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丟在口袋裡的愛
海霞和海星住在一個村子里。他們兩小無猜,一塊兒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彼此的感情心照不宣,而且兩家老人也早有了打算。
相偕相伴至2002年高中畢業后,海霞在村裡的小學代課,而海星卻跟人家做了建築隊的小工,辛苦無言可喻,收入甚是可憐,可是兩個年輕人沒有因為清貧而煩惱,反而因為彼此的珍愛而快樂著。
每天下午放學,海星都會去學校接海霞,海霞每天都會像只快樂的小鳥一樣,圍著他蹦蹦跳跳、嘰嘰喳喳的講個沒完,海星時刻都被海霞的快樂包圍著、感染著。在他英俊的臉上時刻洋溢著幸福的表情。海星總喜歡握著海霞的手,用他深情的雙眸凝視她、告訴她:「霞,有你真好,看到了你,我就忘記了一天的疲勞。」海霞回過頭看著他,拽著他的手,一邊慢慢的搖著一邊微笑的說:「恩,我也和你一樣。」
日子就那樣在海星每天接送海霞之中悄無聲息的更迭,轉眼到了2004年暑假開學的前一天。
那一天,天氣很好。涼爽的秋風吹拂著大地,海星早早的來到海霞的家,告訴海霞說:「霞,明天開學了,我想帶你去縣城為你買件衣服,讓你穿著我為你買的新衣服,以一個嶄新的姿態去給你的學生上課。」海霞聽了,好高興!然後海星就騎著自行車馱著海霞,一路歡聲笑語的前往縣城。
路邊樹上的小鳥看著幸福的兩個人兒,跟在他們的上方,嘰嘰喳喳的叫著,似乎是為那兩個幸福快樂的年輕人歌唱、祝福。
海霞坐在海星的車后,依著他的背,雙手環保著海星的腰,海星一隻手握住車把手,一隻手握住海霞環抱他腰的手,揉搓著。兩個年輕的人啊,好像怎麼好都不能好得夠似得。
一路笑談著到了縣城,相比於城市的繁華奪目,城市裡穿著時髦的男女來講,這兩個年輕人簡直就是土包子。
可是愛情是不分鄉下和城裡的,你看人家手牽著手,肩並著肩的那種幸福就是城裡人也會投去羨慕的目光的。
海星看著城裡的女孩嘴裡都嚼著什麼,還能發出響聲,走過去一股子清香,他便想去買來給海霞,於是不管不顧的跑過去問人家,請問「小妹妹,你嘴裡吃的是什麼?怎麼能響呢?還那麼香?」城裡的小妞高傲的樣子讓人心寒,還好,海星長的那麼帥氣,雖然身上的衣服有點土,但是他那骨子裡頭的氣宇軒昂的氣質卻無法掩飾。小妞嚼著口香糖,打量著海星說:「哦,這是口香糖。」海星接著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著問:「哪裡有賣的?」小妞手指著前面不遠處的超市說:「那裡有,綠箭牌的!」海星道謝后拉著海霞就往超市跑。
看著那麼大的超市,海星怎麼能知道「綠箭牌口香糖」在哪裡?他倆圍著一排排貨架轉啊轉啊,就是找不到要買的東西在哪裡?服務員看著他們倆過去問:「請問先生和小姐,你們需要什麼?」海星嚇了一跳,說:「綠箭牌口香糖。」服務員到收銀台那裡拿了一包給他說,在這裡付款就可以了。
只聽「嘀」的一聲,收銀員說兩元錢。海星說:「兩元啊,那就買五包吧。」海霞一直拉著他的手說:「不要啦,一包可以了。」可是海星不管海霞的勸說,因為他想買給心上人。
拿著口香糖,海星趕快剝開一塊送到海霞的嘴裡,海霞也剝開一個送到海星的嘴裡。你別說嚼著口香糖的兩個年輕人,此時離城市的時髦已經不再遙遠。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幸福的笑容蕩漾在彼此的臉上。
手拉著手一起走在大街上,逛在商場里,那麼多時髦的衣服花了兩個年輕人的眼,都不知道要買什麼好了,看看大街上露出肚臍眼的小姑娘,穿著那些時髦的牛仔褲,超短衫,海霞羨慕的欣賞著。海星說:「霞,那些不是咱農村人穿的,別看了。」這個傢伙,說不定自己也在偷看呢,居然不要人家看,不過海星說的是大實話,農村的女孩子打死她都不敢穿那樣的衣服出門啊,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唉,城裡與農村區別怎麼就那麼大呢?
