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章

朱木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預感，似乎李毅道會給自己惹出麻煩。他想起上次這位哥們去找他，正好遇到冉芳在場，雖然自己後來解釋了，但顯然李毅道並不相信。將來萬一他遇到郭青，會不會「出賣」自己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朱木陽自從進了設計院就懂了這個道理！肖麗和楊曉梅原本沒有深仇大恨，甚至二人曾經以閨蜜自居。要說起來導火索就是工會副主席欽定了肖麗，這一下子戳反了馬蜂窩，楊曉梅郵寄舉報信，以及後來肖麗瘋狂的報復，都是因為出現了雙方都志在必得的東西。其實嫉妒心這種東西，女人有，但男人更盛，孫書記和他幾乎同時調入的郵電總局，可是老於世故的孫書記隱形一般，幾乎沒讓人感覺到存在，反倒是朱木陽挺招人注目，這就是一種不成熟，包括這次借車回縣城，都有一種囂張！自己一定是做錯了！

朱木陽從李毅道眼光里，讀出了很複雜的東西，原本即將見到妹妹的喜悅也被沖淡了很多，他低著頭走進醫院大門口。

郭青從早晨八點就來到了朱曉華的宿舍，她知道朱木陽到縣城的大致時間，因此先帶著曉華到考場去看了看，高考考場就設在了縣一中內，上午考場開放，不少學子和家長都過來看，朱曉華準備了一份模擬試卷，先到自己位子上做了幾道題，找一下最佳感覺：「姐，這個位置挺好的。二樓靠著窗戶，眼界開闊！嘻嘻！」朱曉華當著別人要稱呼郭青姐姐，二人獨處時則是一口一個嫂子，郭青開始不習慣，後來也就聽之任之。

郭青卻從她的語音里聽出了緊張，笑著安慰：「高考和你平時考試沒什麼兩樣，你們現在條件好多了，我和你哥哥八七年高考要先預選，預選不過關連高考機會都沒有！對了曉華，上次最後一次模擬考試你總分600冒頭，這次只要正常發揮，過山東大學的分數線沒問題。報考志願上次填山經咱們填低了。沒想到你狀態越來越好呢！」

朱曉華也有點懊悔，不過仍是解釋：「姐，那是押對了題！我哥給我郵回來的模擬試卷里政治和英語都和模擬考試一樣，尤其是閱讀理解題。那不是我真實水平！」

郭青搖搖頭：「我昨晚給你哥哥打電話時說了，高考你要學會正確估分，真要是預估分上了六百，我倆給你托關係，把志願調成山東大學。我舅也認識教委的人！」

朱曉華露出為難的神色：「姐，我怕我估不準。人家別的省都是先出分數再報志願，咱們山東卻相反！」

郭青知道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朱曉華有心理負擔，噗嗤一笑：「沒事。你儘管考就行！你哥哥說給你找了一個大靠山，肯定會讓你高考發揮出色！」

「他就會吹牛！這高考哪裡能找什麼靠山！姐，你不知道，我哥哥喝醉了酒嘴就沒把門的。」

郭青故作嚴肅：「這次不一樣，他找的這個大靠山我也認識！」

看朱曉華瞪大眼睛，郭青才笑了起來：「他說給好幾路神仙都燒了香，神仙說你一定會超水平發揮。」

朱曉華愣了一下才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以至於很多帶孩子來的家長都看向她，覺得這位小女孩是不是有點毛病。

忽然有人喊郭青的名字：「郭科長，你也來看考場呀？」她倆轉身看時，發現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旁邊領著一個瘦高的男生。郭青忙回答道：「林大姐，您好！我陪我一位親戚來的！」

這位林大姐是她新單位縣財政局的一位同事。看相貌那個男孩應該是她兒子。那個男孩卻是認識朱曉華，他低頭對母親說了幾句話，林大姐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郭科長，你這位親戚可是一中的尖子生呀！聽說她是山東大學的苗子！你什麼親戚呀，這麼厲害？」

郭青有點臉紅，說道：「我的表妹！林大姐，你兒子這次高考怎麼樣？」朱曉華並不認識這位男生，只是覺得有點面熟！她始終保持一種微笑的姿態，在不熟悉的同學之間，成績就是名片！

林大姐臉上露出羞澀：「不行，上次模擬考試不到400分，這次就看運氣怎麼樣了。」她呵呵笑著對朱曉華說道：「朱同學，你和謝超是鄰座，到時候可要多幫忙呀？要真是我兒子過了分數線，我給你燒高香！我和你姐姐是同事，也是好朋友！」

