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為什麼要回去？」

謝昭使勁睜開了眼睛，看得她自己坐在路邊的一顆大石頭上。這兒很暗，似是在路上，兩旁都是旁逸斜出的參天大樹，枝葉扶疏，遮天蔽日，不叫上頭有一絲光亮落下來，道旁有一叢叢幽綠的燈火，往前是兩條岔路。

謝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是一身新嫁衣，繁花點綴，層層繁瑣，綉龍綉鳳的，煞是隆重好看。

這一身，不是她成親時候穿的那一身，大嫂對她苛刻，給她的嫁衣只是民間簡單又樸素的那一款，只是一身簡簡單單的紅布做成的衣，沒有刺繡，也不像現在身上的這一身，又是珠子玉石，又是金飾的點綴在上頭，環佩叮噹，貴氣得很。

謝昭愣愣的，自己身上無傷無痛，眼前一個矮矮的小老頭，看她睜了眼，先是一驚，又立即將自己身形隱匿到了身旁的樹榦後頭，驚惶叫著：「哎呀，謝將軍！你這雙眼睛！哎呀，我應該要你這雙眼睛的！」是忙不迭的後悔。

謝昭不明所以，那小老頭也不糾結這件事情，只是著急繼續叫著：「謝將軍，你快想一想，你想回到哪個時候去？我帶你往前重生，九皇子用東西跟我換的，我得帶你往過去回去。你要快些決定，若是過了時辰，或是走岔了道，那你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謝昭稀里糊塗的，問：「回去？我為什麼要回去？」

回到過去？再重來一次？為什麼？

那小老頭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什麼理由一樣，一個勁地說著九皇子要你回去，最好是回到大婚當日，你看，我連喜服都給你帶來了之類的話。

李容治？

李容治叫她回去？大婚時候？噢，大婚時候她爹還沒有死，在朝堂之中正是得勢的時候，李容治忍辱負重答應這門親，也是因她爹如日中天。

嚴格說來，她爹還是叫她氣死的，李容治想要的，是她還沒將她爹氣死的時候吧？

謝昭想了一想，此生她已經經過一次了，甚是苦痛，沒有過一絲歡愉，她不想再過一次了，便搖著頭拒絕，好歹出了聲，堅定回答道：「我不回去。」

那小老頭見謝昭如此，是真的著急了，在樹後頭探出半個腦袋，嚷嚷道：「若你不想回到大婚當日，再往前些也行，回到你娘還沒死的時候，或是回到嬰兒的時候，也行的。我必須要將你帶回去的，我跟九皇子已經換好東西了！」

謝憐一再搖著頭。

回到娘還沒死的時候，又有什麼用呢？各人有個人的命數，娘親因生下她，後半生過得實在是鬱鬱寡歡，說起來倒好像真像她二哥說的，她娘親是她剋死的。回到過去，娘親總還是要死一回的，她沒信心，也沒能力叫娘親在後頭五六年過得開心一些。

既然過往太痛楚，以她這樣的腦子，回去也還是一樣的選擇，也還是要面對一樣的人生，又何必再痛一次呢？

謝昭堅持說著，「我不回去了，不回去了。九皇子跟你換了什麼，從我這兒換過去就是了。你想要我的眼睛，你拿走就是了。拿走了我的眼睛，從九皇子那兒拿的東西還回去。我這一輩子雖然短，但是好歹不欠人家的，足夠了，足夠了。」

謝昭活到二十歲，還是頭一遭一次對一個陌生人說這樣多的話，以往總是悶在心裡不能跟別人說的，今日好似想要一股腦全說了，但心裡頭又隱隱覺得，時間不多了。

躲在樹后的小老頭驚喜叫了一聲，「真的？你真的願意給我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