轉了一上午了,終於在一家服裝店同時相中了一件紅色的系腰帶的風衣,海霞試著,轉著。海星啊心花怒放的看著心上人,贊道:「霞,你穿上它好美!像要出嫁的新娘!」海霞害羞的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耳邊說:「好啊,就買它了。我想做你最美的新娘。」
海星問女老闆說:「這件風衣多少錢?」那個抹著血紅口紅的女老闆輕蔑的說:「你買不起,說出來嚇你一大跳。」海霞聽了拽著他就走,可是海星對著那個嘴紅的像喝了血的女人說:「你怎麼就知道我買不起,今天不管多少錢,我就要買了這件衣服。」唉,年輕人啊,為了自己心愛的人看來是跟錢較上勁了,他不知道這些話都是城裡的那些精明的商人的激將法啊,他也不知道這家商場的衣服是可以砍價的。那個抹著血紅口紅的胖女人說:「488元,今天你的錢要是不夠,先付一半,壓著衣服,不給你,明天帶夠了錢再來拿。」海星來時帶了500元錢呢,除去剛買口香糖的十元錢還剩490元呢,他在心裡暗喜,我的錢剛好夠買,於是對著那個肥女人說:「老闆,你不要門縫裡看人,給我包好,我買了。」然後他傾其所有的為海霞買下了那件紅風衣。
那個精明陰險的女老闆,仰著勝利的臉,鼓動著血紅的嘴唇看著兩個鄉下來的年輕的背影笑罵著說:「土包子,老娘宰死你。」哎,這些城裡的娘們啊,昧著良心賺了人家農村孩子心苦的血汗錢,不但不感謝人家還罵人,真是不缺德啊。
海霞牽著海星的手,兩個人都不說話,默默的走著,只是手越握越緊。
因為海霞知道那些錢,是海星辛苦一個暑假才賺來的血汗錢啊。為了給她買件衣服就那樣輕鬆的花光了,想著自己心上人平時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給自己買件衣服花了所有的積蓄時,心裡真不是滋味啊。她此時只有使勁的握著海星的手,以表內心的謝意和感動。除了這些她不知道要給海星說什麼?
而海星本來還想買完衣服之後領著海霞去下一次飯館呢,這下身上就剩兩元錢了,怎麼辦?他的海霞好不容易到一次城裡,卻什麼都沒吃上就這樣的帶她回去嗎?他心有不甘啊,可恨自己沒出息,不能賺更多的錢,所以他默默無語,也只有使勁的握住海霞的手。
兩個默默無語的年輕人餓著肚子,心有靈犀的去騎來車子,往家裡趕。
在回家的路上。海霞提著裝有那件紅色風衣的袋子,趴在海星的背上,抱著海星的腰,眼淚打濕了海星的背。
海星打破了沉默對海霞說:「霞,答應我,這件風衣只能穿給我看,而且我若不在家時你就不許穿。因為我不希望看到別的男孩眼饞的看我美麗的女孩,我會因吃醋而心痛的。」他說這些話雖然很霸道,但是海霞明白,那是因為他太愛自己才說的,所以海霞欣然的答應了他。
以後的海霞就一直穿著那件紅風衣,火一樣的圍著海星轉。海星總會說:「霞,你是世上最美的女孩,是我最美的新娘,我真的好想娶你了!」那個時候海霞總是會調皮的刮一下他的鼻子逗他說:「臭美,我才不嫁你這個窮光蛋呢。」每次海霞那無意的說出,都會看到海星若有所思的表情,於是海霞就會既後悔又心疼的開始逗他,直到他笑為止。
很快到了2004年的中秋節。那天晚上,海霞和海星相約到村東頭的小河邊。他與她背靠背坐在草地上。海星說:「霞,嫁給我吧?我爸媽想讓我快點把你娶回家,他們都等不及了,想要抱孫子呢!」
海霞轉到他前面,捏著他好看的鼻子嗲道:「哼,不行,我才不嫁窮光蛋呢!除非你有一百萬,否則我才不要做你的新娘呢!」本不擅於言辭的海星聽了海霞的話推開了她,起身向家中走去。海霞一直跟在後面逗他,可是海星始終不說話。海霞也很生氣,心想不就一句玩笑話嗎?至於氣成這個樣子,就再沒理他。兩個人自顧自的回到自己的家。
