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海外華人遭受的安全威脅
杜強斟酌著說:「昨天晚上我住的社區被武裝搶劫了,今天過來想找會長商量商量怎麼辦。」
秘書小楊說:「杜強老闆,實話跟你說吧,這事情很不好辦。別說是你,這幾天都有人過來找會長反映,近期盜竊、搶劫的特別多,鬧事的也多,大使館給會長說了,要注意人身安全,沒事晚上別出去了。會長還在為這件事發愁呢!」
「那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怎麼解決?還不得依靠當地的警察。咱們在這裡的華人都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沒有槍沒有炮的,怎麼辦?總不能跟他們硬拼吧?人又特別分散,誰家遇到事了,等把人都召集起來,黃花菜都涼了。杜強老闆,會長說過了,這是特殊時期,咱們不正面交鋒,過一段時間,情況總會好起來的。」
秘書小楊說的也是實情。海外的華人在當地勢力都比較大,一直都是當地政府重點關注的對象,很多事情不能當出頭鳥,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否則容易被作為黑幫勢力打擊。看來,又一條道路被封死了。
杜強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社區的酋長身上了。酋長是當地社區的大佬,是民間武裝力量的頭。應該說,杜強和酋長的關係還算不錯的,這得益於杜強數年以來的苦心經營,逢年過節的,拜拜山頭這種事情,杜強都必須做,而且做得比一般人都要好。一般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杜強不會去找酋長,這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對於杜強帶來了比送給當地警察局局長還要大份的禮物,酋長非常滿意,所以對於杜強提出的困難,酋長也是認真地考慮了很久。
「中國人,」酋長說道,「我們的友誼是地久天長的,你這個困難我必須得幫,不是為你,也為了我們整個社區。昨晚的事情我跟另外幾個首領商量過了,我們準備成立一支武裝力量,單靠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抗拒大規模的武裝搶劫團伙,所以必須得擴充社區的武裝力量。目前有三個困難,缺人、缺錢、缺槍。你是我的好朋友,既然想尋求我們的保護,也得為社區出一份力吧?我替你考慮好了,你要做生意賺錢,人應該是沒空了。要不你出錢吧?這樣我們可以招募更多的人,解決大家的工資,解決槍的問題,你看怎麼樣呢?」
「只要在合理範圍內……」杜強心裡說,「還是可以的,就當是花錢保平安吧!」
酋長看著杜強眼裡升起的希望,眼裡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狡猾,接著說:「為了防止有更大規模的武裝搶劫,我們計劃組建一個300人的武裝力量。經費的事情,我們幾個首領出三分之一,其他社區居民湊起來出三分之一,你出三分之一,也就是100個人的工資、服裝、槍支、使用的費用……你這麼一個大老闆,應該沒問題的吧?那麼,我們來商量一下具體的細節吧……」
杜強的心底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以至於酋長後面的話根本就聽不清楚了。
把全部家當賣了,也供不起這麼多人的費用啊!
杜強一路昏昏沉沉地開著車回到家,二話不說往床上一躺。劉英連忙上來問杜強情況怎麼樣了。
杜強說情況很不好,就把今天的遭遇都告訴了劉英。一時間夫妻倆相對無語。
還是劉英最先發了話:「要不,咱們到大使館去?」
「住一天,兩天?還是一年,兩年?」杜強有氣無力地反問。
「那,要不買支槍咱們自己防身?」
「有用嗎?真的來了劫匪,你敢開槍嗎?打死了人,怎麼辦?」劉英的提議又被杜強否決了。
「實在不行咱們雇幾個保鏢?」
杜強冷笑了幾聲說:「你真的以為咱們是大老闆嗎?就咱們掙的這幾個錢,雖然比國內要多,還不至於多到能雇上幾個保鏢吧?錢都給保鏢發工資了,咱們吃什麼?再說,保鏢可靠嗎?萬一來個反水,看見咱們生意做得好,保鏢把咱們做了呢?你不是不知道當地人的脾氣,外人總是不可靠的……」
「那你倒說說咋辦啊?你是大老爺們,你說辦法總比困難多,你倒是想出來啊!」
杜強看見每個意見都行不通,心裡窩了一肚子的火,沖劉英吼道:「你閉嘴,你有能耐你去辦啊!」
劉英這麼多年來沒看見杜強發過這麼大的火,「嚶嚶」地哭著說:「你沖我發啥火?我有辦法,還用得著你?」說完,躺在床上哭,把一個冷冷的背影留給了杜強。
杜強獃獃地看了一會兒劉英的背影,千頭萬緒總也解不開,一聲不吭地走到門外,從口袋裡掏出香煙,狠狠地吸了起來。
於是,從這個晚上起,夫妻倆再也沒有了安靜的睡眠。夜間只要一有風吹草動,都是惶惶然如驚弓之鳥。幾天下來,被折磨得瘦了一大圈。
生活還得繼續,即使夜裡總不見當地警察巡邏的身影。
這樣又過了幾天。
