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逃脫
石錚已經到了精疲力竭的邊緣。
這兩個小子,都比剛才那個身強力壯,或許一對一他還有點些勝算,但是面對兩個人,他只有左支右絀地招架。
他兩手空空,匕已經在搏鬥時被對方打掉了,當然,他也打掉了對方的匕。當他被鷹頭壓在下面死按住脖子,忽然聽到另一個人的叫罵和唐曉薇的驚呼,他趕緊用膝蓋拚命磕打鷹頭的大腿,接著竭盡全力一腳將他踹出去。那一股爆的力量使他驚訝萬分。他翻身坐起來縱身撲向另一個人,一腳踢飛對方手中的匕,合身將對手撲倒在地,這才在千鈞一的時刻救下唐曉薇。
他從背後抱住那人,兩個人在地上翻滾扭打。他用膝蓋猛磕對方的腰,用手肘猛打對方的後腦,直到對方再沒動靜自己肘部完全失去知覺他才停下來,踉蹌著身子從地上站起。
這時,他突然感到腰部受到猛烈的一擊,劇痛和那股衝擊的力量讓他再次跌倒在地。接著,他的大腿和腰背又接連挨了重重的幾腳。
他緊緊抱住腦袋在地上打了一個滾,一道閃電恰在此時劃破烏雲照亮了田野。藉助電光他看到剛才被踢出去的鷹頭滿臉是泥的站在眼前,惡狠狠的表情像一頭猙獰的野獸,他雙眼血紅地看著自己,右手緊握著一把從地上撿回來的刀子,高高舉起,正做出全力下刺的姿勢。
那一刻,石錚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的生命,他的時間,好像永遠地停留在那個電閃雷鳴的瞬間。
烏沉沉的天空中閃耀著銀白色的光紋,從天頂向下一直划裂到無盡的遠方,陰雲如巨浪在田野的頭上翻滾,像一面倒懸在暴風中的海洋。雨水正呼嘯著從天幕深處降落,覆蓋在他的頭臉和上下全身。而身前那隻渾身是泥的野獸,正獰笑著舉起一把沾滿泥水的尖刀。
他身下是一堆綠油油的麥子,是將熟而未熟的四月的土地,就像他自己,青澀而泥濘。
也許,一切都會在這一瞬間結束。他忽然想起叔叔,在十歲那年就離自己遠去的唯一的親人,那張英俊的笑臉在自己腦海中一閃而過。
接著,他突然聽到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看到那柄高高懸在頭上的尖刀突然有氣無力地落下,插在自己耳側的泥地上。他看到鷹頭猛然轉過身去,看到他右肩鮮血淋漓地插著一把匕,聽到雨中響起女孩痛苦的呼聲,聽到麥地里一陣急促的簌簌聲響。他禁不住打了一個激靈,忍住巨痛奮力從地上躍起,從背後和身撲上去將鷹頭壓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唐曉薇怎麼樣了,聽不到她的呻吟,也看不到她在哪。他急切的關心和暴怒將他的情緒推向了最後的瘋狂。他的拳頭、手肘、膝蓋和著雨點的緊密節奏向對方身上一刻不停地落下。他知道,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雨點落下,落下,落下!
最後,那隻大猩猩般的身軀終於停止了抵抗,他也渾身劇痛不已、酸軟無力地從對方身上滾落下來。
他仰面朝天,一動不動地在泥地上躺了十幾秒鐘。雨水一滴滴打下來,足夠他好好地洗一把臉。他渾身酸麻,一動也不能動彈,周圍除了風聲雨聲什麼都聽不見,更沒有唐曉薇的絲毫動靜。一陣酸楚和心痛瀰漫了他的腦神經。
這時候,他忽然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雨聲中傳出:「石錚,你在哪?你說話呀!」
是唐曉薇的聲音!這聲音左側不遠處,已經明顯帶著哭腔。她沒事!
石錚激動得想要從地上跳起來,但他的大腿完全不聽使喚。剛剛那一場打得過於猛烈,手腳幾乎全部沒有了知覺。他張開嘴微弱地應了一聲:「我在這,我把他們倆幹掉了!」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湧上一股大丈夫般的自豪感,彷彿在那一瞬間,他就從一個楞頭小子變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一切都在雨中沉默,沉默之後是一聲春潮決堤般的痛哭。在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之後,石錚看到唐曉薇從麥叢中爬起來,彎著腰一手捂著胸口,一步步向自己走過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那,看著唐曉薇混合著雨水淚水和泥水的俏臉,裂開嘴露出一臉天真的微笑。
「別哭,咱們沒事了。」
石錚說著,又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這個動作只給他帶來一陣劇痛。他無奈地對唐曉薇笑了笑。
唐曉薇只是胸口吃了鷹頭重重一腿,並沒有受到別的傷害。她走到石錚近前,彎腰扶住他的胳膊和肩膀,使勁把他從地上攙起來,然後用自己的肩膀架著他的身子,讓他身體的大部分重量倚靠在自己身上。然後,她咬著牙,一步步把他從麥地里攙扶著走出去。
雨越下越大,兩個人的衣服早都濕透了。唐曉薇的長**地順著肩膀披散下來,在石錚的臉上輕輕摩挲。兩個人都不說話,似乎找不到語言可以窮盡他們此時的感覺,他們相互依靠著沿著泥濘的小路慢慢走向村子,跌倒了再相互攙扶著爬起來。也不知道究竟摔倒了多少次,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他們終於走進了村子。
前面就是村邊的第一戶人家,大門前面有兩塊石灰板高高支起的頂篷,可以用來暫時避一下雨。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向那邊走過去,他們實在已經支撐了太久,再沒有幾分力氣可以趕路了。
「在這歇一歇吧!」石錚說道。
「嗯!」唐曉薇重重的點了點頭。她用僅剩的力氣攙扶著男孩一點點接近那扇木門,但是就在快要走進那塊渴望的庇護之所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
在那兩扇緊閉的黃漆木門前面,一輛紅色的摩托車乾乾淨淨地停靠在那,車旁邊站在一個人,正圓睜著眼睛看著從雨中蹣跚走來的一男一女。
【對不起,有事稍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