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有知府太太和柳氏幾個開了頭,底下人尋思過來,王妃才說了憂心這個乾女兒,這不是正是巴結王妃的好時候,豈能平白讓她們奪了頭籌?故此,紛紛出聲勸了起來,都道請了來瞧瞧再好不過。

「娘娘正說著,外頭便來了這人,可見是天公作美,說不得便是一場緣分。」

張綿見這樣,再推辭下去恐怕叫人起疑,她跟楚旻對視一眼,楚旻會意便起身笑道:「母妃,適才諸位說的也是。不如請進來問一問。師太在海州德高望重,幾十載不曾出過差誤,叫進來問一句也是個佐證。」

百子庵中師太聞名已久,在座有幾人還很是推崇,聽見這話不由得便點了頭,「師太是法力高深,從不曾妄言。記得那一回家裡老太太無緣無故精神萎靡,便是師太做了場法事才好的……」

此言一開,立時便提起大家興緻來,都是在海州時日不短的,誰家沒有個頭疼腦熱的,在座的或為求子或為祛病消災都曾去上過香,自然也有許多稱頌師太的話可說。

楚旻見已有人開始贊百子庵靈驗了,便知佐證的目的已經達到,到時候即便外頭那人來了說些不一樣的,眾人也偏好聽百子庵師太所言。

見官眷們說得興起,座上王妃也拉著黛玉的手好似聽的認真,楚旻適時出聲道:「母妃,既然是咱們有求於人家,便讓女兒前去迎接,也顯得咱們重視。」

王妃含笑道:「這話正是。不論是否真才實學,這會子咱們總要擺出個態度來——安定,你去接一接。」

楚旻福身應是,眾人自然又稱讚一回王妃慈愛,郡主賢德,各自心中不由對這個乾女兒另眼相看,看起來王妃和郡主都頗重視林家姑娘啊。

適才王妃說話時,便有內侍匆匆出去尋找聲音主人,楚旻離席出去,藿香便湊上來低聲稟道:「郡主,是一僧一道。已帶至三門上了——說來也奇,他們二人竟好似知道王妃要在哪兒見他們似的,也不用人領著,便徑直往花園裡來。」

楚旻嘴角微抿,一壁覺著一僧一道這配置實在熟悉,一壁卻道:「這不見得是件好事。知道今日在花園設宴的,也就是王府內的下人,這些官眷們,都是來了才知是在臨水渚設宴。這僧道二人是從何而知?」

她緩緩往前走,「叫蘭香私下裡查查,席上可有誰家下人出去過。」

藿香神情一凜,「是,今日宴客臨水渚四面都有內侍守著,有誰出去是逃不過他們的。」

楚旻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她已經聽見外頭有內侍聲氣急道:「您兩位腳下慢著些,縱是算得了路怎麼走,這也就要進園子了,橫衝直撞闖進去,豈不驚擾了貴人!」

有人粗聲粗氣笑道:「就依著你們,帶路罷。」

楚旻一挑眉,果然見著兩個內侍先從石子小路繞了過來,見楚旻立在那裡,忙跪了行禮,只還不等話出口,便聽有人笑道:「這必定是郡主娘娘了。」

楚旻聞聲循望,果見是一僧一道,穿的破破爛爛的袍子,下擺短了一截兒,露出破了一個洞的草鞋和烏黑的腳指頭來。僧人頭上長著黃蘚,道人頭臉上瞧著乾淨,行動間卻一跛一跛的。

兩人大步向楚旻行來,至眼前停下,僧人便打了個問訊,道人拱手一禮,「郡主娘娘別來無恙啊?」

楚旻倒不奇怪他們認出自己是郡主,今日行宴,她戴了一支東珠釵,裙擺上左右各綉有一行龍,有心人瞧了,估摸年紀也的確能認出海州僅有的郡主來。

不過,這別來無恙一說卻怪得很。

「我與兩位從未見過,又何來的『別來無恙』一說?」楚旻一壁伸手示意兩人進內,一壁道,「我勸兩位,若是套人情,或是故弄玄虛,可就不必了。」

僧人呵呵笑道:「出家人不出妄言,小僧既如此說,自然是同郡主見過的。不過那時,郡主卻也還不是郡主呢。」

葵香笑道:「這話你可錯了,我們郡主一落生王爺便請旨封了郡主,滿月禮上便來了聖旨。別說一月里娘娘必不能叫外人見郡主了,這王府重重關卡,道道守衛,難不成還能讓你偷著溜進來不成?你真要是溜進來,今日也別說旁的了,先問你個擅闖之罪,便下了牢去!」

