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布娃娃
楊侯身體比腦袋反應得快,當他已經跑到白洛問摔倒的最後一個隔間時,望去就是摔懵的她和她身後因為機關開啟而縮進後面牆體的馬桶,以及地面正在打開的暗道。
因為在摔倒的時候不小心下意識想扶個東西穩住身體,所以歪打正著摸到偽裝成水管閥門的暗門開關。
白洛問也沒想到自己運氣會這麼好,摔一跤換一道暗門,那完全不虧呀。
只不過當時的暗道還沒被點燃蠟燭,漆黑一片,就算用手電筒照都看不見盡頭,好似深不見底。
白洛問左顧右盼身邊只有楊侯一個小孩,總不能喪心病狂到讓他打頭陣,只好自己走在前面。
「牽著我,小心別踩空。」
沿路兩邊嵌在牆上的燭台被楊侯用引燃符咒點亮,逐漸明亮的暗室讓她們內心一絲陰霾散開。
「咳咳。」
楊侯剛走下樓梯就吸了一口前面白洛問腳底踏起來的灰,嗆到眼淚花不斷往外冒。
他把圍在臉前的灰塵扇開,快步走到白洛問身側緊貼著她,跟在一邊走才好些。
還好走廊並不長,楊侯手裡的電筒光照出一扇石門,他試著用力推下,沉得根本不帶動。
「我來吧。」
白洛問把拿在手的針線盒、美工刀放在靠牆的地上,她把楊侯推到自己身後,先嘗試著門朝哪邊開,確定不是往外拉就開始活動手腕。
瓷實的石板門重量果然非同尋常,如果是普通人肯定無法在一個人的情況下打開。
石門與地面產生的摩擦聲如同雄獅壓抑在喉間威脅的悶吼,把耳畔震得嗡嗡響。
約莫推出個夠一人進出的空隙,白洛問拿好東西率先進去探索,楊侯緊隨其後,還順便畫一張保護符貼在石門邊的牆上防止有人闖入。
石門后的空間不大,目測有個二十五平方左右,空曠的第一眼看去不見三件物體擺放。
而位於最顯眼位置且正對石門的是尊獸像。
楊侯拿著手電筒並不能完全把它照出來,所以可能認不出。
可作為幾千年的老相識,白洛問光憑那鄙夷眾生為螻蟻的眼神就斷定它的身份。
「這是四凶獸之一——窮奇的雕像啊!」
楊侯抬頭望著雕像之上刻有『窮奇』的二字牌匾驚嘆出聲,居然有人會信奉窮兇惡極的凶獸。
窮奇石像前的桌子上還擺著當貢品的帶血肉塊,他一想到這暗室的主人也許是那幾隻怪物里其中一個,連帶這塊肉都變得礙眼。
誰曉得這是動物肉還是人肉...
這想法令楊侯一陣頭皮發麻,乾脆轉過頭環顧四周,讓注意力發散出去。
白洛問則是返回門邊仔細在牆上尋找有無燭台。
「小屁孩兒,過來點蠟燭。」
招呼蹲在窮奇供奉台下的楊侯過來,白洛問踮腳把位於高處的燭台取下,等點燃再放回去。
各處燃起的蠟燭光把暗室照得通亮,手電筒沒用被丟在一邊,楊侯把她拉到剛才自己發現東西的地方重新蹲下。
「白姐姐你看,這裡面會不會是線索?」
看著楊侯從桌子底深處扯出來的箱子,白洛問單膝蹲下、食指撥弄相互交叉的兩張封條。
「應該就是了,拆!」
自動忽略封條寫有的『禁止打開』四個大字,白洛問話音才落,指尖便順著封條邊緣那麼一撕。
失去作用的封條從半空飄落至地面,孤零零地躺在箱子不遠處。
撕開一半后,白洛問還專門停了一下,見並沒有意外就直接撕下另一半,絲毫不拖泥帶水。
兩張封條全都撕開,掩蓋在封條下的牛角扣暴露出來。
那警告應是用來嚇唬人的,白洛問打開箱子快有一分鐘也無事發生。
一大一小兩個腦袋擠在一起齊齊往箱子里探,只見裡面放滿了布娃娃。
楊侯把揣在懷裡的布娃娃拿出來作比較。箱子里的除了樣貌和穿著外,與手裡只布娃娃幾乎一模一樣。
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每個布娃娃臉上都掛著不同的情緒,有的害怕、有的獃滯、還有的如見鬼一樣驚恐萬分。
這些栩栩如生的表情給這些布娃娃添了份生機,彷彿它們這些情緒都是真實的。
「單個拎出來倒是挺可愛,但放在一起怎麼就這麼瘮人呢?」
白洛問忍不住『咦』了聲,跟碰見瘟神似的把布娃娃丟回箱子里。
布娃娃被丟開后掉在另一隻娃娃上,軟綿綿的四肢耷拉著,配合那表情就跟死了一樣。
白洛問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難看,她站起身離遠些觀察,突然開口問道:「你看這箱子,像不像丟棄死人的屍坑。」
她的聲音陰森森的出現在背後,楊侯刨弄布娃娃的動作頓時僵住,立刻反駁,「你,你瞎說什麼呢。」
兩人本來就膽小,還在這種場景下製造恐怖氣氛,楊侯嘴裡這麼說著,手卻很誠實的默默收回。
那一條奇怪的思路被打開后,再看向木箱和裡面的布娃娃,果然越發詭異。
的確挺像她說的那麼一回事兒。
楊侯打了個寒顫,屁顛屁顛跑遠,途中還回望幾眼,那木箱里的娃娃睜著發燭光下發亮的紐扣也盯著他。
