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
「我不會嫁人的。」若葉看著紅向她再次確認了一遍,「我是不會嫁人的。如果只是找了個合適的,地位相等的男人嫁了的話,我又會和以前一樣。」
「說實話我不理解你再說什麼。」
「我有著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嗯...大概是成為天下第一?」
在星星的力量下,若葉在那個夜晚起死回生,但星星帶來的復生的祝福時,也帶來了詛咒,名為「天下一番」的詛咒。
天上的星星消失了,那麼取代了它的人就應該成為地上的星星。
「哈哈哈哈哈,我彷彿聽見了我家小妹妹小時候和我玩過家家時說的話。沒想到你還挺雄心壯志的嘛。」紅似乎是真的被逗笑了,「你嫁不嫁人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只要是強烈地嚮往著未來就行了。我會幫助你儘快適應這裡的生活,但與之相對的,你也得將自己的情報分享給我,在我有困難而你又幫得上忙時拉我一把。當然,如果你和我有一樣的情況,我也會幫助你。」
「你對每一個侍女都這樣嗎?」
「那些吵吵鬧鬧的小姑娘,總是覺得她們不犯前輩的錯誤,便能高枕無憂。我在這兩年得到的最重要的結論就是,在這裡工作,一定要按部就班。作為侍女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事,我就去幹什麼樣事,不在任何一刻表露出非侍女的姿態,就不會出錯。像剛剛的瓊……」
簡直就是反面教材。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了。
「那就拜託你了,紅。」
紅從小就擅長察言觀色,有時甚至能猜出他人心中想的是什麼。因此她很自信,眼前的這個少女就是她想要的擅於循規蹈矩之人,如果她真的能看透人心,恐怕要為自己的看走眼而懊悔不已。
和紅分開后,若葉開始回味紅說過的話。
這件宅邸的主人,是一個不講道理,暴虐的貴族,雖然有他常年卧病的緣由,但因其所行之事而很少有人對其抱有憐憫。
他的名字是鬼舞辻無慘。
沒過幾天,若葉就聽聞了瓊的死訊,那是經常將活兒推給她的侍女。
與鬼舞辻無慘的卧室一簾之隔的偏房,常年有侍女守夜,為的是在無慘半夜不適時能及時供他使喚。昨晚守夜的侍女是瓊,因為瞌睡而沒有聽見無慘的呼喚,在終於被無慘虛弱的叫喊喚醒時,她匆匆忙忙跪倒在了鬼舞辻無慘前,然後被無慘用燭台打破了腦袋。
在成為天下第一之前,我可不能輕易地死在鬼舞辻無慘的手下。違背了詛咒的死亡,會成為痛苦的開始,比死亡還要慘烈。而且,這次,我想作為一個人真正地活下去。
在這一周后,若葉基本掌握了在這宅邸中自己所干之事,勉強頂上了瓊的空缺。
這一晚,是若葉守夜。
紅塞給了若葉幾片薄荷葉,讓她在睏乏時嚼著咽下去。
在做著侍女的工作時只要保持著端正的侍女姿態就行了,若葉銘記著紅的教導,在幽暗的燭光下挺直著脊背,彷彿隨時準備服飾重要的客人一般端坐著。
因此她沒有忽略掉那極低的□□。
若葉走近了鬼舞辻無慘的簾帳,「大人,您需要我嗎?」
「嗯,你進來吧。」
若葉點燃了房間四角的燭燈,雖然不算明亮,至少能看見周遭。
她掀開了帘子,跪在了鬼舞辻無慘的面前,第一次清楚地看見了鬼舞辻無慘。
那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美男子,擁有著毫無疑問會讓人心臟漏跳一拍的美麗面孔,白皙的皮膚,微卷如鴉羽般的長發披散在枕間。只是,他現在在急促地呼吸著,明明是微涼的秋天,只蓋著一層薄毯,他裸露的頸肩,卻全是汗。
若葉扶起鬼舞辻無慘,讓他坐著呼吸,大概過了一刻鐘,鬼舞辻無慘的情況才緩解下來。
「給我擦身。」
在秋天裹著汗恐怕是難以入睡的,鬼舞辻無慘自然地下了命令。
若葉拿起了木盆去接水,在穿過緣側時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細雨,在寂靜的夜裡,若葉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足音悶悶地迴響在長廊。
那位大人心中在想著什麼呢?
