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話說呂布、張遼、高順為苗泰困於陣中,方知中計,急忙突圍。數合之後,但見呂布敗下陣來,邊戰邊退。
將至城下,不料正中苗泰所部左右埋伏,張、高二人戰敗被俘,呂布則單騎逃回城中。
回到營中,苗泰乃親釋張、高之縛,解衣衣之,延之上坐,曰:「二公乃中原名將,何以屈伸以侍呂布?吾家主公雄才大略,有鴻鵠之志,乃成大事之人也。」張遼對曰:「某素仰茂舉公威名,常懷報效之心,今願率所部,歸降將軍,望將軍廣施仁心,收留某等,來日必效犬馬之勞。」高順復曰:「吾麾下有陷陣營,將七百餘兵,號為千人,鎧甲斗具皆精練齊整,每所攻擊無不破,然布卻不能用,故有此敗。某雖不才,願歸降將軍,以報不殺之恩。」張遼、高順即降於苗泰。
不日,李瑋分兵寇越攻東海、蕭鐸攻廣陵、車觀攻琅琊。廣陵太守張超,聞其兄張邈已獻彭城受降,抵抗數日不見來兵,問策於功曹臧洪。
洪曰:「今彼軍來勢甚猛,呂奉先為其困於下邳,不日將敗。聞李鵬招賢納士,深得民心,不如降之。」超曰:「可求救於江東孫堅?」洪曰:「吾郡去之甚遠,未及其至,吾則敗矣。」超從洪言,乃開城歸降。
那東海太守昌豨,初為泰山寇,后歸呂布,聞寇越來犯,出城迎戰。二人交戰不至五合,寇越便詐敗而走。
昌豨不知是計,縱馬追趕。行不至數里,高順引本部陷陣營以左右伏兵殺出,寇越率部趕到,合力將豨困於陣中。
昌豨率部突圍不得,為高順所擒。豨見高順早降,又為舊交,自知不敵,當即歸降。
葭月初,苗泰上表洛陽,拜蕭鐸為廣陵太守、任峻為東海太守,張遼、高順為左右副將。
卻說苗泰兵困下邳,每日遣人望門叫陣,不見呂布出城相迎,遂問計於皇甫慶,曰:「呂布有虓虎之勇,吾等數次叫陣,卻不見其出戰。若遷延日月,恐對吾軍不利也。」慶曰:「呂布之勇,無非依赤兔之速、方天戟之利也。若能盜取其一,那廝縱有神力,將終不能善斗也。」泰問曰:「何人可以竊之?」慶曰:「呂布好酒,吾料定不出數日,將以酒事而得其物也。且其無謀而多猜忌,不能制御其黨,但信諸將,不日自見分曉耳。」苗泰大喜,乃坐等佳音。
呂布自戰敗退回城中,終日飲酒解憂。其自飲,卻下令部屬不得飲來。
其騎將侯成有馬十五匹,前日為賊人盜去,欲獻與他人。侯成知覺,追殺賊人,將馬奪回;諸將與侯成作賀。
侯成釀得五六斛酒,獵得十餘頭豬,欲與諸將會飲,恐呂布見罪,乃先以酒五瓶詣布府,稟曰:「托將軍虎威,追得失馬。眾將皆來作賀。自釀少酒,未敢擅飲,特先奉上微意。」布大怒曰:「吾方禁酒,汝卻釀酒會飲,諸將共飲食作兄弟,且今苗泰攻城甚緊,共謀殺布乎?」命推出斬之。
宋憲、魏續等諸將俱入告饒。布曰:「故犯吾令,理合斬首。今看眾將面,且打一百!」眾將又哀告,乃打五十背花,然後放歸。
