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終宜春跟他們走了。
周氏看到無雙那刻,突然崩潰大哭。
無雙摟著周氏,彷彿摟著以前的媽媽,她也不禁淚流滿面,以前最大的煩惱只是堆積如山的作業,現在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吃人的世界,才發現以前真的是過的神仙般的生活。
周氏抓著無雙的手:「十一,你,你們先出去一下。」
她這才注意到還有另一個小姑娘,不過她眼裡眼外都是無雙,也沒過多放心上。
此刻,日薄西山,郊外的一個破廟裡。十一和宜春出得門外,夏日的蟬鳴,反而為這裡添加了寂靜。裡面的聲音隱隱約約,宜春沒聽到,十一自小習武,耳聰目明,便聽了個明白。
「娘,你幹什麼?」
「噓!小點聲!娘給你看一下。」
「看什麼?」
周氏不做聲,只脫了無雙的衣服。
白嫩的胸前一塊觸目驚心的紅印。
「這是哪個天殺的乾的?我的無雙啊…」
周氏低聲哽咽,絕望地抱著無雙。
無雙隱約覺得周氏好像誤會什麼了,氣笑道:「娘,這是刀印!」
周氏抹了抹眼淚:「你把褲子脫了,我看看。」
「……」
無雙捂住褲腰帶,囧道:「娘,您饒了我吧,我說沒有就沒有,不信你問十一,餓死我了,我要吃東西。」
「胡說!這種事怎好讓十一知道!」
夜深人靜,四人簡單吃了些食物。
「我想沐浴。」
宜春突然出聲。
周氏撇了撇嘴,沒好氣道:「荒郊野嶺的,上哪兒給你找水去?」
無雙低著頭扯著周氏:」娘,我也想洗澡。」
十一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周氏也看了她倆一眼,嘆道:「我下午在周邊轉了轉,東邊有條河。」
周氏帶著兩人來到河邊。
「去哪兒?」周氏扯著無雙。
「去洗澡啊娘。」
「唉,我的姑娘啊,洗什麼洗?她想洗就洗你不能去,夜間水涼,身體受寒了怎麼辦?」
「不行,我得看著她。」無雙看著遠處,宜春已經解了衣裳,慢慢走進河裡。
「看著她做什麼?你為何回來心事重重的?還帶了個身份不明的小姑娘?」
無雙看著周氏刨根問底的表情,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只隱去了宜春差點被辱的事。
無雙踮起腳看向河裡,憂心忡忡。如果當時她下手再重點,是不是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這麼一想,心裡頓覺沉甸甸的。
於是這一晚,無雙第一次失眠了。她翻來覆去,都心煩氣躁,又怕吵到周氏睡覺,就起身出了寺廟,坐在門口的欖上,雙手托著下巴。
「十一,你怎麼還沒睡?」
無雙看著旁邊站著的人。
「你有心事?」
無雙搖搖頭。
十一看向她,回想到彼時,她一身小廝衣裳,再聯想到而後那一幕,其實早已猜出一二。
「有時候,做一件事,並非只有好的結果,但倘若你不做,結果反而可能更不盡人意。」
十一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好像一陣暖風吹過松林。
無雙突然就心神安定下來。她笑著看向十一。卻見他眼湛然如水,眺望著遠方。
他還是那件黑衣在身,背上一柄劍永不離身,沉穩持重,冷靜得彷彿不像一個少年。
「對了,十一,宜春的父親叫公孫什麼來著?」
「公孫行。」
「公孫行是誰啊?」
「我的師傅與公孫行是同門師兄弟,此行,我們便是要去尋他。」
無雙興奮道:」那太好了!我們正好順路啊。」
十一不語。
這一路必定兇險萬分,再加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只怕會多生事端。
次日,他們繼續趕路。十一拿回來的五十兩銀子,除了買必要的乾糧,還購買了一輛馬車。於是十一在前駕車,周氏,無雙與宜春便坐在馬車裡,總算比徒步要快得多。
不知為何,一路上反而因為增加了一個人,一行人的話卻沒有之前多了。
……
時光飛梭,一月已過。
這一月,發生了一件大事!
柔然率十五萬大軍,南下突襲雲岡,柔然大軍來勢洶洶,雲岡寡不敵眾,形勢迫在眉睫。
并州刺史鄒永成領命。出一萬精兵圍魏救趙,企圖攻破柔然防線。逼迫柔然大軍撤離雲岡的兇猛攻勢。
卻不料此番正中敵人奸計!
此時的并州山雨欲來,狂風亂舞,城牆上的旗幟被吹的嘩嘩大響。
熊熊火光,將城牆上下照的燈火通明。
「少將!」此刻的城牆上布滿了排排士兵,他們舉著弓箭,對著下面密密麻麻的柔然軍隊。
站在牆上的鄒永成,神情麻木地看著下面被捆綁著的人,只一雙眼睛鮮紅無比!
