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人間夢
只是開了一條縫隙,燦爛無比的寶光便是從那寶庫當中涌動出來,白澤和師北海兩人聯手,才是將那寶光在這天地之間所造成的異象給壓了下去。
「雲道君,請。」兩位太乙道君如同一個門神一般,分別立於這門戶的左右,然後雲中君獨自一人緩緩的踏進了那寶庫當中。
進入寶庫當中之後,映入雲中君眼帘的,便是一株通天徹地的寶樹,寶樹上無窮的光華閃耀。
樹梢上,每一條枝杈,每一片葉子上,都有瑩瑩的光輝隨之而動,細細看去,這一株寶樹,赫然便是用無數的寶物所堆砌而成的。
靈根,神材,靈寶等等,按照不同的方位勾連在一起,分別化作這靈根的根莖和枝葉,此外還有更多的就算是以雲中君的見識,也都認不出來的東西如同是樹皮一般貼在其間。
再看去,這一株寶樹上,每一件珍藏所在的方位,不同珍藏之間的排序,也都是自有其玄妙。
在那特殊的排列之下,這無數的寶物,便是形成了一道玄妙無比的法禁,既是在孕養這些寶物的靈性,但同時,又在一定程度上壓制著這寶物的靈性,令其不至於生出自己的靈智來,此外,這無數的寶物之上所引動的力量,更是被這法禁串聯於一處,化作龐大無比的力量,任何人想要私自從這寶樹之上摘取寶物的話,都必然會迎來這寶樹毫不留情的反擊。
就算是雲中君身為太乙道君,在感受到蘊藏於寶樹之上的力量之後,也不由得暗自心驚肉跳——誠然,那寶樹上的力量奈何不了他,但若是他和那寶樹上的力量直接交鋒的話,那寶樹之間的力量平衡,必然會因為這力量的碰撞而被打破,然後那寶樹上無數的寶物,都是因此四分五裂,各奔東西,這所引起的動靜,足以是令整個寶庫都隨之崩潰,然後潛入寶庫當中的人,自然就會被聞訊而來的東皇太一他們給堵住。
站在這寶樹的面前,任由寶樹上所綻放出來的寶光從自己身上掃過,然後雲中君的身上,白澤道君和師北海聯手留下的印記顯現出來,令那寶樹所在地方的時空都為之凝滯,寶樹上那強絕無比的力量,亦是緩緩的散去。
「選一些什麼東西呢?」雲中君沉吟著。
對於這所謂的寶庫,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需求——修行之所需,法財侶地。
后兩者暫且不提,但前兩者當中。
法,雲中君不缺,這天地之間,從來沒有任何一位太乙道君會缺少修行的法門。
而財,於內,是氣運,於外,則是靈寶,這兩者,雲中君同樣不缺,氣運,他的氣運已經是都徹底的化作了無窮的紫意,他每天以神通所那些遊歷的氣運當中所凝結出來的運錢,堪稱是不計其數,任他怎麼揮霍,都不可能揮霍乾淨,至於說靈寶,雖然他還沒有先天靈寶伴生,但是他手中一刀一劍兩柄神兵,已經是足以應證他的道途,承載他的大道,是以,雲中君對那所謂的先天靈寶也沒有什麼覬覦,一直都是抱著一種隨緣的心態,有固然欣喜,沒有,也不見得有什麼影響。
從這方面而言,雲中君可以說是這天地之間一個最為典型的修行者,藏鋒於內,一心潛修,萬事萬物,皆不假外求。
「罷了,且先看看眼緣吧。」雲中君搖了搖頭,然後圍著那寶樹轉了起來。
那寶樹之上,天庭自建立以來,所有的藏珍,便都是在雲中君的面前顯現出來。
組成這寶樹根須的,乃是無數靈根的種子,每一粒種子,都是千挑萬選而出,蘊藏了無窮的生機,同時也吞吐著無窮的生機,維繫著這寶樹上所有寶物靈性的源動力,皆是源自於此。
這其中,雲中君甚至是看到有先天靈根的果實所留下的果核——只要精心侍弄,雖然這果核最後種出來的靈根,比不得先天靈根,但卻必定是先天靈根之下品質最高的靈根之一。
對於任何一個部族而言,這樣的東西種下去,都必然是部族當中最大的底蘊,可惜,對雲中君而言,這些東西並沒有什麼用處。
……
「等等,這東西是什麼?」當雲中君沿著那寶樹的枝丫緩緩往上,一路至於樹梢頂上的時候,一卷如同水流一般流淌不定的布帛,便是落入了雲中君的眼帘。
這布帛蓋在寶樹的頂上,寶樹上所有的藏珍每一次變幻位置的時候,都會在這布帛上留下隱隱的痕迹,以至於這布帛上的力量,顯得駁雜無比。
再加上這布帛既不是什麼自有玄妙的靈寶,也不是什麼靈性天成的神材,可以被祭煉成上好的神兵,只能勉強算是一種奇物,再加上其堅韌異常,不受天地之間絕大多數真火的灼燒,想要將之凝練成為至寶,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的功夫,是以這布帛立於寶樹的最頂上,異常顯眼,但前前後後數十萬年,無數的神聖往來於這寶庫當中,卻是誰也不曾對著布帛動過心思。
