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救治
一聽說青椒爆鹿肉,陳宗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鼻冀處彷彿飄來那股特有的膻腥味,還有青椒的香辣味道。
周家媳婦親自動手做的…..
他記得上段時間參加鄉試,考得天昏地暗的,一放出來就覺得飢腸轆轆。剛好周家媳婦做了兩大盤的香椒爆炒鹿肉放在桌子上,他一看見,馬上吃了起來,風捲殘雲般,把兩大盤鹿肉統統吃完,還被妹妹取笑「餓鬼投胎」,一家人笑了好久才罷休。
周家媳婦的丈夫是陳府的家生子,所以,他可以吃很久很久周家媳婦做的青椒爆炒鹿肉……
陳寶珠朝翠微使了個眼色。
翠微會意,上前一步道:「大公子,我這就去找陳伯,讓他到外面的集市去,買兩隻鹿肘回來。然後讓大廚房的周家媳婦給你做,保證在晚飯前送到你的屋子裡去。至於這隻鷹嘛……」
她看了一下桌子上那隻鷹:「大公子你就別惦記了…….」
陳宗綸果然很成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再咽了一下口水,看向那隻鷹的眼神里已經沒了興趣:「這渾身血淋淋的東西,烹熟了想必也不太好吃……還不如吃鹿肉呢。」他生怕翠微忘記,再次提醒道:「鹿肉一定要在晚飯前送過來啊。」
「奴婢明白。」翠微利索地應了,轉身跑了出去。
陳寶珠輕輕地吁了口氣,自家哥哥明顯就是一個吃貨,只要說到吃,就可以把他糊弄過去。
陳宗綸見正事辦完,心裏面惦記著清歌坊的那些新鮮出爐的胡女,轉身便要走。
陳寶珠忙叫住他:「哎,哥,你才剛回來,要上哪去?」
「我……」陳宗綸的腦子轉得飛快,馬上道,「珠珠,你把這鷹救活,哥去集市幫你淘一個描金的鳥籠子回來。」
陳寶珠白了哥哥一眼,她怎能不明白自家哥哥的心思?肯定又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了,就把自己推出來當擋箭牌。他也不想想,鷹本來就是不甘束縛、搏擊於長空的禽類,有見過把鷹拘在鳥籠子里豢養的么?
不過,被陳父逼著十年寒窗苦讀,也太難為她這位活潑好動的哥哥了。今天難得中了個解元,陳寶珠也不想太為難他,只道:「哥,今天娘找你找不著,說是喚了裁衣娘子入府來,要給你做幾套好看的衣裳,讓你過幾天佩花騎馬榮市時穿呢。」
歷代鄉試的規矩,頭名者身戴紅花,遊街市一圈,風光無限。正所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
這個時候,陳大公子的心思可不在這些什麼新衣與榮市上面,他含糊道:「就照著我現時衣裳的尺寸量著做就好了,反下我也沒有長胖。」
說話間,人已經跨出了院子門口,轉瞬間整個人就不見了。
張媽媽匆匆而入,臉色有些蒼白,看到院子中央的陳寶珠,忙加快腳步,幾乎是衝過來的,捧起陳寶珠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察看一番,弄得陳寶珠莫名其妙。
「張媽媽,你在做什麼?」連一旁的綠意也被弄糊塗了。
「小姐,你沒受傷吧?」察看完畢,張媽媽明顯鬆了一口氣。
陳寶珠搖搖頭。
「沒事就好。」張媽媽納悶道,「那這一路上的血滴……」
很顯然,張媽媽已經看到了從院子門口處到院子中央一路淌過來的血跡了。
「都是哥哥了。」陳寶珠沒好氣道,「哥哥拎了一隻死鷹給我,弄得這滿院子都是血。」
「鷹在哪裡?」張媽媽吃驚道。
綠意一指石桌:「呶,張媽媽,就在你的後面。」
張媽媽回頭一看,正好對上那隻鷹凌厲的目光,嚇得她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上:「這是什麼東西,這麼龐大血乎的一團……」她忙迭地叫道,「快扔出去!」
陳寶珠忙擋在石桌前,叫道:「不行,不能扔掉。」她望著張媽媽,可憐兮兮道,「張媽媽,這鷹也活不長了,你就行行好,放過它吧。」
虐殺動物可不是她這個現代人該做的事情啊。
綠意也道:「張媽媽,這鷹快死了,它傷不了人的。大公子說要考驗考驗小姐的醫術精進了沒有,所以給了這隻老鷹讓小姐練練手。而且,這隻老鷹還是小姐用一頓鹿肉換來的呢……」
「什麼鹿肉?」張媽媽沒聽明白。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陳寶珠身後的鷹,忽然仰起腦袋,看著陳寶珠的背影,目光中的凶戾漸漸隱去,露出柔和的光芒來……
陳寶珠膩歪在張媽媽的身上,呈撒嬌狀:「張媽媽,你就不要跟一隻鷹計較了。它現在半死不活,傷不了我的。你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這救鷹一命……」她覺得這種套用成語真是拗口,但是不管了,「張媽媽,這救鷹一命,不能造七級浮屠,也能造一兩級的吧?」
張媽媽顯然對於這樣的比喻很不贊同:「那不過是一隻畜生……」
「畜生也是一條性命啊。」陳寶珠忙道,「張媽媽,你就順了我的意吧。」說著拿頭朝著張媽媽的身上蹭。
綠意不禁莞爾,她知道小姐這樣的柔情攻勢對張媽媽最有效,哪一次張媽媽不是在這樣的攻勢下敗下陣來的?
