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翻開扉頁,八個大字(下)
倏然手中竟一空,賈布仔細看,衛央取了那銀子,翻來覆去看,而後道:「既然有銀子,那事情便好辦多了。西廂房……」
「不不不,怎敢勞煩你們。」賈布走進院子吩咐道,「你家這樓上,正是好去處,我們便在此歇息。」
「那這銀子呢?」衛央急忙問。
賈布失笑道:「你這廝倒貪心的很,」但手中又拿了五兩整銀,卻拋給宋長老去,呵斥道,「你家小主人好客,你們還有何話要講?且拿著,我有一些藥材,須你們去勾買,辦得好,另外還有好處,卻不可對旁人講,也不可讓人跟蹤上,這可是……這可是為哈密衛做事的機會,若誰敢泄露,軍法不留情,懂么?」
衛央嗤笑道:「你若有銀子,我自有法子。這樣罷,你再拿出五兩銀子,權作跑腿的,我命家人去買藥材,三五家買幾樣,合起來便成。是了,你們要金創葯么?上好的!要見大人物么?有銀子,我可以給你們介紹。」
葉大娘暗示,鄰居們可知道他們是新搬遷來的。
衛央並不怕。
脫離賈布的掌控,葉大娘自能保護他周全。
何況他正是要這兩個魔教弟子篤定,他就是一個深受家世影響的小財迷。
「你們進去等,放心,銀子不少你。」賈布自覺掌控了局勢。
葉大娘一把把衛央拉到身邊去,餘光深深瞥了賈布一眼。
那兩人自顧自打開了樓門,登登登幾下跳躍上樓去。
宋長老嘴角一收縮,提起巴掌看了看。
衛央搖搖頭,示意他先去買藥材。
「確定?」宋長老稍稍遲疑了一下。
衛央點下頭,跟著葉大娘進了東廂房。
宋長老抿著嘴,揣著五兩銀子出門去了。
他正好要去再買些藥材呢。
房間里,葉大娘低聲問衛央接下來該如何打算。
「我們是逃難,不可殺掉那兩人,否則,東方不敗必定找上門來。權當是過客吧。」衛央指了下鄰居。
葉大娘不解。
何意呢?
「既然是忠順王府的馬夫,怎會有不認識斥候的道理。我這幾日看過了,哈密衛有厲害人,在反間諜,嗯,反密探這行,多的是以各種身份隱藏的路人,那二人在此,必定阻撓我們開門做生意,三五日必為密探察覺,正好借他們的手,或殺死,或逼走,左右我們不沾著此二人。」衛央安慰道,「那賈布不知為何人所重傷,他們幾日內不會對我們下手,相反,那二人留過,或許能讓東方不敗注意到這個小院,而後再不會關注。」
葉大娘點頭,撫摸衛央的腦瓜,半晌道:「你這孩子,本該我們斟酌的事兒,反倒成了你的責任呢,你很好,只是……」
「你們的使命,我理解你們。」衛央不在意,只問道,「我感覺真氣種子已然種下來了都,何時栽培?又該如何栽培?」
葉大娘屏氣凝神半晌,卻對樓上那兩人的動靜一無所獲。
內力再精純也做不到隔著一個院子兩堵牆竊聽別人的密談聲音。
只不過,她似乎藉此釋放衛央那番話的壓力。
好半晌,葉大娘才讓衛央先睡一覺去。
「今夜待那兩人歇息下了,便開始種真氣種子吧。」葉大娘猶豫下,提醒衛央道,「若感覺劇痛,卻不可忍著,懂嗎?」
衛央點點頭:「自然。」
他不太習慣被一個陌生的女人關懷著。
不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么,怎麼可以有多餘感情呢。
「是了,宋老先生回來之後,以你們的能力,必定有法子令那二人沉睡到天明,只是你們的西北口音實在不太像,往後,還是多學點,盡量學當地的官話吧。」
衛央此言一出,葉大娘笑容中又添擔憂。
這孩子,到底還是善良本性。