僧人一笑,「小姑娘好厲害的嘴——我說的也不是這個,自然還有旁處不攔著我,也無守衛之處能見。那時沒有郡主,自然也沒有王爺王妃。」

葵香搖著頭直笑,「你這和尚說話叫人好生髮笑!卻不是反了?自然先有的王爺王妃,才有的郡主。」

楚旻卻是一怔,只覺此話大有深意,王爺王妃不像是特指,反像是泛稱——她從現代穿越,現代自然沒有王爺王妃,也沒有郡主了,這樣的稱號早湮滅在歷史中。

她不由看了僧人一眼,停下了腳步,「不如請禪師說清楚些?」到底是騙子故弄玄虛,還是真有修行,看穿了她的來歷。

僧人笑著沒說話,一直寡言的道人卻開口道:「能來此處是您的緣分,不必多思。」

楚旻沉默了一會子,轉身繼續往前走,卻像是沒聽見兩人適才說了什麼似的,只是道:「這回請兩位來,是想算一算我乾妹子的命理——當然,命理已有當地德高望重的師太批過,小姑娘福氣深厚,自己怕是受不住,需得靠著王妃壓一壓,家裡人都十分認可,已經定下了此事。」

她提前把話說了,這兩人識時務就該知道到時怎麼說。

僧人在身後笑道:「林姑娘原不是凡世之人,福氣自然深厚,這命理批的也不錯。」

楚旻鬆了口氣,說話間跨過了月亮門,守門內侍忙上來行禮,便有人匆匆跑去傳話,「郡主領著兩位高人來了!」

楚旻入了席,笑向王妃道:「便是這兩位高人了,一路上我同二位談了不少,果然真知灼見,法力深厚。」

張綿聽她稱為高人,便會意,知楚旻已敲打了兩人,遂含笑點頭道:「哦?能得旻兒誇獎,想來兩位很是不凡。」

僧人笑道:「聞得府上有疑問,特來一解。」他看向正席陪著王妃的黛玉,「想來便是這位姑娘了——滿身福氣,卻身子孱弱,命格偏薄,怪道要說受不住了。」

張綿和賈敏瞬間鬆了口氣,賈敏忙道:「正是這樣,師太也如此說。她說認了乾親便可一解,果然這兩日我這孩子身子好些,想來是應驗的——不知禪師是何說法?」

誰知那僧人卻大搖其頭,「不可不可,若是世間福厚身弱之人都靠認一門乾親便解了,卻又為何多的這樣許多早夭之人?」

賈敏臉上一僵。張綿在上首微皺眉頭看了楚旻一眼,楚旻淡淡道:「那大師傅何解?」

僧人好似並沒看出幾人神情變化,笑道:「這般容易是不能的,除非……」他看了眼賈敏,「這位太太允我二人化她出家……」

賈敏冷淡道:「我與外子只此一女,何況小女貧弱,隨師傅雲遊如何能行?我自然是不肯的。」

僧人笑道:「也知長官家中不肯。既如此,那便只一個法子了,」他頓了頓,「自今日,少則二三年,多則三五年,總不能再見父母親人,一概本姓外姓親屬俱不得見,也不能再聞親人哭聲。如此,方可好了。」

話音未落,還不等賈敏說話,知府太太便先驚呼道:「這如何使得!林姑娘不過才多大?離了父母親人,卻叫如何活來!又叫賈恭人怎生忍得!」

楚旻聽著這熟悉的話,心中卻是靈光一閃,她想起這個配置為何如此眼熟了!這不是在紅樓里有事沒事主角身邊總要摻一腳的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么!

先有跟林妹妹說的不許見外姓親屬,不能聽哭聲,又有寶釵的暖香丸,過後寶玉被魘著,又來救了他和鳳姐一命的那兩人!

只不知為何,如今卻變了,不是一世不行而是「二三年、三五年」便可。

官眷們還在紛紛嚷嚷地說著那僧人實在為難人,王妃卻是若有所思,這話似乎正合了自己的心思啊。本來還想著不知尋個什麼由頭好讓黛玉名正言順地留下來,這不是正撞上了?