眾將無不喪氣。轉日,宋憲、魏續至侯成家來探視,侯成泣曰:「非公等則吾死矣!」憲曰:「布只管自身,卻視吾等如草芥。」續曰:「軍圍城下,吾等死無日矣!」憲曰:「布無仁無義,吾等棄之而走,何如?」續曰:「非丈夫也。」憲曰:「吾聞那河內李茂舉,仁德廣施,取信於民,不如投之?」續曰:「正合吾意,然大戰在即,如之奈何?」侯成曰:「吾因追馬受責,而布所倚恃者,赤兔馬也。汝二人若能獻門相助,吾當先盜赤兔去見苗泰。」三人商議定計。
是夜,侯成暗至馬院,盜取那匹赤兔馬,飛奔東門來。魏續、宋憲便開門放出,卻佯作追趕之狀。
侯成到苗泰寨,獻上馬匹,備言宋憲、魏續插白旗為號,準備獻門。苗泰聞此信,便押榜數十張射入城去。
其榜曰:「如有抗拒大軍者,破城之日,滿門誅戮。上至將校,下至庶民,有能擒呂布來獻,或獻其首級者,重加官賞。為此榜諭,各宜知悉。」次日平明,城外喊聲震地。
呂布大驚,提戟上城,各門點視,責罵魏續、宋憲走透侯成,失去戰馬,欲治其罪。
魏續、宋憲眼見大事不妙,自知不能擒得呂布,引本部軍馬投往苗泰處。
城下士兵望見城上白旗,竭力攻城,布只得親自抵敵。然呂布雖失赤兔馬,卻未失半分英勇。
從平明直打到日中,苗泰見還未攻下,便再次退卻商議對策,皇甫慶曰:「呂布英勇,下邳久攻不成,不如問計於洛陽,或有計可破此城也。」泰乃修書信一封,差人送往洛陽。
李鵬得苗泰之信,覽罷問計於眾臣。糜光獻計曰:「吾有一計,可收呂布也。」鵬即問何計,對曰:「臣聞靈帝時,呂佈於長安為騎都尉。時司徒王允家有一婢,喚做貂蟬。一日,布拜允於其府,見貂蟬而愛之。允乃將貂蟬配布為妾。后,張天公施法亂天下,呂布走徐而立,未帶貂蟬。貂蟬乃與司徒棄官隱居。明公可差人尋之,請問此事。」鵬問曰:「不知王司徒所居何處?」光曰:「時間久遠,臣亦不知在何處,但可為明公探訪也。」鵬乃遣糜光四處打聽。
數日後,糜光回稟曰:「王司徒現居新安,然其遊山玩水已去多日,不在家中,返家不知何時。明公可先教人四處尋訪,再遣一人往處言明由來。王司徒乃明理之人,必早期返回等候。」李鵬乃派謀臣班岳前往王允處通稟,再遣他人四處尋訪。
不日,班岳回報:「王司徒已返家中,且臣已將事由告之,望明公速往。」李鵬大喜,以左右之數從,出函谷,往新安拜訪王允。
那王允,自張天公施法亂天下后,乃從董卓,然見其倒行逆施、不安民樂,遂去長安,隱居於新安也。
卻說李鵬一行數里,來在新安一處,但見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廣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鶴相親,松篁交翠。
遠處有一府宅,但見門口有一片槐樹,真是古槐矗天,濃陰灑地,門庭壯麗,金匾高懸,大有官宦之風。
李鵬策馬觀瞧,正門上書二字
「王府」,心思想必為司徒王允之府也,遂下馬親叩府門,一童出問。李鵬曰:「司隸校尉李鵬,特來拜見司徒公。」童子入府稟報,那王允隨即出府相迎,曰:「老朽不知明公來訪,有失遠迎,望請恕罪。」鵬扶起曰:「余至此,欲問策,擾矣君之生活,吾之過也。」允曰:「豈敢豈敢,明公深明大義,德布四方,感君不及也。」二人遂入府。