但偏偏,雲中君一見到這布帛,立刻就是覺得這布帛深合他的眼緣,和他所修行的大道,更是隱隱的有所契合。
略一思忖,雲中君便是從衣袖當中勾出一抹刀光,常伴於他身側的森羅萬象刀出現在他的手上,刀光如水流淌起來,如夢似幻。
自踏入修行以來,雲中君所經歷的一切,以及他所參悟的一切,便都在這刀光當中戰術出來。
恩仇,得失,進退,還有他所有的斟酌,猶疑等等,乃至於時空,真幻,虛實,氣運,命數,以及那天地,都在這刀光當中不停的變幻著。
而在刀光舞動之間,那布帛當中,同樣是有一模一樣的刀光湧現出來,和雲中君手上的刀光交相輝映,便如同是水中月,夢中花一般。
看著面前的那一卷布帛,雲中君只覺得那布帛當中,還藏了另一個自己,正通過這一卷布帛和自己相互溝通起來。
「你認命了嗎?」恍惚之間,那布帛所映照而出的刀光當中,有一個身影從中顯現出來,嘴角之上,掛滿了冷笑。
「修行者何時認過命?」雲中君只是一抖手中的刀光,那顯化出來的虛影,便立刻是隨之崩潰,但下一刻剎那,那虛影立刻便是又從映照的刀光當中浮現了出來。
「你覺得你不認命?那這天地大勢在前,你又做過什麼?」
「你什麼也沒有做,也只是隨波逐流,口中說著是順勢而為,但實際上,就只是一無所為而已!」
「龍族神庭崩潰,你說你不曾受過龍族的恩惠,所以你袖手旁觀……那也就罷了。」
「但如今,天庭當中東皇太一以誠待你,你又是如何回應他的?」
「難道你還打算看著龍族神庭崩潰一般,要看著天庭潰滅,甚至於悄然在其中推上一把,以整個天庭的遺骸來鑄就自身?」那身影臉上的哂然越發的顯得冷冽,越發的顯得嘲諷,越發的令人覺得刺眼。
「怎麼可能!」在這『質問』之下,雲中君自詡古井無波的心緒,也不由得一陣刺痛。
「怎麼不可能呢?」當雲中君手中的刀光再度落下的時候,那身影在刀光之下,卻依舊是巍然不動,「你看,你自己都在猶豫,你的刀光,都不是那麼的銳利了。」
那身影輕輕的伸出手,將迎面落下的刀光撥開。
這是自帶著大軍迴轉星空以來,就一直藏在雲中君心頭的最大的迷茫!
一方面,是這太一天庭註定要墜落的結局,從理智上而言,越是在天庭的實力將要接近巔峰的時候,雲中君才越是要抽身而退,如此一來,他既能夠得到超然無比的聲望和美名,同時又能夠在那一場巫妖大劫當中從同脫身。
但另一方面,卻是東皇太一對他所寄以的無限信重,將生死都托之於他手的信任,就算是在之前,雲中君當著所有人的面質疑東皇太一的『天帝之路』,但東皇太一卻依舊是不曾對雲中君生出任何的芥蒂來,然而是在那無數的神聖們對雲中君施以惡意的時候,竭盡所能的維護著雲中君,令雲中君完全不至於受到那些惡意的影響。
從情感上而言,雲中君實在是難以說服自己眼睜睜的看著這天庭走向崩潰,眼睜睜的看著東皇太一走向隕滅——東皇太一在坦誠天帝之路的時候,雲中君的發聲,便是他對東皇太一最後的試探。
在那試探當中,東皇太一的表現,但凡是叫雲中君有一絲半點的不放心,雲中君都會果斷無比的準備要從這星空當中抽身而退的一應準備,但偏偏,東皇太一的表現,卻依舊是無可挑剔,對雲中君的信任和維護,也不曾有絲毫的折扣——再加上進入寶庫之前,白澤道君對雲中君所說的,東皇太一心心念念的要為雲中君尋覓一件周全性命的先天靈寶之事,這其間的種種,實在是叫雲中君無法下定舍了東皇太一而去的心思。
「人不負我,我不負人!」
「巫妖終局又能如何?太一陛下以誠待我,我自當以誠報之——至不過,也只是和他一起隕滅,和天庭一起崩潰,如此而已,反正,有三清道人在,就算我隕落,也不擔心星辰一脈的神聖就沒有了任何的倚靠!」
第三道刀光,從那森羅萬象刀當中亮起,刀光之下,一切的塵埃雜念,皆是隨風而去。
如夢似幻的刀光過後,雲中君只覺得自己渾身內外上下,都是一陣無與倫比的通透,就如同是以免被埋藏在塵埃當中的明鏡,一朝之間就被拂去了所有的污漬一般,如同濯濯明月,照徹千古。
這剎那之間,雲中君真的是有一種『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而今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的感覺。
那星辰戮神刀,在雲中君登臨太乙道君之境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精進到了『三垣』的層次,距離無數萬年之前紫薇帝君極盡巔峰斬滅混沌之巢的那一刀,也只得半步之遙,距離那隻在斗姆元君他們推衍當中的星空的層次,也只得一步之遙而已。
