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袈裟(二)
悟空服侍玄奘躺下后，自己也上了床。
這幾日里，他跟了玄奘，時時想著怎麼去了頭上的金箍，逃離玄奘。
這時，他有些美美地想：唐僧和尚這幾句話說的還算有點兒良心。我老孫左右無事，就真心保他去一趟西天吧。萬一成了仙佛，天上地下都去得，師父想抓住我，可就難了。
那兩個小和尚見玄奘師徒離開后，返回到金池長老的內室。
金池吩咐他們說：「你們去把各房的僧眾的領頭師父們都請過來吧。」
兩個小和尚跑去把領頭師父們請過來，卻見金池長老正坐在床邊抽噎著哭泣。
他的眼淚流滿了鬍子和僧袍，倒也真顯得可憐。
眾師父忙問是怎麼回事呀？
金池搖頭嘆息，只是不答話。
兩個小和尚把長老和唐僧，孫悟空會面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遍。
眾師父都問金池長老：「老院主，那袈裟到底是真是假？」
金池止住了悲聲，說：「袈裟自然是真的。若是假的，我還哭個什麼勁兒呢？你們看看這塊紅寶石，正是我的家傳之寶。我見了它，就如見到我去世的親人們一樣啊。天可憐見，這觀世音的寶貝，錦斕異寶袈裟來到了觀音禪院，這說明了什麼？你們領悟不到的嗎？」
金池瞅了瞅呆若木雞的眾僧侶，說：「可惜呀，這寶貝袈裟明天就要隨著唐僧遠去了。我再想見這寶貝袈裟一面，可是萬萬不能了。我就哭上這一夜，哭死得了。」
一個師父說：「老院主，你這麼哭可沒有用。我們想辦法留住這袈裟就是啦。」
金池眼睛一瞪，說：「怎麼留？人家活得好好的，我們還能霸佔人家的東西嗎？那成什麼人啦？」
小和尚說：「把他們殺了吧。他們死了，袈裟自然就歸我們長老了。」
金池嗔怪地說：「你倒說得輕巧。你沒見那孫悟空忽來忽去的有些功夫。你沒殺得了人家，人家把你殺了怎麼辦？」
那個和悟空吵架的和尚近前來，說：「院主，我倒是有個主意。」
金池說：「你又要憑著幾斤蠻力，去活活把人家打死嗎？」
那和尚說：「那倒不是。我看他們師徒住的禪房是獨立的三間。和我們的秋草垛很近，不如我們等他們師徒睡熟時用柴草把禪房圍住，放上一把火。這走水失火，可是誰也料想不到的事呀。捨得這三間禪堂，換一件寶貝袈裟。這個買賣，我覺得也算划得來。」
金池眼睛發亮，說：「這個主意還中。不過你們要把握住分寸，要很及時地滅火。既不能讓該死的人的活過來，也不能株連到我們院里無辜的僧人。」
那和尚低聲說：「只要院主你點頭，這件事我來辦。包管是萬無一失，絕對不會讓你老人家失望的。」
金池開心地笑了，說：「我點頭了。菩薩保佑你萬事順遂，馬到成功。」
悟空在午夜時醒了。
猴子本來睡眠就淺，最是警覺。
他聽到禪堂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好奇地悄悄下了床，從窗戶縫隙往外觀看。
正看見月色之下，一群群禿頭的黑影抱著柴草往禪房旁邊堆積。
悟空心頭一驚，暗想：這些禿驢好狠啊，為了一件袈裟竟然要害死我們兩條性命。哼，看我老孫今夜怎麼擺布你們。
他跳到樑上，將房頂屋脊輕輕破
開。再下來把行李拎上屋脊。
他手拎行李飛出觀音禪院，把行李放在樹林里。然後再飛回去將熟睡的玄奘背起，也送到了樹林里，讓他依靠著行李睡著。
悟空回去馬廄牽馬時，僧人們已經放起火來。只是午夜風小，火勢顯得燃燒緩慢。
悟空心想：禿驢們，老孫幫你們玩火吧。
他鼓足了一口氣，猛地吹出去。
這一吹，猶如平地颳起了大風。直吹得火焰熊熊燃起，不但燒了三間禪堂，也燒向了其他僧舍。
悟空牽馬到了樹林里，坐在大石頭上觀看著觀音禪院里衝天而起的大火。
他聽著院內僧侶們緊急救火的聲音，不禁鼓掌而笑，說：「燒得好，燒得妙，燒得呱呱叫。」
玄奘翻動身體一下，嘴裡嗯了一聲。
悟空嚇得捂住了嘴，眼睛里卻滿是賊兮兮的笑意。
過了一個多時辰，大火漸漸小了下去。
悟空覺得無趣了，想要再眯一覺。
他突然想到什麼，火燒屁股一樣跳了起來。
他心頭一團亂，暗想：遭了，遭了，特么的糟糕透了。那金池長老的住處也燒了的話，我們的袈裟豈不是也燒得毛都沒有了嗎？
他急忙飛縱到空中，向下看到金池長老的住處安然無恙，他這才大放寬心。
他突然又想到什麼了。
他在空中也像被火燒到屁股一樣，快速地飛落回來。
他躲在馬匹旁邊，左右上下地偷看，一顆心咚咚直跳，暗想：不會被師父發現的吧？師父說我在千里之外變化或者飛行的話，他都能感應得到。我今天飛了三次，他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在這裡了？
悟空提心弔膽，坐立不安地挨到了天亮。
他見四周並沒有什麼異常，便暗自寬慰自己：師父一定是在萬里之外找我呢，他沒感覺到我在飛行。
玄奘迷惑地睜開了眼睛，問：「悟空，這是怎麼回事呀？」
悟空聲淚俱下地控訴：「師父，那個金池長老太特么狠了，他要燒死我們，獨吞袈裟呀。」
玄奘看著觀音禪院里兀自飄散著黑煙，心有餘悸地說：「身為佛門弟子，人心居然險惡至斯。我唐三藏今天也算開了眼界。」
悟空說：「師父，我們趕緊去討回袈裟，就遠遠離開這裡吧。」
玄奘說：「可是，已經撕破臉皮了，我們再去，不是羊入虎口嗎？」
悟空笑說：」師父，他們算不得虎，充其量不過是一群狼狗之類的。我們也不是羊，我們才是老虎。拿出大唐高僧的氣魄來，一腳踢開他們的院門，大叫：金池老禿驢！還我的袈裟來！我包管他們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
玄奘有徒弟撐腰，真的也威風一把。
悟空替他一腳踢開了院門。
玄奘手拄九環錫杖，大步而入，高聲說：「金池老……老長老！你還我的袈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