允曰:「不知明公至此有何貴幹?」鵬曰:「某聞司徒公有一女,喚做貂蟬,先嫁呂布為妾,可有此事?」允答:「卻有此事也。天下大亂,小女未與之往徐州。二人不能見面,小女終日以淚洗面,老朽深感不安。」鵬曰:「今吾領兵攻徐州,然呂布閉門不戰,已有數日。吾愛呂布之勇,願使其歸降。然畏其性情剛烈,不肯來降。故今不得已來訪,求計於司徒公。」允曰:「明公意吾知之矣,待老朽問過貂蟬之意,再往洛陽,不知可否?」李鵬應允之,乃返洛陽。
李鵬離去之後,王允教人喚出貂蟬。但見貂蟬年方二八,色伎俱佳,身姿俏美,細耳碧環,行時風擺楊柳,靜時文雅有餘。
宋代有詩讚之曰:「紅牙摧拍燕飛忙,一片行雲到畫堂。眉黛促成遊子恨,臉容初斷故人腸。榆錢不買千金笑,柳帶何須百寶妝。舞罷隔簾偷目送,不知誰是楚襄王。」王允乃問曰:「吾女可還深愛呂布乎?」蟬曰:「雖分別久,猶直愛焉。」允便將徐州一事告之貂蟬,問曰:「可擔此任否?」蟬曰:「小女蒙父親恩養,心懷感激。今天下大亂,國家於危難之中,倘有用小女之處,萬死不辭!」允喜曰:「如此甚好,待來日,為父與汝共赴洛陽,面見校尉。」貂蟬諾之。
不日,王允引愛女貂蟬,一行數人往洛陽面見李鵬。李鵬聞之大喜,乃召其進見。
那貂蟬上得廳中,鵬見之嘆曰:「真乃當世之美人也。」王允進曰:「前日,臣將此事告之小女,小女以天下蒼生為念,可以前往勸降呂布。」李鵬問貂蟬曰:「汝非其深愛焉?」蟬點數頭。
又曰:「今某取徐州,汝可助吾一臂之力否?屆時,汝夫妻可再次重逢相聚也。」蟬曰:「妾願為將軍勸夫婿歸降,以為天下安康之所為也。」李鵬乃問計於眾臣,糜光進曰:「下邳城不日將破,明公須速斷也。」鵬乃遣別駕姜甫護送貂蟬往彭城。
苗泰見過貂蟬,曰:「小姐,事不宜遲,望儘早勸降呂布。」貂蟬乃帶數貼婢,往下邳,攻城之師暫緩進兵。
卻說那呂布自前敗,歸城中悒,終日飲酒,不理政事。聞聽城門將士來報,有要人來訪,呵斥曰:「勿以其鎖事來擾吾!」門卒回報貂蟬,貂蟬取出袖中荷包曰:「煩擾將此物示與將軍觀之,將軍必知曉也。」門卒遂將荷包示與呂布,呂布觀之大驚,問曰:「此物何人所示?」答曰:「一年輕女子,自稱將軍妻妾。」布驚,亟馳至城門。
見一車輦停於城外,輦中端坐一女,此女正是貂蟬。呂布翻身下馬,快步迎上前去。
貂蟬見呂布前來,起身下輦,二人相擁一處,涕零不止。呂布扶貂蟬進入府中,見過正房嚴氏、次妻曹氏,問曰:「愛妾何以來之?」貂蟬曰:「只因洛陽一別,妾身無不思念夫君,以淚洗面。前日有司隸校尉李鵬來訪家父,告之將軍於徐州舉兵,故前來相見。」布曰:「若非李鵬喚妾前來乃勸降否?」對曰:「得民心者可得天下,此乃自古常理也。司隸司馬懿、豫州曹孟德,世之豪傑也,卻皆已歸降。今李茂舉德布四方、萬民安樂,以夫君之勇為何不往投之?」布曰:「生逢亂世,吾輩本想有一番偉業施展。方今河內李鵬,下中原數城,收司馬懿、曹操之眾,勢力日盛,某如何能甘心?」貂蟬曰:「夫君差矣。縱觀當今天下,妾身以為唯有河內李茂舉,方可安邦定國,且其治下之民,無不交口稱讚其功,將軍當順應天意也。妾身久居洛陽,無不思念夫君,今天下未平,妾身不欲再與夫君天各一方矣。」遂掩面而泣。