然而,在此刻他這一刀落下來的時候,他本就跳出了星辰戮神刀柯巢的這一刀,便立刻是拐向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這一刀當中,任是誰來,都看不出有半點的星辰戮神刀的痕迹——這一刀,不再是屬於星辰一脈的星辰戮神刀,而是獨屬於雲中君一個人的神通。
那布帛,原本能夠映照出雲中君所有的刀光,而這一刀之後,那布帛當中無窮的光華涌動著,想要復刻出雲中君的這一刀,但任由那光華如何的涌動,布帛當中都始終是一片空空如也,而原本在雲中君面前的那連星辰戮神刀都斬不破的歡迎,亦是隨之煙消雲散,不留痕迹。
一時之間,雲中君竟是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所看到的那幻影,到底是這布帛所映照出來的影子,還是說至始至終,那幻影都只是他自己在無與倫比的迷茫之下所產生的心魔,但這一切對於雲中君而言,已經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這一刀的名字,喚做,人間夢!」雲中君一邊出聲,一邊用森羅萬象刀在那布帛上一挑,那布帛便立刻是從那寶樹上被摘落下來,纏在雲中君的森羅萬象刀上。
於是看上去本就迤邐無比的森羅萬象刀上,登時便是有一層蒙蒙的薄霧於其間縈繞著,就好像是在縈繞於凌冽刀鋒之下的寒意一般,但偏偏,這『寒意』之下,卻不會叫人察覺有絲毫的危機感,反而是令人平添一抹想要親近的感覺。
顯然,在一改雲中君的心境,直接掃清了雲中君心頭迷茫的同時,這能夠映照萬象種種的布帛,和雲中君的那森羅萬象刀,更是有相得益彰之感。
……
取走這布帛之後,雲中君對這寶庫當中其他的東西,便是再也沒有了絲毫的惦記,直接便是轉身出了這寶庫。
「雲道友你果然在這寶庫當中取了東西。」雲中君才從寶庫當中出來,寶庫之外的白澤道君便不由得是哈哈大笑起來。
正當雲中君不解的時候,白澤道君便是出聲給雲中君解釋起來。
「雲道友有所不知——在你進入寶庫的時候,我和師道友打了個賭。」
「我認為,以雲道友你的心性,不會拘泥於那先天靈寶的誘惑,而是會全憑眼緣,看中了什麼,或許一時心動便順手取了,而師道友則是認為,雲道友會不舍東皇陛下隕落的那周全性命的先天靈寶——畢竟,對於那先天靈寶的下落,東皇陛下已經是有了些線索。」
「兩位道友倒是好興緻。」聽著白澤道君的話,雲中君也不由得一笑——在那寶庫當中一掃心頭的塵埃之後,雲中君只覺得自己和這龐大無比的天庭之間,卻是又多了幾分牽絆,而他在白澤道君和師北海的面前,也是顯得更加的揮灑自如。
「不知道兩位道友以我為閥,卻是賭了些什麼?」雲中君笑著問道。
「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上一個紀元的時候,那帝君醉乃是天地之間最好的佳釀,奈何神庭傾覆的時候,帝君醉的釀造方法就已經失傳,不過我等歸返天庭之後,師道友閑極無聊之下,便是重新推演了那帝君醉的釀造方法,想要重新釀造出那帝君醉來——這不,距離他藏下的第一窖逍遙醉,正好是九千九百九十年,正好就到了出窖的時候,我和他賭的,就是這一窖逍遙醉的歸屬。」
「托雲道友的福,這一窖逍遙醉,可就是我的東西啦。」
白澤道君開懷大笑起來,顯然,他惦記師北海那不知道到底釀造成功沒有的帝君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喝,白道友行事可不夠周全。」聽聞,雲中君臉上的笑意同樣也是盈盈可見,「既然是托我的福贏得了這一窖逍遙醉,難道白道友就打算一人獨享,不和我分潤一二不成?」
見了雲中君的態度,白澤道君心頭便是一動,不由得悄然和師北海對視了一眼,本能的,便是回應起來道,「雲道友既然也想嘗一嘗這逍遙醉,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還正愁著,要和誰一起看看,師道友這逍遙醉,到底釀造成功沒有呢。」
「這人選吧,關係太遠了呢,怕傷了師道友的顏面,而關係親近的,卻除了雲道友你以外,一個個卻都在閉關,我縱不好因為要看看師道友的笑話這件事驚得他們紛紛出關。」
「雲道友你願意來做個見證,自然是最好不過。」白澤道君不由得撫掌,而師北海的臉色卻是在剎那之間就苦了起來。
「見證?」雲中君的眉頭不由得跳了跳,「莫非,兩位道友除了拿我打賭之外,還賭了什麼別的東西?」
這一下,白澤道君的神色也是隨之苦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