「你跑那麼遠幹嘛,它們又不會真的活過來…啊!」
白洛問前半句還帶著調侃笑話楊侯膽小,下一秒就尖叫著跑到他旁邊。
楊侯莫名被她一個迴旋拉到前面擋住,白洛問蹲在身後露出半個腦袋,伸出食指朝木箱指指點點。
「動了。」
「啊?」手臂汗毛聳立,楊侯哭喪著臉從白洛問前面掙扎逃出,一溜煙又繞個圈跑到她背後躲著,「白姐姐,你可別故意嚇我!」
「誰嚇你啊,它是真動了!」
要不是後面有個楊侯擋著,白洛問就已經貼在牆上。
兩個人抱在一起遠離像屍坑的箱子,兩雙眼睛緊緊盯住不敢挪開。
「楊侯,既然你都有了白澤毛製成的毛筆,那作符所用的普通底紙可配不上它。」
白洛問扯開話題的技術一流,楊侯腦袋腦袋轉得飛快,嘴巴這次跟上進程回她,「對呀,所以我懇請師傅很久他才給我找了幾張百年梧桐樹樹皮製成的木牌,我一直捨不得用。」
「嗐,百年梧桐樹算什麼,沒被鳳凰棲息過得梧桐樹壓根沒用。」白洛問對那東西一頓奚落,楊侯聽在耳朵里就覺得她是在刻意貶低,氣不打一處來。
可他還沒來得及發作,白洛問接著說的話讓他當即從地面站起來。
「你可知重明鳥?它的羽毛可是至陽之物,光是擺那就有辟邪消災之用處,何況你再結合符術錦上添花,豈不美哉。」
白洛問一板一眼從嘴裡蹦出字,瞥向楊侯的眼笑若彎月,「你,覺得呢?」
「白…白姐姐你什麼意思。」楊侯連親耳聽見的話都不敢相信。
重明鳥那是何物,可是已經滅絕的祥瑞之獸。
它身上覆蓋的羽毛作為驅鬼除妖魔的符咒乃是上上佳之最,只不過極其愛護羽毛的重明鳥從來不允許別人碰它的羽毛。
他以前何嘗沒有詢問過白澤大人關於重明鳥羽毛的事情,但連白澤大人都摸不到的東西,難不成白姐姐還能有它的羽毛?
「對呀,怎麼樣,想要嗎?」
「當然,當然想要…」
「哈哈哈。」白洛問看著楊侯獃滯的表情捂著肚子笑出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重明鳥愛他那羽毛一事,人盡皆知。只不過我有幸幫過他次忙,作為報酬,他曾贈與我過一根尾羽。」
「什麼!尾羽?」楊侯從震驚中緩過神就聽見這不可思議的事情,望向白洛問的眼神瞬間變得懷疑。
「幹嘛這麼看著我,難道不是比那身上毛長多了?更划算好吧。」
楊侯背在身後的雙手食指不斷攪動,他尬笑著見白洛問那一臉無所謂還因為撿到小便宜而暗自自豪的小表情,最後還是不打算告訴這個缺心眼兒關於尾羽的含義。
「沒事。羽毛…」楊侯厚著臉皮把手伸到她面前,即使臉因為不好意思而漲得通紅也不收回。
「放心,會給你的。但線索應該就在箱子里,怎麼辦,你去吧。」白洛問此時可想不懂何為愛幼,推搡楊侯被冷汗浸透的後背,鼓勵他放心去,事成之後一物換一物。
患難見真情,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楊侯被白洛問推出來時便感覺到心裡那份對她的崇拜之情蕩然無存。
「姐你就知道欺負小孩兒,真不是人。」嘀咕著罵白洛問,楊侯知道她能聽見,也沒準備掩飾,回過頭瞪她的眼神中滿含怨念。
但重明鳥的尾羽的確誘惑力太大,甚至比它身上的羽毛更加珍貴。
反正有白洛問在,出事兒了有她擔著。
楊侯將一道護身符畫在紙上,向其中注入靈力再貼胸前。
他慢步朝木箱挪動,不理會白洛問的催促堅持已自己的速度前進。
在能看見木箱裡布娃娃的時候便更加小心翼翼,深呼吸幾口做好心理準備才把手伸進去。
一個、兩個、九個。
總共九個布娃娃分成三排整齊擺放在木箱旁邊,失去布娃娃遮擋的木箱內部空空如也,只剩箱底留有一行字。
「殺掉他,真理就在其中。」
楊侯念出這句話,匪夷所思的同時不太理解這其中真正的涵義。
不敢亂猜想,他乾脆把箱子整個推到白洛問身前,詢問她的意見。
「白姐姐,你說這意思,難道是要我們殺人嗎?」
盯著人字旁的『他』字,楊侯不太確定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同時害怕地縮脖子,顯然不敢相信會讓他們殺人。
白洛問思量了一番,直接否定。
「如果是以海子那變態的想法也許有這可能,但今天這裡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別的活人了,所以應該不是這意思。」
再一次陷入僵局,兩人面對面進行探討,楊侯剛好擋住白洛問的視線。
也正因如此,她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身後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