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險地
安營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武原君可知今天你的行為太過於婦人之仁。」用過飯之後,李睢還是念念不忘劉煜同情罪人的事情。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再有罪也輪不到她來背。我只覺得你們的律法不合情理。」劉煜可是人權平等的社會出來的。
「武原君,你這句話若是讓大王聽到了,怕是要人頭不保了。」李睢聽到後半句時嚇了一跳,接著道,「你可知那種氏案是什麼來歷?」
「什麼種氏案,我是不清楚的。」劉煜有些氣憤地道,「但我卻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罪不及家人,更不用累及鄰居。」
「我發現武原君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李睢面露詫異,「家有常業,雖飢不餓;國有常法,雖危不亡。我大秦若沒有這律法,怕是早就亡於異族之手了。」
「李大人不覺得這秦法的連坐制度,嚴苛了點嗎?,我是認同以法治國,但若尺度從嚴,怕是會有不少的冤案。」劉煜指出了問題所在。
「法不嚴苛如何能成法?如何能令人生畏?」作為法家門徒,李睢還是維護著國本,「種家之禍就是意圖亂我律法國本。」
「「那種氏家主可是三川郡大儒種文,先祖是儒家孔丘的得意門生仲由,後輩以種為姓,他的孫子更是太史榜上的人物種弘,」
「憑藉著名門之後,大放厥詞。竟上書大王要學齊國這樣的去律法,尊儒術。」李睢很是憤憤地道,「種家忘了我們大秦背後可是還還有匈奴的威脅,向東晉國擋住東進中原的路,這樣的局面若是尊儒術豈不是自廢武功。」
「大王夷種家三族算是仁慈了,可惜還沒有殺乾淨,讓種弘逃去了晉國,被大儒董其琛所庇。」李睢也明白,這個案件從學術角度來說只是不同意見而已,但站在法家的角度來說,卻是不容翻案的。
「要我來說,種家說的這個觀點還是有些道理的。律法嚴苛了,需要儒家的思想來解壓。只是可惜,現實還不是儒家能站出來的時候。」劉煜當然知道「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歷史,只是那是在大一統的時候才出現的,其實這其中的儒術融合了法家、道家等諸子百家的思想,早已不是僅僅是單純的孔孟言論。
「解壓?武原君這話很別緻。說起來,我來之前,只聽武原君只是一個武夫,但是現在來看,卻是大相徑庭。」李睢看劉煜的神色有變。
只說話間,外間傳來一陣歌聲,聲音不大,只是夜晚太靜讓歌聲更加清晰,語調中帶著凄涼,劉煜依稀聽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哪裡來的聲音?」李睢的眉頭皺起,喚來兵士問道。
「稟告先生,聽著應該是那些三川郡的犯人所唱。」兵士如實回答道。
「豈有此理,派人過去,讓那些人不要再唱了,打擾了我們休息,小心他們的腦袋。」李睢聽著歌聲怒意上來了。
「李大人,這些人應該是北井離鄉,想著遠方的親人以後可能難有相見之日,發泄一些情緒而已,這也是人之常情,隨他們去吧。」劉煜是第一次聽到古代的歌聲,白天時見到的那些人著實可憐。僅僅因為鄰居犯罪,而受到連坐,在他看來真是無妄之災。
「既然武原君這麼說,那就隨他們去吧。」李睢聽后倒是挺給劉煜面子的。
夜幕之中,有人聽了劉煜的話后開始猶豫起來,「想不到這世上的王室之人還有如此宅心仁厚的人?這樣的人會弒君嗎?」
他悄然退出了營帳,正如他悄悄地來,卻帶走了一陣煩惱。
次日一早,等劉煜起來的時候,旁邊角落裡那些流放的犯人早就啟程走了。入眼處,只看到了地上的土灶所留下燒火的痕迹,而在不遠處,一個制式的水壺靜靜躺在顯眼處,估計是那個孩子留下的。
劉煜的內心最柔軟的神經被觸動了,難道這個世界真得需要嚴酷的律法才行嗎?自己又能做什麼嗎?
他抬眼望了下遠處的山嶺,無論過了多少年,也無論經過了多少人,這些山仍然矗立在這裡,巋然不動。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劉煜的腦海忽然記起來什麼。
「好句。」李睢聽后贊了一句。
「李大人可學過儒術嗎?」劉煜望著遠處的山川道。
「說來慚愧,在下對法家思想都還在摸索之中,至於儒術,那不過是小道。」李睢依然維持自己的學術派別。
「這天下之路,諸子百家,哪一家一開始都不過是小道。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大道。」劉煜說起當年那個時代樹人先生的話,引得李睢沉默不語。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劉煜說了一段孟子的名句。
「武原君何來提起這孟軻之言?」李睢也是有見識的。在百家爭鳴的年代里,各家的思想正在融合當中,任何一家都採用知己知彼的態度。
「假若在此築一座關口城池,不用很大,甚至不過三五里,西臨河水,南北皆是險山溝壑,一門向東開設。」劉煜指著這個平地,振振有詞,「只要在此布上幾千兵士,卻可以防守數十萬敵軍。」
「武原君說笑了,這是秦國內地,此地向東三百餘里,便是大秦的函谷關,背靠餚山天險,三川郡更有名將鎮守,再向東還有龍門山緩衝,精兵數十萬,足以防守東來之敵。」李睢聽后笑了。
函谷關有數十萬的兵馬是不可能的,三四萬還是有的。李睢這麼說,無非只是想證明劉煜的說法很不實際。
「李大人不要想多了,我只是說這裡太適應防守了。」劉煜哈哈笑道。
他已經想起來了,在後世的歷史中,這裡便是古代的一座名關——潼關。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劉煜吟誦了一句太祖的詩,頓時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他向前踏出了一步,既然來到這個未知的世界,首先要做的是努力的活下去。
再行五十里便是咸陽的地界,不管遇到什麼人,面對什麼事,自己都需要直面應對。
劉煜的隊伍離去之後,那個一直跟蹤的執劍男子站到了劉煜剛才吟詩的位置。他叫成慶,便是劍術大師諸仁天的弟子。讓到趕到秦地的時候,劉煜已經隨李睢走上了去咸陽的路。
世人皆以為諸仁天和蓋鳳琴劍術冠絕,卻不知道他們本是鬼谷三脈之一的兵脈後人,成慶環顧四周之地,「好一個天險之地,這劉煜說得很對,若是在此築關,必是一座堅城。」
「秦人眼光只看東方敵國,以為函谷關足夠保險。」成慶自言自語道,「我從餚山過來時,那裡的樹木稀疏,有些地方几無遮擋,論起防守來,遠不及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