這天,杜強在自家超市裡無精打采地整理著貨架。連日來晚上睡眠不好讓他白天精力幾乎耗盡,還得強打著精神來應付絡繹不絕的顧客。劉英也好不到哪裡去,好幾次在收銀機邊上收著收著就睡著了。
忽然幾個當地群眾的講話引起了杜強的注意。
「聽說了沒有?昨天聯合國一個當地僱員在家中又被搶劫了。」
「聽說了啊,劫匪用槍指著他的腦袋,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搶走了。就在離咱們社區不遠的地方。」
「唉,聯合國的人越撤越少,治安是越來越亂了!」
「沒辦法啊,他們總有撤走的一天。」
「以後怎麼辦?」
「誰知道……警察又是那麼不管用……」
又是負面新聞!杜強原本脆弱的心幾乎不堪重負了。杜強雙手撫摸著一排排的貨架,心裡萬分感慨。沒有經歷過白手起家的人,永遠不知道那一段艱辛的過程。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嗎?杜強是經歷過艱苦歲月的人,知道這個非洲國家在苦難中艱難向前發展。這個西非國家在戰後這些年的變化是非常大的,渴望和平的民眾主流是好的,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江湖就難免少不了明爭暗鬥。小偷小摸、武裝搶劫在很多地方也是司空見慣的現象,只不過在國外,總是感覺心裡不踏實。聯合國維和力量裁撤的這段時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過渡期,熬過去,這個國家的警察力量總會慢慢變強。這是發展中的陣痛期,不管怎樣,為了自己的事業,再艱難也得熬。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劉英的怨氣還沒有消,依然轉身給了杜強一個冷冷的背影。雖然很疲乏,兩人還是睡不踏實,心裡都憋著氣,還得時刻豎起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
杜強輾轉反側,心裡煩躁,想主動求和,又放不下面子,只能從床上爬起來到外面抽煙。
晚上社區鴉雀無聲,大片低矮的居民樓被籠罩在夜色之中。這裡確實不比國內,晚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夜幕降臨后,大部分居民都安然入睡。
獨自一人惆悵地抽著香煙的杜強無聊地打開了手機,好幾天沒看新聞了。
以前為了了解國內的大事,每天的手機新聞是杜強必看的。雖說身在國外,但這最多能算得上是第二個家,遠不及生活了幾十年的家鄉讓人思念。
突然一條新聞引起了杜強的注意。新聞全文如下:「2016年8月7日晚上6點,旅法華人張朝林與其他兩人前往奧貝赫維利耶市一酒家參加同學聚會,經過奧貝赫維利耶校園路時,突遭三名北非裔青年暴力襲擊搶劫,張朝林頭部遭受重創,搶救無效,於5天後去世。近萬名中國同胞上街遊行,振臂高呼要團結、要安全。」搶劫、重創、死亡、安全,每個字眼都像一把重重的鎚子擊打著杜強的心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發現連呼吸都是那麼困難。
杜強回到房間里,用力扳過劉英的身子,把頭深深地埋進劉英的懷裡,無聲的淚從這個漢子的眼眶裡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艱難地熬到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杜強平靜地對劉英說:「咱們回國吧。」
「你瘋了?」這次輪到劉英吃驚了。
「是這樣,」杜強耐心地解釋,「咱們雇一個店長,工資多給點,讓她幫咱們先看一年的店,等明年形勢好轉點,咱們再回來。」
「可是……」
杜強知道劉英想說什麼。雇一個本地人當店長,這是個下策。沒有人能保證他們在老闆不在的期間數目能清楚、貨物能不短,即使是最有責任心的本地人,在剛開始也許還能自覺,一旦時間長了,誰說得清楚?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總歸是條路子。只要能保持住超市不關閉,就是給自己留著後路。錢是賺不完的,就當這一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裡給自己放個假吧。
「就這麼定了吧!抓緊時間收拾行李,咱們回國!」杜強斬釘截鐵地說。
決定的過程痛苦而漫長,收拾起來就很快了。杜強和劉英沒有多少細軟,簡單的衣服一卷,帶上卡到銀行把美元兌換成人民幣就可以了。
一切收拾完畢,杜強留戀地看著這個打拚了這麼多年才建造起來的家,淚水止不住地噴涌而出。
「滴滴滴」,手機響起來了。杜強拿出來一看,是會長打來的。
「杜強,在幹啥呢?」會長的聲音似乎有點興奮。
看來州公司的事情處理得比較圓滿啊,杜強心裡想,嘴裡應付道:「在收拾東西回國呢!」
「回國,探家嗎?」
「嗯。有什麼事嗎,會長?」
「也沒啥事。哎,走了好可惜啊,本來中國維和警察防暴隊邀請咱們去參加他們的警營開放日呢。我想帶你一起去。」
「嗯?」杜強腦海里搜索著,「中國維和警察防暴隊?這個名稱好熟悉!