她笑著插口道:「張媽媽,你就順了小姐的意吧,難得小姐看上這隻鷹…..再說了,二小姐屋子裡不是養了一隻白貓嗎?小姐平日里一個人也怪悶的,養只鷹也可以解解悶……」
張媽媽喃喃道:「有哪個閨閣小姐養只鷹的?」終是扛不住陳寶珠的硬磨軟泡,勉強道,「那好吧,就暫且養一陣子吧,等這隻鷹好了以後就放生。綠意,你跟在小姐身邊,認真看著點,別讓鷹把小姐給傷了。」
綠意朝自家小姐嘻嘻一笑,趕忙應了。
陳寶珠喜不自禁,忙讓綠意把受傷的鷹,還有小白鼠移到自己的屋裡去。
張媽媽這個時候才發現還有一隻老鼠,兀自嘀咕道:「小姐這是怎麼了,要麼不養,一養盡養些奇怪的東西……」
陳寶珠朝張媽媽扮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跑開了。
張媽媽看著滿院子的血跡,又把眉頭皺了起來,喚過幾個下等丫頭過來,把院子里的血跡清洗乾淨。
「小姐,該怎麼辦呢?」綠意打開藥箱,找出一些紗布,還有雲南保命籽研磨成的藥粉,這算是治外傷的特效藥了。她看著渾身血跡斑的鷹,感到無處下手。
「把剪刀給我。」陳寶珠道。
綠意依言把剪刀遞給她。
「我先把受傷部分的羽毛剪掉,這樣才能看清傷口。」陳寶珠道,手輕柔地撫摸著鷹的頭部。
那隻老鷹彷彿知道陳寶珠是為了救它,並不是害它。它低鳴了一聲,合上了眼睛。
陳寶珠小心冀冀地剪著傷口處的羽毛,細細一數,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這隻鷹的身體里,竟然有數十處傷口。有些傷口綻裂似被刀劍劃過,有些傷口血肉糊模,倒有些像箭傷,但這隻鷹渾身上下不見一支箭羽。
她記得這個時代的箭都是帶了倒鉤的,難道說,這隻鷹用嘴把自己把傷口處的箭拔出來的?那勢必連帶勾出血肉來,那該有多疼啊!
想到這,陳寶珠不由對這隻倔強的鷹多了幾分敬佩。
「綠意,把這碗水餵給鷹喝。」陳寶珠拿著一碗放了助眠藥物的清水,遞給綠意。
這隻鷹傷得這麼重,為避免感染,當然要拿酒精先給它消毒。酒精觸碰傷口的燒灼感……如果眼睜睜地看著這隻堅強的鷹在自己的手裡痛苦地掙扎著,陳寶珠有些於心不忍。
那隻鷹興許是渴了,再加上對於陳寶珠沒了戒心,很快把水喝了下去,然後小腦袋一耷拉,就昏睡了過去。
「開始吧。」陳寶珠深吸一口氣,用棉花沾了高度烈酒,擦拭起傷口來。清理完畢之後,再灑上藥粉,最後用乾淨的紗布包紮起來。
看著包成木乃伊似的老鷹,陳寶珠吐出一口氣:「我不是獸醫,死鷹只能當成活鷹醫了。希望它能熬過今天晚上吧。」
然後她又吩咐綠意到大廚房裡取一個稍大一些的籮筐來,在上面鋪上一層厚厚的棉花,再把鷹放進去,好讓它睡得舒服一些。
最後,她讓綠意泡些參茶,如果鷹熬不過去的時候,就喂一些參茶,希望這樣可以助它撐下去……
做完這一切,再把手洗凈,看看時間,已經一個時辰了。外面的鞭炮聲不斷,人聲渲鬧,想必道賀的人又上門了。而整個下午,寧氏也沒有派丫頭過來找她,想必在前院應付那些來往的賓客忙得不可開交吧?
這樣的榮耀,寧氏當之無愧,因為,哥哥本來就是寧氏生的……
哥哥中了全省鄉試頭名,也就是解元郎,這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這樣榮耀的事情足以讓寧氏樂上好些天,也足以讓黎姨娘黑上好些日子的臉……
想到這,陳寶珠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黎姨娘生的三姐姐陳寶怡,從來就不是她的對手,而黎姨娘,又怎麼會是她的娘親,寧氏的對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