這句話有點半開玩笑的意味，有點公然要求作弊的意味。朱曉華不知道怎麼回答，低下了頭，轉身躲到了郭青背後。郭青心裡不太高興，可知道也不能不禮貌，就笑著說道：「林姐，看你兒子一表人才，應該很聰明，考試沒問題的！」

她故意看看錶，問朱曉華：「你哥哥該回來了吧？他可沒有鑰匙。」

朱曉華連連點頭：「嗯嗯，那我們快回去吧！」

郭青給林大姐揮手再見：「姐，我們有點事先走了！祝願貴公子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呀！」

林大姐本來還想套套近乎，沒想她說走就走，也只好揮手告別：「好啊好啊！孩子們都交好運！」

二人出了一中校園往縣醫院走去，郭青很不滿地嘟囔：「這是什麼家長？不讓孩子好好學習，就琢磨一些旁門左道。」

朱曉華忙安慰郭青：「嫂子，沒事！我們班也常有這種同學，前段時間畢業考試，好幾個人都是我幫助過關的呢！他們都是城鎮戶口，高中畢業就能接班！」

郭青原本想再教訓朱曉華幾句，不讓她做這種濫好人，又不願意影響曉華的心情，就轉移了話題：「這幾天天怎麼這麼熱？曉華，晚上你別住在縣醫院了。到我家裡去睡，咱倆住在一起，我家涼快。你哥哥住這裡吧！」

朱曉華無所謂的態度：「嫂子，沒事！我哥住你家吧！我在這裡習慣了！平房晚上開著風扇涼颼颼的。」

郭青徹底紅了臉：「他怎麼住我家？」

朱曉華很喜歡郭青這種女兒態，她想起一件事：「嫂子，可能今天我爸和我媽也來縣城看看我，要不我們中午全家人一起吃個飯吧？」

「啊？」郭青很少見的不知所措了。「你個死丫頭也不早說？我一點準備也沒有。他們真的來嗎？」

朱曉華撓撓頭，這個動作像極了思索問題的朱木陽：「我也說不準！上次我回家時，俺娘就問我什麼時候高考，說要是需要她和爸爸就送來。我想按照我媽的脾氣，一定會來！我爸爸今天廠里也不上班。」

郭青一咬牙：「要來了你們全家一起吃飯吧！我就不參加了！」

朱曉華一把抓住郭青，生怕她逃跑一樣：「嫂子，這可不行！人家都說醜媳婦都難免見公婆，你這麼漂亮，怕啥！」

郭青大怒：「滾！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朱曉華哈哈笑了起來。一中距離縣醫院並不遠，二人有說有笑走了十幾分鐘就進了醫院大門，朱曉華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在前邊提著煙酒的朱木陽，剛要開口喊，卻看到郭青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咱倆給他開個玩笑！」

朱曉華童心皺起，也喜笑顏開的點點頭，這倆女子就快步一左一右跟了上去。

朱木陽心裡有事，絲毫沒在意身後的情景，他在想怎麼去和李毅道談談，暗示他一下不要和郭青講關於自己的事情，可又擔心弄巧成拙，李毅道絕對不是那種低智商的人。也不知道今天上午他報到後會遭遇什麼，自己是不是問一下郭青，要真能給他幫忙不妨幫一下，也算是給好朋友一個交代。

就在他深思熟慮之時，忽然耳邊炸雷般響起一聲：「啊呀！」這聲動靜嚇得朱木陽一個哆嗦，隨即雙手抬起就要揮出，也就在這時，他一下子看到了一左一右妹妹和郭青的兩張笑臉。

朱木陽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他提著的東西碰到了肩膀：「你倆傢伙，有病嗎？嚇死我了！」

朱曉華忙去接過來，不過撅撅嘴：「怎麼都是這些東西？哥哥，我嫂子說喜歡上次吃過的麵包，你也不買回來！就是煙酒的真俗氣！」

郭青卻看到煙酒的牌子，知道價值所在，心裡更是認定朱木陽給自己父親買的，雖然家裡並不缺這些東西，可價值不菲的禮物能代表一種態度，心裡喜滋滋的，不過嘴上也和朱曉華一個立場：「就會亂花錢，你看看自己穿的衣服都掉扣子了，也不買件衣服。」

「嫂子，等我高考完事，咱倆就去濟南，帶著我哥去買衣服。尤其要給你扯衣裳。」扯衣裳是高唐婚嫁風俗，有點訂婚的內涵。

朱木陽嘿嘿一笑，把那本集郵冊遞給郭青：「郭青，我又給你爸爸找了猴票了，本來是兩本，結果剛才遇到李毅道，給了他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