司,看都不看他一眼。當然,這在平時很正常。
布雷司等沙比尼夫人一邊嘟囔著一邊跟著走出會客室,往四周張望了一下,才撿起地上一張薄薄的羊皮紙卷。
上面已經被雨水浸濕了,邊緣裂開,中間是黑色的墨跡。
「殺(KILL)」!
他絆了一下,差點把羊皮紙丟出去。但他很快又被中央那個恐怖的詞以外的東西吸引了。右下角隱隱看得清「GooHollow」,中間被浸濕成一團模糊的黑影。
這是什麼意思?好山谷?(GoodHollow)?他從沒聽說過英國有這樣一個地方。
他湊近去看,才發現第二個o右邊似乎有出頭的跡象。空洞神(GodHollow)……彷彿有一股寒風席捲全身。
「你在幹什麼,布雷司?」沙比尼夫人匆匆朝他走來,「我都說了多少次坐在沙發上……」
他一激靈重新捲起羊皮紙塞進了口袋,好在沙比尼夫人沒注意,他鬆了口氣,坐回沙發,腦子裡的疑問還是不停地打轉。
他父親殺了人嗎?空洞神……那張紙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令他沒想到的是,這疑問在短短几天後就得到了解答。而那解答讓他得知了一個可怕的真相。
「戈德里克山谷(Godric'sHollow)。」他拿著報紙衝到他父親面前,那是他第一次有勇氣對他主動開口,「魔法部昨天才發現謀殺現場。可你早就去過那兒,對吧。」
沙比尼先生身穿著絲質睡袍,戴著他那副玳瑁眼鏡端坐在他書房的辦公桌後面。他們兩個都沒說話,只能聽見布雷司緊張的喘息聲。他以一種奇異的眼光盯著這個衝動、憤怒、害怕的年輕的孩子,第一次感到巨大的荒謬。
「哈,」他先是冷靜地笑了一聲,然後便是一系列瘋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布雷司害怕極了,他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在他看來,他父親此時的笑容不僅沒有被戳破任何真相的尷尬,反而充滿愉悅和狂喜。他的父親……他第一次不得不承認,他就像個神經病。
就在布雷司開始準備往後退的時候,威廉·沙比尼忽然一把抓過他手中的報紙,那上面頭條照片中巨大的骷髏標記漂浮著,逐漸被傲羅清除,消散在空中。他臉上映著它發出熒綠的森冷的光慢慢消失,緊接著把報紙撕了個粉碎。
「可笑,」他搖著頭走到他面前,「真是可笑。那上面說主人死了。」
布雷司的腳就像被釘在原地,他愣愣地看著他的父親用力擼起袖子,那手臂上赫然有一塊鼓起的烙印,猙獰的黑色骷髏吐出毒蛇,和報紙上消失的印記一模一樣的生動。
「黑魔標記還在,」威廉·沙比尼搖著頭,「他們只是消除了魔法,但所有食死徒都知道,主人絕沒有死。這是他考驗我們的忠誠的時候。」
他甚至都不用想他父親說的主人是誰,只是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司長是食死徒這個事實,讓他的世界突然崩塌了。
按理說他只需為他的父親的職位感到驕傲,無論他背地裡是個如何冷漠殘忍的父親,哪怕是食死徒,都讓他早就無所謂了。可這一天真的到來,他比他自己想象的更為在意。
「所以你……你的確殺了人?」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著。
「殺人?」他的父親就像聽到了什麼笑話,「等你有一天長成真正的男子漢,就知道這根本不算什麼。黑魔王偉大的力量,你現在還遠遠理解不了。但是,你比我想象的聰明,布雷司。沒想到赫瑟爾的教育還沒讓你愚蠢透頂。」
他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帶著有些壓抑的憤怒問道,「您覺得當食死徒很了不起?」
答覆他這個冒昧的問題的是一道綠光,布雷司被那不知名的魔法折磨得在地上打滾,哭喊著祈求他父親的原諒。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重新感到自己躺在堅實的地面而不是刀海中。
男人的腳步逐漸遠去,聲音始終輕蔑,「收起你的輕浮,否則將來會有更多人讓你了解什麼叫痛苦。」
布雷司憤怒至極,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喊道,「您是在教訓我?您憑什麼——教訓我?」
他看到男人終於回了頭。但他的表情依然冷淡,用一種看陌生人一樣的神情看向他,慢慢抬起手,一根細長的魔杖的尖端閃著光。
「因為我有力量。」他像在給他宣判死刑,「主人一直在給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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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到下一章寫來寫去不滿意,一萬五全刪了重寫,不好意思鎖了這麼久才重新寫完,造成之前看過這一章的童鞋閱讀上的麻煩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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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和瑪麗蘇開玩笑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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