「去罷。」葉大娘揮手道。
衛央開了門,見那兩人臨窗看著他。
他便揮下手,開了門回到自己屋裡,靠著牆,默誦那全真大道歌,漸漸要入定,忽聽得旁邊吱呀一聲響,葉大娘住進了西廂房中。
衛央心稍亂,又默誦那內功口訣,細細體會其中的用意,片刻才逐漸入定。
天已黑,宋長老佝僂著腰回來了。
他蹲在檐下,將細碎銀兩和一些銅錢細細數過了,裝進了口袋,才提著藥材走上二樓去,半路被楊蓮亭攔住,命他在樓下等著,不片刻,楊蓮亭從房間出來了,手裡又拿著幾塊碎銀,丟下來,低喝道:「算你是個老實的人,這幾日,你們這鋪子,我兄弟二人包下了,一不可開門,二不可待客,三不可亂跑,記住么?」
宋長老點頭:「不知兩位何時離開?」
那兩人卻不說,自去廚房拿了鐵鍋,又取些石炭,在樓上自去熬藥不提。
宋長老回來,抖動著長袍,裡頭竟有不下二十斤藥材,既有至陽的壯身乾薑,又有補中的桂枝,又有至陰的墨旱蓮女貞子,還有款中下氣的枳殼枳實,分類包裝多少不一。
他默然半晌,取出貼身珍藏的無扉頁的《葵花寶典》來。
翻開第一頁。
才看第一眼,宋長老眼角便發紅。
堅持到頁末,宋長老臉上易容泥胎撲簌而紛紛落。
翻開第二頁,看不到兩列,宋長老頭頂一股水氣噴薄而發出,胸中如巨石捶打,丹田如烈火焚燒,全身氣血竟如沸騰般熾熱。
待要急忙收住功,宋長老驀然感覺喉頭有腥味。
噗——
一股血箭直噴到地上,彷佛被高手在肩頭上猛地推——
宋長老連連倒退數步,腳後跟一軟,哼一聲悶哼仰面栽倒!
葉大娘正進門來了,見狀險些驚叫。
宋長老擺手,低聲道:「無妨!我壓住真氣,堪堪運行半圈,便覺渾身如火燒,丹田要炸開。」
「那——」葉大娘心中生萬千個不忍。
宋長老卻道:「這小子雖然聰慧到極點,行事也很沉穩,但他小小年紀,怎知那般美妙事,此時去修鍊,反而是最安全的。更何況,真氣種子耳。」
可萬一?
「未知之也。」宋長老皺眉不悅,「師妹,為教主奔走,也為我神教做大事,你怎可有婦人之仁?更何況,那小子任脈暢通,督脈逆轉,你真道是他修鍊緩慢么?」
葉大娘眼角神色變了好幾大變,才微微苦笑。
她道:「我自然懂得,這孩子是為求得謹慎啊。我們傳授的內功心法他要仔細斟酌完全理解了才練,才教他《紫霞神功》前篇入門,他竟能體會出與那基礎功法的不同處,寧可壓著心中的急切,也要一一體察,慢慢貫通。若不然,只怕早在進哈密衛前,那真氣種子便種好了。」
那你……
「你我這一生,膝下連個兒女都無,這麼好的孩子,面冷卻心熱,嘴上說我們是互相利用的,心裡卻惦記咱們的安全呢,我,捨不得這孩子冒險去。」葉大娘偏過頭。
宋長老半晌無言。
夜深了。
宋長老斷然說道:「先試一試吧,能成功,那是他機緣。若不成,往後,往後——」
葉大娘驚道:「往後待怎地?」
「往後便只傳他《紫霞神功》,再傳那五嶽劍法。」宋長老跺腳,咬牙低喝道,「有這等功法,加之五嶽劍派掌門也不會的絕世劍法,他自保也有實力。倘若能順利,我再去尋找好材料,教授那《葵花寶典》,我們在這裡過日子,這江湖上的恩怨,能躲,便躲過,行么?」
葉大娘喜不自勝。
「可那畢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邪術神功,試一試,恐怕也萬千兇險呢。」宋長老又道。
屋外起風了。
是春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