海星本來就因為自己不能給海霞富足的生活而難過了,聽她這麼一說,心裡更難過,可是這樣走掉算什麼?不就是海霞的一句玩笑話嘛,她只不過說著玩的而已。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
回到家的海霞,看了一會兒電視,覺得沒意思就洗漱準備睡覺了。海星卻來了,他問海霞:「你的紅風衣呢?」海霞沒好氣的告訴他:「掛衣櫥里呢,我還以你一輩子不理我了呢。」
海霞看著海星走到衣櫥邊,拉開衣櫥的門,摸了摸海霞的風衣,海霞不知道海星在搞什麼,也沒仔細追究。海星走去拉著海霞的手,深情而專註的凝視著她,眼中充滿了依戀、充滿著不舍而且有淚光閃過。似乎海霞也發覺他表情的不對,但是當時根本沒多想,海霞還摸了摸海星的額頭說:「你不是發燒了吧?你沒事吧?我怎麼發覺你不對勁啊?」海星只是幽幽的說:「我沒事,我走了,你睡吧!」
海霞送海星到門口,海星三步一回頭戀戀不捨的看著海霞。唉,那個豬腦袋的海霞居然也沒多想,還大喊:「你走快點,快回家,有什麼好看的,你三步一回頭的,明天我去找你。」嚷完她就回到屋子裡,倒床便睡,一直睡到天亮。
第二天就去學校了,一直到下午放學也不見海星的身影。她很納悶,徑直跑到海星的家裡,家裡圍滿了人。她的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找到正在哭泣的海星的父母,海霞著急的問,怎麼了?海星的爸爸說:「星兒不知去哪了?早上起來不見他,衣服和被子都不見了。」海霞雙兩腿一軟癱倒在地上心裡想:「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一句話不說就丟下我們走的?」海霞支撐著爬起來去翻他的房間,翻他的抽屜,希望能找到哪怕他留下的隻言片語。只是發現書桌上她與他的合影照沒有了,海霞送他的會跳舞會接吻的電動瓷娃娃沒有了。海霞傻了,可是她不相信海星會這麼悄無聲息的丟下父母和自己而走的?海霞獃獃的跪在海星爸爸和媽媽面前一邊落淚一邊儘可能的安慰兩位老人說:「叔,姨,不哭,他會回來的,他不會丟下我們的不管的,他說要娶我的,我去找他,我一定能夠找到他的。」
那一夜好漫長啊,海霞就陪在兩位老人面前,望眼欲穿,希望海星能突然回來。可是海星真的消失了,不知道去向了。
第二天,海霞和海星家,兩家人調動了所有親戚、朋友到處打聽、到處找他。可是哪裡都沒有。之後,海霞也辭去了學校的工作,整天失魂落魄的,茶飯不思,臨近的縣城到處打聽著,都沒有海星的下落。
農曆9月19日海霞給家中留了個紙條,帶上她所有的積蓄,然後打開衣櫥看了看海星傾其所有為她買的紅風衣之後,匆匆的踏上尋找海星的漫漫長路。
她去了徐州、南京、北京、上海,各大城市,到處打聽,遇人就問,可茫茫人海,她孤身一個弱女子到到哪裡找啊?每到一個地方她多希望猛抬頭或猛轉身海星就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啊,多少次海霞出現了錯覺,猛撲到別人身上哭著喊:「星,我終於找到你了。」直到人家把她推開,罵她精神病時,她才猛然醒悟,她是找不到他了。
三個月,她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回到家,剛進家門就暈倒在院子中。
