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一朵蘭花

窗台上的一朵蘭花

我喜歡抬頭望向天空。

每當這時候,我總會試著搜尋天空中的飛艇。

那飛艇是幸運兒們的世界。

沒這麼幸運的我們則是只能呆在地表,苟且偷生。

那些從地底長出來的怪物——癭,我們在它們的眼皮子底下度日,在這個人命如糞土的世界度日。

「蓮何,愣著幹什麼呢?」

說話的是我的哥哥,蓮葫。

我們兩人正在採集蘑菇與野果,用於果腹,也可以拿來交易。

「走神了。」我說。

「真是的,媽都那樣了你還不加把勁。」

「嗯。」

還是不去在意天空了,我明白,飛艇是不會接納我的。

蓮葫拿著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蘑菇向我走來。

「這種,是可以拿來釀酒的,多采點,最近賣的很快,一斤四十庫加。」

我接過了蘑菇,對著天空透著光去看,是一種紅色的帶有黃色斑點的小型菌類。

我們可以拿去「天塔」,賣給那裡的常駐商販,飛艇上的人會來收的。

「嗯。」

可能是我盯著天空看了太久,當我再次望向地面的時候,我腳下的地面已經開始發黑了,並且還有著黑色的經絡,在土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別在意這些,高風險高回報,只有被癭污染過的地面,蘑菇才會更多。」他說「而且這附近我看了,除了那根『莖』以外,還沒有癭出現在周圍。」他說著,又指向了我的身邊。

有了拔地而起的「莖」,癭才會從「莖」中長出來……

而我們現在的位置……就在村子的後山。

要搬家了……

我看向了他指的方向,那猶如巨樹一般的,頂端不停蠕動的「莖」,很快就會有癭從上面結出了。

癭是「莖」結出的怪物的總稱,有著各式各樣的身體特徵的怪物,隨著「莖」一起,腐蝕著這個世界。

「什麼時候走?」我問。

普通人類是沒有與癭抗衡的實力的。

「采完蘑菇就走,帶著咱媽、咱妹。」

「不等咱爸了?」

「他不配。」蓮葫一邊看著他移植了癭的黑色手臂,一邊低聲的說。

在地表的人們,大部分都會將癭的部分肢體移植到自己的身上,得以在夾縫中多活一段時間。

蓮葫換了一隻手,一雙腿。

花了大價錢,儘管如此,移植的肢體最多只能用半年,否則便會將宿主同化……

「嗯……已經十二年了啊……」

還是專心采蘑菇吧,一斤四十庫加的價格太誘人了。

關於癭的一切都是迷,偶爾它們會捕食周圍的一切,偶爾則是會選擇同化。

「莖」則完全不同,總有一天會在某處拔地而起……沒有預防的機會……

一個地方若是長出了「莖」,那這裡便會被「莖」漸漸的同化,漸漸的充滿了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手上的麻袋已經完全裝滿了。

「周圍沒有癭的跡象。」蓮葫長呼了一口氣,隨後便接過我手中的麻袋。

「你確定?」我問。

算上這個,他已經扛了四個麻袋了。

「那必須的,不過如果癭出現了的話,你一定要先跑。」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嗯。」

我又一次看向了天空。

一艘黑色的飛艇……

「哥?」我叫住了蓮葫,手指著那個紅色的飛艇。

「純黑色的嘛?真少見啊……」他抬頭看著,眼睛時不時的咪兩下。

我又抬頭看著那黑色的飛艇。

好像拋下了什麼?

「去看看?」我問。

蓮葫眯著眼睛,看著那拋下的東西,突然便丟下了麻袋,一手將我扛了起來。

「是tm炸彈!」

我並沒有見過炸彈,至少在我成長的這十五年來沒有。

「啥是炸彈?」

他沒有回答,靠著移植癭的腿腳,以極快的速度扛著我奔跑。

「告訴咱爸,我恨他。」他對我輕聲說道。

還沒等我回應,他便將我丟了出去。

我再次醒來時,眼前卻只有一片荒蕪……裸露著泥土的地面,一個十分巨大的坑。

而不遠處,那「莖」卻仍然在愜意的蠕動……

縮小了一部分的視野告訴我,我的一隻眼已經完全失明了。

「哥!哥?」

沒有人回應。

我起身走向了那個大坑,一路上流下的血跡讓我明白我的身體快要不行了……

無力……刺痛……暈眩……

原本腳下踩著的草坪,如今也成為了被黑色脈絡所包裹的泥土。

無力……刺痛……暈眩……

明明一直都在防著被癭所襲擊的說……

無力……刺痛……暈眩……

我看到了那黑色的手臂,拖著沉重的身體,緩緩走去。

我的腿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我摔倒了,在那黑色的大手旁邊。

我抓起了那隻冰冷的大手,正如他從前用溫暖的手握著我的手一樣。

我默默地閉上了我僅剩的那隻眼睛。

「多接點客就行了,我還不至於養不起他。」我朦朦朧朧的聽到一個女人這麼說著。

我又一次睜開了我的眼睛,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我正躺在一個十分硬的床上,還很臭,身體右側緊挨著牆壁。

