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這頓飯終究還是沒吃成。
直到桌上那一盒盒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全部涼透,白嘉鈺依然被薛景言強橫地摁住,動彈不得。
呼吸破碎在喉間,蒼白的鼻尖墜著晶瑩。
當一切歸於平靜后,再度落地,酸軟伴著痛楚瞬間侵襲全身,疼得他險些跌跪下去。
「把菜拿去熱一熱。」
薛景言整理好衣服,又恢復了光鮮亮麗,臉上帶著一絲饜足,出口吩咐。
白嘉鈺沒有作聲,勉強平息了幾秒,默默端起打包盒,往廚房走去。
因為這一遭,似乎傷勢加重,步子越發不自然了。
薛景言瞧見,只以為是自己過於勇猛導致的,一時間頗有些自得。
幾分鐘后,看白嘉鈺仍舊慢騰騰的,來回折返,手腳遠不如平時利索,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嬌氣了?」
正在忙活的背影幾不可察地一僵,並未回答,徑自加快了速度。
終於把飯菜悉數熱好,最後一道湯品端上桌的時候,薛景言早就吃上了。
又酸又痛的身體徹底到達極限,白嘉鈺面不改色,終於落座。
慢條斯理夾了幾筷子,就被先前薛景言留在體內的東西弄得格外難受,胃口全無。
咽了咽喉嚨,小聲說:「我想上去洗澡。」
嗓音微微沙啞,透出幾分虛弱。
薛景言正往嘴裡送魚肉,聞言,濃眉輕挑,哼了一聲:「麻煩。」
到底是允了。
白嘉鈺這才放下筷子,又拖著慢騰騰的步伐朝樓梯走去。
每一腳踩實,都免不了疼痛翻湧,刺激得神經緊繃。
熱燙的水流自花灑傾瀉而下,打濕了額發。
肌膚很快被蒸出通透的紅,連帶著一些隱沒於身體各處,還沒來得及消去的淤青,也重新浮現出來。
襯著羊脂玉般瑩白的底色,愈顯突出。
十幾分鐘后,水聲漸歇。
渾身清爽的感覺總算令白嘉鈺舒出一口氣,換上真絲睡袍,系好腰帶。
手探向門把,正欲拉開,毫無徵兆的眩暈襲了上來。
頭痛,又是那股熟悉的痛。
雙目霎時緊閉,太陽穴直跳,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蓄勢待發,試圖衝破桎梏一般。
身形不穩,立即拽住門把,好險沒軟倒下來。
眼皮再度掀起的時候,琥珀色的瞳孔里,掠過濃重的茫然。
是挨打過的後遺症嗎?
醫生給他檢查過身體了,分明沒什麼大問題。
浴室的熱氣漸漸流逝,心情隨之平復。
等他出來的時候,面上已看不出丁點異常。
薛景言半倚在床頭,嘴裡叼著根煙,銀質火機在手中把玩。
裊裊煙霧環繞卧室,從四面八方鑽入鼻腔。
白嘉鈺步子一頓,無聲地皺起眉頭。
他不喜歡煙味,曾幾何時也向薛景言委婉提議過,至少在睡覺的地方不要抽煙。
而薛景言給出的回答,是不僅抽得更厲害,還把他摁在床上,將那股嗆人的煙草味悉數渡入口腔。
看著他因為難過咳嗽而泛出的生理性眼淚,惡劣一笑,說:「我在哪兒抽煙你也要管?忍著。」
從那以後,白嘉鈺再也沒提過這一茬。
因而,他很快平展了眉頭,低垂著眼,安安靜靜走到床邊。
頭髮半濕,軟軟地貼附,因為被水汽蒸騰過,眼角與唇瓣一併透出潤澤的紅。
精緻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之中,白皙剔透,形狀姣好,漂亮的凹處彷彿盛進一汪春情,撩得人口乾舌燥。
像是雨後新出的青筍,別有一番風韻。
薛景言微微眯起眼,視線的攻擊性越強,恨不得黏在對方身上。
白嘉鈺當然也感知到了。
但他不太情願。
薛景言這方面的需求太大了,一旦興頭上來,能不吃不喝,把人折騰得身子骨都散架。
他今天也不怎麼舒服,實在受不住……
沒等想完,薛景言便摁滅煙頭,快速逼近。
大手攬過纖瘦的腰,湊近耳垂重重一咬,滾熱的呼吸噴在脖頸,巴不得將他一口生吞了一般。
「換新沐浴露了?好香。」
白嘉鈺心知自己是逃不過了,只得退而求其次:「你也去洗一下吧……」
薛景言充耳不聞。
腰上的力道不容抵拒,下一秒,身子朝後仰去,陷入了柔軟的天鵝絨里。
糅雜著淡淡煙草苦澀味的吻侵入鼻息之時,指尖微微一跳,抓住被褥,慢慢揪緊。
這一折騰又是足足兩個鐘頭。
白嘉鈺累得翻個身都費勁,薛景言倒是精力充沛,洗完澡,愜意地鑽進被窩裡。
長臂一展,以一種霸道的,佔據所有物的姿勢,將他一把摟過去,嚴嚴實實罩在懷中。
身上黏黏的不太舒服,白嘉鈺很想去沖一衝,但無奈掙扎了幾次,還是起不來,只得放棄。
薛景言的懷抱其實很溫暖,可惜白嘉鈺已經很久很久,再沒有從這份溫暖中汲取到一絲心安。
昏昏沉沉間,也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夢裡的光線很明亮,乾淨的玻璃窗外是綠茵茵的草地和操場。
四周寂靜安寧,連走路的動靜都不自主放輕。
豎立在廣闊空間里,一排又一排羅列整齊的巨大書櫃,清晰地表明了身處的場地。
應該是大學里的圖書館吧。
白嘉鈺這麼想著,並沒有百分百肯定。
他早已記不清很多事,只不過這個場景,給予內心深處一種莫名的熟悉。