呂布見貂蟬梨花帶雨,不忍其如此,乃慰之曰:「愛妾休泣,吾欲與愛妾共過而嘉樂,待吾再念觀之。」遂,呂布攜貂蟬、正房嚴氏、次妻曹氏轉入後堂休憩。
數日之內,呂布終日不出,只同嚴氏、曹氏、貂蟬飲酒解悶。謀士許汜、王楷入見布,進計曰:「將軍終日如此,若那宇文梁再次攻城,當如何是好?今袁術在淮南,聲勢大振。將軍舊曾與彼約婚,今何不仍求之?彼兵若至,內外夾攻,鵬不難破也。」布大喜,欲從其計,忽有一女轉屏風而出,斥曰:「汝等欲將父親陷於不義乎?」視之,乃呂布愛女,名作玲綺,生得一副英姿颯爽,頗有父風。
布曰:「此大人之事,小兒勿亂聲!」玲綺曰:「吾已長矣,亦知此事本末,吾不誓不嫁其子也!」布曰:「何如此之強乎?」此時,正妻嚴氏出閣曰:「淮南袁術雖矜名尚奇,而天性驕肆,若將女兒送之,妾深感不安,恐生變故,望將軍三思。」又有貂蟬出,曰:「姐姐言之有理,妾聞那袁術,猖狂於時,妄自尊立,固義夫之所扼腕,人鬼之所同疾。其早晚必為李鵬所滅,夫君如此將害到吾家,萬不可莽撞行事矣。」布不知所措。
忽貂蟬跪曰:「夫君若此,妾身雖不才,願替玲綺往淮南,搬請援兵。」呂布大驚,急扶貂蟬,曰:「吾怎能做出如此非夫異父之事?」對謀士許汜、王楷曰:「此事不容再議,速速退下。」許汜、王楷見狀,趕忙退出。
貂蟬復曰:「夫君後事更詳之思,妾身不欲徐州民塗炭、流兮!」呂布亦遲疑不決,嚴氏曰:「不若修書一封,往琅琊,問之與陳公台?」遂,呂布遣使著書往琅琊,陳宮回書道:「吾觀李茂舉乃仁德之人,其民安康,其軍勢盛,今後必成大業,望將軍三思,儘早投明主矣。」蓋於此事前,苗泰乃令所部諸葛衎拔軍兵發琅琊,並遣使勸說陳宮。
陳宮聞聽,嘆息曰:「吾將遇明主,願奉先公亦投明主矣。」遂,宮獻琅琊而降。
那呂布見陳宮歸降,遣典農校尉陳登,修書一封往彭城,布亦自縛,率諸文武,開城納降。
苗泰見狀,釋其縛,曰:「奉先有此識,甚為幸事也。」布曰:「將軍所患,不過於布;布今已服矣。將軍為大將,布副之,天下不難定也。」苗泰乃上奏洛陽,李鵬拜苗泰為下邳太守、諸葛衎為琅琊太守、麋芳為彭城太守,呂布、張遼、高順等為中郎將,其餘諸將各論功行賞。
後人有詩言其事曰:「英雄難過美人關,貂蟬巧言說奉先。縱有豪情千萬種,終究歸降把州獻。」槐月初,李鵬於洛陽府中閑坐,糜光入得府內而稟曰:「凡此數日,操彼雖降於主公,然而異也,主公不可不防!」鵬問曰:「何以見得?」光曰:「臣聞曹操於兗州故地集結軍馬,欲合河北袁紹、江東孫堅、荊州劉表、雍州董卓,與將軍抗也。」鵬驚曰:「果有此事乎?」光曰:「然也。臣聞曹操會其部下夏侯惇、曹仁等舊部,聲言助主公練兵,實陰欲再強。」鵬曰:「吾觀孟德絕非此意。」光曰:「防人之心不可無也。」正是:才收徐州得飛將,又聞孟德存異心。
未知那曹操是否存有二心,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