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苗疏桐的自敘(2)

我出生時也避免不了這樣的命運，島上的阿婆要將我抱到她家餵養，是宋婷的強烈堅持，甚至不惜與他們大打出手才讓我留在了她身邊。深受現代文化熏陶的我怎麼也不能理解，母親是這個世上最偉大的女人，她們的身上怎麼會有晦氣呢？

長期的與世隔絕以至於他們思想落後，島上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一個不吉祥的人，終身註定厄運纏身。不久之後，島上的蚌珠就死了大半，倒真是應了他們的預言，我成了所有人眼裡的災星。即使宋婷努力和大家解釋，是因為忽然南下的冷氣流才導致了珠蚌的大量死亡。可沒有人相信她，我便背這這個罪名活到現在，就連苗三虎都不願意和我玩耍。

從小就有著玉女氣質的宋婷，一直過著規律而又死板的生活，所以她從不逼著我去學習，只是在我面前做一遍，直到我自己心生興趣，才會主動求著她教我。從她那裡，我學到了不少東西，比如說，我寫的一手好字，並且舞藝超群。

我們這裡的男子結婚取的都是島上的女人，不然就是許多居心不良的女人嫁過來，她們可能是看上了我們的養珠技術。宋婷是唯一一個例外。

她是被我父親在海邊救起，然後心甘情願留在這個美麗的小島上，我爸一直深愛著這個女人，所以也深愛著並不是他親生的我。這是個令我們家蒙羞的事，所以除了我爸，連我奶奶也不知道。

島上的人都說，宋婷是我奶奶逼死的，我知道，就算家裡人不逼她，她也活不下去。她的那幾句話，即使我十三歲離家至今日依然能想起來，她流著眼淚抱著我，說，「桐桐，都是媽媽的錯，媽媽沒能照顧好你，才毀了你一輩子。」

抑或者是，「桐桐，媽媽要怎麼做才能幫你？」

更嚴重的時候，她抓著我的頭髮往牆上撞，一邊嘶吼，「你怎麼不去死，你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上折磨我？」我親眼看著這個溫文爾雅的女人變成瘋子。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一大片噁心的疤痕延至脖頸，臉部嚴重變形，眼睛充血，用孩子們罵我的話說，像個羅剎。以前不知道羅剎是什麼，後來聽島上的老年人嚇唬小孩，再不聽話晚上小心羅剎出來吃了你的腳趾頭。

他們將我比喻成羅剎這種可怕的東西。

宋婷為什麼死的我並不關心，因為我恨她，我恨她毀了我。後來看到她的病歷才知道，她患上了嚴重的間歇性精神病，有過很多次自殺行為。她死的時候苗大偉給我打過電話，但我沒有回家。

或許是我刻意的迴避一些東西，十三歲之前的事情我的記憶里變得模糊，唯一有點映像就是和宋婷坐在一張鏡子前面，她給我紮好漂亮的馬尾辮，我歡天喜地的跑出家門向其他小朋友們炫耀。或者穿上她新做的小洋裙，和其他孩子們一起坐船到對面的一所小學讀書識字。

十三歲那年，我本該初中畢業了，因為宋婷的影響，我學習成績非常優秀，連跳兩級。可就在中考的那天晚上，宋婷和苗大偉發生了爭執，她打翻了火爐上的開水，它徑直澆在我的臉上。宋婷還沒來得及哭就暈了過去，我捧著臉哇哇大哭，沒幾聲也暈倒在地。

醒來的時候，我的臉和脖子還裹著紗布，那時的我已經開始在意自己的容貌，只是沒想到會如此嚴重。直到紗布拆開的那一刻，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宋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