夢裡的他是第一視角,似乎正尋找著什麼,步子極輕,逡巡在浩如煙海的書籍之中。
視線不斷滑過那些五花八門的名字,最終在一本純黑打底,寫著燙金花體的英文典籍前止步。
看清書名后,才感覺夢裡的自己終於放鬆了心情。
就是這一本了。
抬手,正欲探去。
眼角突然閃過什麼,另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勻稱的手,卻先他一步,點在了書脊之上。
他微微一怔,扭頭,瞳孔收入了一道比他略高的身影。
那人背著光,潔白的襯衣,烏黑短髮,淡金色的線沿著輪廓描摹,溢出沁人心脾的暖。
心臟彷彿有那麼一瞬停止了運轉。
下意識聚焦瞳孔。
然而,不知是否記憶模糊的緣故,無論怎麼定睛,那人的長相始終融化於鎏金般的光線中,看不分明。
「你也要這本嗎?」
對方開口了,嗓音卻好似隔著厚重屏障,經過虛虛綽綽的阻攔,壓根傳不進耳朵里。
明明什麼都聽不到,那人所說的內容,他偏偏又能知曉。
明明什麼都看不到,那人相貌絕佳,神清骨秀如泠泠溪水,他偏偏又能分毫不差地接收到。
心緒倏爾起伏,不是夢裡的他,而是屬於此時此刻的白嘉鈺。
他覺得自己彷彿要抓住什麼東西。
可惜差了那麼點兒,越是用力,越如同指縫流沙,轉瞬消失得不見蹤影。
不知名的震蕩陡然衝擊過來,整個夢境仿若投石落水般,層層漣漪盪開。
白嘉鈺難得產生些許慌亂,捨不得離開。
奈何身體不聽使喚,終究在極深的一個呼吸后,猛然睜眼,映入頭頂雪白的天花板。
從夢境剛回現實的交界點,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茫然。
後腦枕著鬆軟枕頭,想要回味種種細節,卻在幾個眨眼的空檔后,很快模糊得不成畫面。
白嘉鈺明白,這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因何而起。
應當是和薛景言的初遇吧。
他是知道有這麼回事的,也知道當初的自己對薛景言一見鍾情。
只不過一場意外,剝奪了所有曾經的記憶。
三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夢到之前的經歷。
既然暫且看不清,也不必強求。
微微吁出一口氣,瞥了眼床頭櫃的鬧鐘。
七點,是時候起來了。
頭往左邊偏了偏,薛景言還沒醒。
烏黑的發略微凌亂,皮膚細膩毫無瑕疵,五官組合成一種鋒利的俊挺。
平日里總帶著幾分不屑一顧的眉眼,此刻閉上了,竟透出罕見的柔軟,誘人心醉。
不知不覺間,便同夢裡那個看不清面孔的男人重疊。
記不清多久了,白嘉鈺都沒法從薛景言身上找回那種心動的感覺。
沒想到,一場出乎意料的夢境,竟給他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心悸。
怔怔地盯著熟睡中的男人。
原來,他們兩個,也有過這麼美好的曾經。
等他反應過來,手已經先於大腦行動,撫上對方俊挺的臉龐。
夢境虛幻,此刻的觸感,卻真實到讓人心顫。
他捨不得收回,如同著了什麼魔,寸寸摩挲。
薛景言是被輕微的癢意給喚醒的。
還沒睜眼,就蓄積了不快。
大少爺起床氣不小,拍戲的時候能忍,但私下放鬆的時間,對於任何人的打擾都不假辭色。
睫毛抖了抖,有點凶地猛然掀開。
白嘉鈺動作一頓,琥珀色的瞳孔愣住,少許痴迷的沉溺還未藏起,便被逮了個正著。
薛景言這才意識到什麼,尚有些糊塗的腦子恢復清明,長眸微眯,得意地勾起唇角。
白嘉鈺什麼都好,可惜太木了,成日里只知道洗洗衣服做做飯,遠不如外面的那些知情識趣。
嘗了三年,早就沒滋沒味,膩歪得不行。
但好在,也有旁人比不上的優點。
就是愛他,特別特別愛。
雖然沒有開口承認過,但從對方事無巨細地服務自己飲食起居,任何情況下都有求必應,不鬧也不算計,每次被冷落後都主動求和的種種跡象來看,單論起愛他這一項,外面那麼多嘴甜漂亮的小男生,都比不上白嘉鈺。
這也是薛景言儘管膩了,依然沒想過換掉他的原因。
「好看嗎?」眉梢輕挑,難掩倨傲。
白嘉鈺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溫馴的眼眸眨了眨,小幅度地點頭。
不好看的話,也不會令當年的自己一見傾心吧。
脊背覆上溫熱,薛景言勾著他,朝自己攏了攏。
「那我今天不走了,在家陪你。」
語畢湊近,響亮的一聲「啵」,重重親在臉頰上。
果不其然,捕捉到那雙眼中驟然點亮的光芒。
薛景言在心底輕哼。
這麼愛他,只要看著他的臉就會開心了吧。
白嘉鈺向來好哄得不可思議。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薛景言深知這個道理,心情不錯的時候,也不是不可以滿足一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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