哦,終於想起來了,聽說在這個國家,是駐紮有這麼一支中國的維和警察防暴隊,人數挺多的,戰鬥力也很厲害,只是似乎並沒有在首都這裡,而是在格林維爾,距離首都非常遠。」因為中國防暴隊一直沒有駐紮在首都,杜強平日里也沒有看到過防暴隊。首都距離格林維爾350公里左右,道路全部都是泥路,坑坑窪窪的。聽說以最快的車速過去,也得10個小時左右,一路上都是原始森林。
「難得會長有空去這麼遠的地方啊!」杜強打著哈哈說。
會長興奮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你不知道啊?他們換防到首都來了!以後咱們可有靠山啦!」
一道靈光從杜強的腦海里閃過,心頭瞬間亮了。也就是說,以後這裡將駐紮著一支中國的維和防暴隊,那安全啥的,不就解決了嗎?
杜強馬上把背包放下來,激動地說:「會長,我先把回國日期推推,我和你一塊兒去!」
於是,就有了活動當日杜強的發言。
三個人的發言所表達的遭遇雖然不同,但是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他們在賴比瑞亞,都遭受到了生命和財產的安全威脅。這就是引起徐曉偉思考和憂慮的地方。
怎麼辦?作為聯合國的維和警察,雖然維護的是世界的和平,但是咱們中國人的平安也得守護啊!而且在聯合國人員裁撤期間,這是當務之急,也是全體華人、中企的心聲。
就像會上王侶仁所說的那樣,加強對華人聚集區的武裝巡邏是必要的,不過要規避好聯利團的規則,不能讓他們抓住把柄。因為派出維和警隊,在任務區要接受的是聯利團的領導,辛茨先生是絕對不會允許中國防暴隊私自幫助本國人員增強武裝震懾力的。所幸賴比瑞亞的華人,大多生活在辛科區,這裡是賴比瑞亞的富人聚集區,同時也是聯利團僱員的聚集區。防暴隊的職責規定里有一條就是保護聯利團人員的生命財產安全,現在防暴隊完全可以以這個理由過去巡邏,不僅保護聯利團人員的安全,也保護華人的安全。這是一條兩全其美的計策。
中國企業也是需要保護的對象,但是不能像上次到辛科區那樣大張旗鼓地過去,而是需要用更隱蔽的手段,可以藉助地理信息系統,把巡邏路線沿途的中企一併納入巡邏範圍。至於巡邏路線以外的中企,需要另想辦法了。
辛茨先生還算比較敬業,每天晚上在辦公室里工作到很晚。聯利團里像他這樣敬業的人不多。當然,辛茨先生是有自己想法的,再過幾個月他就要卸任了,對於賴比瑞亞這個傾注了他很多心血的地方,他是又愛又恨。愛的是這裡曾經是自己工作和生活過的地方;恨的是在這個戰後的國家生活了這麼久,擔驚受怕了這麼久。正是因為這種又愛又恨的複雜情緒,所以每天他都盡量把時間留在工作上,哪怕能在辦公室多待一會兒都可以。
這天夜裡,他一如既往地工作到深夜。關上燈后,他駕駛著聯利團的車回家了。辛茨先生的家就在辛科區。
夜晚的蒙羅維亞,即使是富人集中的辛科區,除了路燈稍微亮點外,其餘與其他社區並無兩樣,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人影。獨自駕車行駛在空曠的街道上,還是需要一點膽量的。聽說最近蒙羅維亞非常不太平,相繼發生了多起聯利團僱員被搶劫、盜竊,甚至槍擊的事件,這令辛茨先生也深感不安。
在這個寂靜的夜裡,自己會不會也成為搶劫對象?當地人眼裡只有錢和食物,可不管你是聯利團的高官,還是普通職員。坐在駕駛室里的辛茨先生,努力搖搖頭,想把這種不好的預感驅逐出腦海,卻發現一直揮之不去。
就在快到家的時候,辛茨先生感到事情有點不妙了:街區有幾伙醉酒的黑人在大聲地唱著歌,似乎情緒還不是很好,有人拿著酒瓶子在亂砸。看見辛茨先生開著車過來,他們激動地圍上來,一邊對辛茨先生伸出中指,一邊嘴裡不乾不淨地罵罵咧咧。辛茨先生看到車子被他們擋在前頭,想倒車出去,從另外的街區回家。沒想到後面也被他們圍住了,進退不得。
看到車子不能動,黑人們情緒更加激動,一直在拍打著窗戶,讓辛茨先生下車。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下車呢?當務之急應該撥打電話,讓同住在這個社區的民事警察或者其他同事過來解救才對。正當辛茨先生拿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的時候,突然前面亮起來一束強光,朦朧中似乎看到有警燈閃爍。
「中國警察來了!」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原本圍住辛茨先生的黑人們「呼啦」一下全跑光了。
只見三輛威武的猛士越野車停在辛茨先生的汽車前面,下來了一群全副武裝的藍盔警察,黑夜的衣服上赫然印著中文「警察」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