如果想要成為天下第一,不管是在哪方面,學習與鑽研都是需要精力與錢財的,而且就目前而言自己並未展現在某方面的天賦,必須每樣事情都去試試看,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識文斷字;如果擁有像這位大人一樣的財富與地位的話,自己的過程應該會輕鬆許多吧。
若葉將盛得半滿的木盆平穩地放在榻榻米上,拿起浴巾,輕柔地擦拭著鬼舞辻無慘的頸背。
貴族與平民究竟差在哪裡呢?若葉也聽聞過有長相普通甚至難看的貴族,所以應該不在外貌上;眾人都說天皇是太陽的化身,但受到太陽庇護的貴族也會身體病弱成這樣嗎?
「你在看什麼?」鬼舞辻無慘正視著若葉。
「我只是覺得大人您的眼睛非常好看。」若葉的氣息都未曾亂過,就像是與一個熟人閑聊一般,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非常得生機勃勃……只是看著這樣的大人,就會覺得非常帥氣。」
「哦?」鬼舞辻無慘的視線從若葉身上移開,轉向了長廊外隨著雨滴搖晃著的樹葉,「你叫什麼名字?」
「若葉。」
「從哪兒來的?」
「平安京周邊的一片村落,當地人都稱呼它為『淺野』。」
鬼舞辻無慘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只是應了一聲。
大概是多虧了這場秋雨吧,鬼舞辻無慘半夜醒來不適的情緒得到了些許舒緩,也很快就入睡了。
若葉替無慘壓好被子,熄滅了燭燈繼續守夜,直到一絲晨光初綻。
疲憊的若葉很快就睡著了,沉沉的睡夢中她感覺有人在搖晃她,一睜眼就看見了表情複雜的紅。
「怎麼了?紅。」
「你昨晚做了什麼嗎?」紅的語氣顯得有些急促,但不太聽得出來是喜悅的還是焦急的。
「昨晚大人有些不適,我按照他的吩咐為他擦身,之後大人就睡了。」迎著紅的目光,若葉說完了。
「沒了?」紅顯然難以相信,「就這?就這?」
「發生了什麼嗎?」
「大人吩咐要一名名為『若葉』的侍女在晚飯後去見他,雖然大人想要處置侍女的話都是當面處置,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到底是為什麼大人才會記住你的名字?我不是說過了就像一個盡責的侍女一般行動嗎?我想要的是一個可靠的同伴,而不是不聽勸解送掉自己性命的蠢貨!」
「我和他說過的話,加起來好像還沒有五句。」
「我的腦子現在已經一團亂了,你倒是也為自己著急一下啊。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開始,你就是這樣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但是到了現在你為什麼還是一副老實相啊?!」紅看著若葉的表情只是瞳孔動了一下,用真誠的,不解的神情望著自己,「之前你說自己要當『天下第一』的時候,我笑得那麼大聲是因為你用這麼老實誠摯的臉說出了那麼滑稽的話呀!如果你當初說的是其他的話的話,哪怕是出家,我都會相信你!可是潛意識裡,我又一直覺得你對我說的都是真話,沒有人會在說謊后心跳還那麼平穩,動作還那麼自然,眼神還那麼平靜的吧?!」
「天下第一也好,其他的事情也好,我的確從沒欺騙你。」
「我已經不知道要對你說什麼了,你這樣的人,要麼就一輩子這樣老實巴交地活著,要麼就是一個天生的欺詐師吧。你最好祈禱家主叫你是有什麼好事吧,別死了,若葉。」
「...我不會去死的,我會用盡我的全部力量...活下去。」
若葉接受傳喚走在長廊時,大概是因為心情的變化吧,明明周圍有著雜亂的響動,她卻仍能聽見自己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就如昨晚那深夜一般清晰的腳步聲。
前面的侍女察覺到若葉停下來腳步,回過頭問她:「怎麼——了?」
那是赤子因為背後安靜的少女忽然流淚而發出的遲疑。
「木槿花開了呀,我還能見到這個秋天綻放的木槿花。」若葉任由著淚水劃出眼眶,眼睛卻一下不眨,似乎是想將眼前之景映入心中一般。
庭院中的木槿花的確很美,但也非什麼獨特之景,赤子開始懷疑眼前的少女是否被家主傳喚的消息嚇壞了腦袋。
「抱歉,我們繼續走吧。」若葉擦乾了眼淚,宛如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穿過了緣側。
到達門口時,跪坐在兩旁的侍女站起身來,其中的一名侍女是紅,她們向上捲起了帘子,在若葉與赤子走進後放下。
鬼舞辻無慘就那樣隨意地坐著,接近半躺的姿勢,卻有著逼人的氣勢,那漆黑微卷的長發與端正的面孔,用一句美如神造來稱讚也毫不為過。
「昨晚你很敏銳,我很滿意,所以為了和前幾天那蠢笨的侍女做個區分,我絕對給你獎賞。若葉,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