「鄒永成,不想你兒子死的話,趕快開城投降!」
「大人!」老楊撲通一聲跪下:「求您救救少將吧。」
鄒永成深吸口氣:「拿我弓箭來!」
「大人!」一眾將領,齊齊跪下。
「快!」鄒永成怒吼一聲。
他搭著弓箭,對準下面,笨重的鎧甲下,一雙鐵臂不停地發抖。
鄒世林跪在下面,仰望城牆,視死如歸。
「不好,老東西好像要殺了他兒子。」
「哼,就看他下不下得了手了!」
柔然主將姬羽話音未落。
倏地一聲,一隻羽箭破空而下。
鄒永成閉上眼睛,那神情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剎那之間,一枚石頭飛馳而來。「叮」的一聲,箭頭轉了個彎兒,倒插在了城牆上。
抓著鄒世林的士兵只覺得手臂一麻。
頃刻間,一個身影突然閃現,攜著鄒世林,借踏著剛剛插在城牆上的箭,一個飛躍,轉眼便到了城牆上。
「少將!」
鄒永成睜開眼睛,看到兒子好好地站在眼前,頓時兩行清淚順著充滿溝壑的臉,蜿蜒而下。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而來的一幕,驚愣了。
鄒世林更是不知身在其中,他愣愣地看著旁邊救下他的人。
「敢問……」鄒永成看著眼前的少年,只覺得似曾相識。
「鄒伯,我是十一。」
鄒永成驚道:「十一!」
他心裡一顫,眼前的少年,眉眼堅毅,年紀不大,卻沉穩如山,那通身氣派與幾年前的那位德高望重,遊歷四方,曾救過他的老僧如出一轍。
「十一,你師傅……」
「師父他老人家仙逝了……」
鄒永成聽罷又是一番淚涌。他復又看向城牆下面暫時收兵的柔然軍隊。一口氣泄了出來,人也暈倒在城牆。
并州城內刺史府邸。鄒永成醒來后,便急急召十一來見。
他看打量著面前風姿奇秀的少年,心中讚許不已。
「十一,鄒伯見你這模樣,可是還俗了?」
十一點頭黯然道:「師父說我與佛門淵源已了,況且如今朝廷大肆滅佛,又崇尚道教……」
鄒永成想起如今權傾朝野的寇賊與崔浩,不禁一陣唏噓。
「十一,五年前,你與你師傅途徑并州,可還記得那件事?」
「十一記得。」
鄒永成想起故人,心中悵惘不已。
「你此番又救了我兒,老夫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十一忙上前阻攔。
「鄒伯言重了,十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可是鄒兄又為何會落入柔然軍手中?」
說起這個,鄒永成便嘆了口氣。
「不知你是否可聽說,柔然突襲雲岡之事?」
「曾有耳聞。」
「唉,說是十五萬大軍,可老夫得來的情報,卻堪堪不過十萬,想來思去,其中必然有詐。可朝廷不如此想!仍叫老夫,傾五萬精兵襲敵軍後方,企圖來一招圍魏救趙。卻因此而落入敵人圈套。果然如老夫所料,這柔然圖的不是雲岡,而是并州啊!這一萬大軍傾巢之後,那姬羽便後腳領五萬大軍,圍住了并州!前幾日我兒率五千人前往臨津欲從後方襲敵軍糧草,不料柔軍奸詐,非但沒成功,反而落入柔軍之手,今晚更是挾持我兒要老夫棄甲投誠。若非十一來的及時,我兒便早已命喪黃泉了!對了,十一,你又如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十一正要前往谷凌關,而并州是必經之地。」
鄒永成瞭然:「可是去尋公孫行?」
「正是。」
「公孫行乃你師父的同門師兄弟,你去投奔他,倒是好事,可如今這情形,你也親眼所見,怕是……」當下形勢,這柔軍怕是對并州勢在必得,城門一旦開了,賊人鐵蹄下,如何會有并州上萬黎明百姓的生存之道?
「鄒伯,如今城內共有多少兵卒?」
說起這個,鄒永成苦笑:「不瞞你說,如今上下不過五千士兵,如何抵得住柔然五萬大軍!」
十一尋思:「我自幼便隨師父四處雲遊,也曾去過臨津,臨津與并州相距不遠,那裡地勢複雜,柔軍欲圖并州,那臨津必定是敵軍後方糧草之地。」
鄒永成目露讚許。
「確實如此,可現下,我軍不過兩千人,再想偷襲臨津糧草,已是不能了。再加上我兒那次又打草驚蛇,怕是柔軍早已將糧草轉移了……唉……」鄒永成連連嘆息,愁緒滿腹。
「若十一設法去偷襲了敵軍糧草,鄒伯,可否答應十一一件事?」
鄒永成怔愣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卻見他氣定神閑不似開玩笑,不由問道:「何事?」
「接三人入城,幫十一護她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