後來的海霞大病了一場,病中的她時常從床上爬起狂亂的喊叫著海星的名字,她多希望海星會回來突然間站到她的床前,抱著憔悴不堪的自己啊!無數次她下床打開衣櫥去看海星給她買的紅風衣,對著它,海霞默默地祈禱讓海星快點回來她的身邊。可是她就是不敢去碰那件紅色的風衣,因為她答應過海星他不在,自己不能穿的,傻傻的海霞啊,她怕碰到海星那顆因吃醋而痛的心。
海霞在思念與期盼中深深的折磨著自己,而海星隻言片語都沒有給家中以及海霞寄來。兩家的父母不忍看她如此的憔悴與心傷,他們心疼之餘悄悄地找人為海霞說媒,當時海霞的思想真的停止了,像個木頭一樣任由兩家人擺布。
2005年2月16日,兩家人把海霞嫁到了離家很遠的異鄉。
那一天,海霞跑到海星的家中,跪在海星的父母面前痛哭不止。她哭的肝腸寸斷,她說:「我不要,我不要嫁給別人,我只做海星的新娘!我今生死是他的鬼,活是他的人,我要等他回來……」
海星的爸爸媽媽抱著海霞說:「孩子,我們家星兒沒福氣哦,我們老兩口也沒那個福分攤上你啊,這都是命啊,你就嫁出去吧,到婆家好好過日子,不要想我們家星兒了,他是死是活我們都還不知道呢,不能再這樣煎熬著你了。」聽著海星父母的哭聲,海霞心如刀絞,昏了過去。後來她不知道她是怎麼離開海星家的,也不知是怎樣跟著迎親的人離開自己家的,依稀記得臨走時她又打開衣櫥看了看海星為她買的那件紅風衣。
時間在更迭,日子在忙碌中流失,今天,海霞已經嫁到異鄉第五年了,她的兒子也**歲了,五年期間,她從未回過媽媽的家。只是父母與兄妹經常會來看她,也給她捎來海星父母的問候以及一些海霞愛吃的家鄉特產。每次看著那些東西,海霞的心就會莫名其妙的痛上好長一段時間。從家人口中得知,五年了海星依然沒有消息。
2009年7月19號,海霞的媽媽打來電話告訴海霞說:「你爺爺病重了,很想在臨走前看看你,看看孩子。」是啊,那個時候海霞才想起,五年來她為了躲避那段傷痛,而忘記家中每一位疼愛她的親人每時每刻都在期待著她能回去看看啊。
所以第二天,海霞帶著兒子回到了娘家,她媽媽從海霞的手中接過行李、抱走海霞的兒子之後。海霞鬼使神差般的走向衣櫥,取出她的那件紅風衣。抱著它,淚流滿面,想著那個要娶她,讓她做他最美的新娘的海星此時身在何方?是死是活?當她的手觸及到口袋時,感覺裡面有東西,她迫不及待的取出。原來是信,是一封折成心形的信。
海霞雙手顫抖的打開它,是海星的筆跡。
海霞被信中的內容驚呆了,上面寫道:「親愛的霞,是的,我很窮,不能給你富裕的生活,我是多麼的愛你,我不忍心讓你跟我過一輩子窮日子,我走了,等我五年,五年後,我賺足了錢一定會回來娶你做我最美的新娘!我要讓我心愛的你跟我過上寢食無憂、要啥有啥的富裕生活!這五年,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了,希望你照顧好兩家的父母,好好工作,委屈你了,陰曆2009年8月16日就是我回來娶你的日子,等我,我美麗的新娘!」
看完海星的信,海霞又一次昏過去,醒來后她一直在撕扯著她的紅風衣。
海霞哭啊、喊啊:「天哪,上帝哪,為什麼?為什麼命運如此捉弄我?為什麼我那時從沒去動過我的紅風衣啊?如今,我已為**、為人母,還有幾天就到了那個8月16日啊,我怎樣去迎接海星與我約定的2009年8月16日啊?怎樣去面對我的海星啊,我心愛的紅風衣啊,是你的口袋吞沒了我的愛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