她咳了一聲,待眾人安靜后,特問道:「若是不從這話,我這乾女兒……」

僧人斬釘截鐵,「那便是早夭之相!縱然福氣深厚,也絕活不過十八歲。」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活不過十八歲?

「且家裡經不住她的福氣,必受磨難。怕是有傷父母,早於這孩子去了,讓她受一番幼失雙親,寄人籬下的苦楚。」

嘶……這話說得未免叫人膽寒,官眷們面面相覷,信是不信?信罷,林姑娘怎麼辦?不信罷,這話又實在叫人膈應。一時底下交頭接耳,各有看法。

黛玉眼中已含了淚水,哽咽道:「既這樣,我要這福氣又有何用!」

張綿心疼地摟住了她,連聲道:「有法子、有法子的,孩子!」

王妃雖如此說了,眾人卻還是忍不住嘆氣,看向黛玉的眼中滿是同情,又能怎麼辦呢?

楚旻忽然敲了下桌子,眾人一愣,都看向她,知府太太試探道:「郡主?」

「哦,」楚旻像是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也不看知府太太,反起身道,「母妃,我倒有個主意——既然小妹不能見父母,不如在咱們家住上些時日?」

眾人聞聲都是一靜,知府太太忽拍手笑道:「噯!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王妃自然不是父母親人,正合了這話。且娘娘仁厚,郡主賢德,林姑娘若是在王府上住上幾年,豈不正好!」

賈敏心頭一塊大石落地,面上卻帶出愧色來,「不可不可,怎好為了這個攪擾娘娘呢。」

張綿卻笑道:「什麼攪擾不攪擾的!這話便見外了,我卻不是外人,正是這孩子的義母呢。」她故作生氣道:「難不成你還信不過我?」

賈敏忙道不敢。

張綿這才笑了,便攬著黛玉道:「玉兒,來我這裡跟你安定姐姐一道兒吃住頑樂,可好?」

黛玉雖不舍母親,可更不願因自己害了父母,輕輕點頭道:「自然是好的,卻實在勞煩了母妃和姐姐。」

張綿笑道:「你既叫我一聲母妃,母妃自不好叫你白叫的——禪師,如此可解?」

僧人呵呵笑道:「可解,可解!若是王妃教養,又有郡主,二年便好了。屆時再同父母親人團聚,便什麼都不妨了。」

這話一出,官眷們都笑了,便都道:「正是王妃娘娘慈心,如此可是皆大歡喜了。」

眾人正笑,那僧人合十一禮,「自此再無小僧用處,臨了贈郡主一偈——諸行無常,是生滅法。自虛處來,往極上去。」

「郡主才有大福氣、大造化,非在座常人可能比也——」

說完轉身就走,張綿還在留神他說的偈語,生怕自己這個自小兒也身弱的女兒又有什麼災厄,正回味之時,竟不妨他二人走了。回過神來忙叫人去追,卻哪裡還有人來!

一時眾人都暗自點頭,行蹤飄忽,不貪俗物,看來是有修行的人啊!便對僧人的話更深信不疑。

有人便慨然嘆道:「果然郡主福氣深厚,不是我等可能比的。」

張綿卻聽著那句「諸行無常,是生滅法」不吉利,那是佛陀涅槃時做給母親摩耶夫人的偈子,只這後半句,「從虛處來,往極上去」是何意?

楚旻卻參透了「從虛處來」,她是出了車禍才穿越的,恐怕那具身體早已血肉模糊,被火化了,她再也回不去了,現代對她而言,可不就是「虛處」?

不過「往極上去」卻不能明白,楚旻不禁好笑,極上是怎麼個極上法兒?人間極上是皇帝,可她又沒穿成個男的,難不成要當武皇第二不成?先不說她本就是個懶人,沒這樣志氣。再說如今百姓安居,好容易從前朝末年的戰亂中恢復生機,楚旻更不願再生波折,生靈塗炭。

王妃心頭也一突一突的,沉默著喝了一口酒,未過多久便托說天氣熱了,身子不大舒服,先離了席,便要楚旻招待。

官眷們也不敢多待,不大會子便告辭去了。

總歸黛玉是要在王府常住下了,賈敏陪著她住了幾日,家中也不能沒人,便自行回去。母女兩人少不得抱著哭了一通。

楚旻很是費了番功夫才安撫下了黛玉,兩人玩得好,楚旻院子內也都重裝好了,黛玉當日便搬了進去,兩人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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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阿九,是大長粗的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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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紅樓養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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