我坐了起來,環顧四周,這個房間很簡陋,很臟,沒有人。

整個房間的傢具就只有一個床,還滿是汗臭味。

有點模糊的窗戶,窗台上擺放著一朵說不上名字的花,還有那黑色的手臂。

木門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修理過了,門鎖根本就沒有存在的意義,手從外面伸進來,便開了。

房間外面連著街道,陌生的街道,時常有行人經過。

窗外的行人有的雙目無神,猶如行屍走肉、有的滿臉驚喜,彷彿明天就可以踏上飛艇。

門開了,是一位長的很是漂亮的女孩,輕車熟路的打開了門。

「睡得好嗎?」她問。

我沒有回答她,我被他紫色的頭髮與瞳孔、精緻的鼻子與小嘴,深深地吸引了。

「我叫摩拉。你呢?」

我的思緒被她及時的拉了回來。

「蓮何。」

「你是被我的一位朋友帶過來的,這裡是督樂鎮,而撿到你的地方,那方圓百里已經完全毀了。」她順手點了根煙后,吐了煙圈,對我說道。

「……」

床單濕了一點。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了淚水。

「你已經很虛弱了,還是個廢人,沒辦法,誰讓我朋友是個好人呢?」她說。

我試著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也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

她盯著我,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沒有開口。

「等會我會把你帶到隔壁房間,這裡不適合你呆著,還有客人等著呢。」她盯著門外說。

我又一次望向了天空,透過玻璃,我看到了一座「天塔」,比我們村子的還要高很多倍。

也就是說這裡的天塔會經常有飛艇光顧。

……算了,連換肢體的錢都沒有,我只是一個廢人。

她把抽了一半的煙丟到地上踩滅,走上前來,攙扶著我,推開了房門。

街道正如我的村子一樣,很荒涼。

路上的人們看到了我們卻露出了一種詭異的笑,那盯著我們的人,眼中總是發著骯髒的光。

我被帶到了隔壁房間。

這裡比較好,非常乾淨的房間,因為沒有窗戶的原因,所以開著燈。

白色的牆壁與白色的光滑地板,這簡直就不像是我們地表會有的房間,更像是從「天塔」買來的飛艇照片里的那些房間。

她扶著我,把我丟到了床上,有一股香味,很濃,很濃。

「手……」

「當租金了,我可不白養人。」

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我一個人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可眼淚就是容易在這種情況下不斷的溢出。

我沒有家人了……而且如今也成為了一位廢人。

我在這裡能聽到街道上的聲音,這裡隔音很差。

我腦中滿是那個黑色飛艇,因為那個飛艇,哥哥不在了、因為那個飛艇,我們沒能提前通知村子……

而隔壁傳來的,令人作嘔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不禁想要轉移注意力,想想那朵花?

蓮葫教過我,那是蘭花?

想想那種蘑菇?

蓮葫說過,那東西值錢。

想想飛艇?

…………

「啊——」

隔壁那噁心的聲音似乎達到了頂峰,就這麼傳進了我的耳邊。

聽說我們村裡也有人會這麼做呢……

好像還有男人干這個的。

比我和哥哥采蘑菇水果掙得多得多……

比那些靠殺死落單的癭的獵人的工作要安全得多……

比賣掉自己家孩子要安逸的多……

真是的,我不應當再哭了……這不值得……

可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往外流淌著……

就像蓮葫說過的:「你一個男子漢為什麼這麼愛哭呢?」那樣……

可是我不明白……

我完全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啊!

在地表苟且偷生的我們,到底為什麼而活著啊魂淡……我不明白……

「庫加」作為貨幣,就和我們平時用的那種,嗯,由於我慫所以不敢說名字的那種,三張一瓶可樂的那種,面值是一樣的。

「癭」沒有固定的形態,就像是張三和李四不一樣,李四和王二麻不一樣這種,可以理解為一種詭異的存在,並且全世界都有癭的分佈,由於數量龐大所以有權有勢的人們與其後代可以在飛艇上,而其他人就只能在地表,等著世界被癭佔領。

「莖」的機制:

「莖」的生長是沒有規律的,並且也是無法預防的,可以理解為不可抗力以及天災,長出了「莖」之後這個地方便會被「莖」所腐蝕,被黑色的脈絡所蓋住,「莖」會長出癭,但癭並不是只會在「莖」裡面長出來,這玩意生長基本隨機。

其次,長出了「莖」卻沒有被癭塞滿的男主所在的那塊森林,就是純屬運氣好,那「莖」可能「不孕不育」,或者「沒有生育慾望」,所以沒有出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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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表苟且偷生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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