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怪物 第二十五章 過往已去，當迎新生
「其實，這條路說成是我們的往生路，倒也沒錯。」男人道。
「往生路，是走向新世界、新生活的路。」男人接著道，「走完這條路，我們都要改變。」
「我的記憶並不完整，我該做什麼樣的改變？」徐暮問道，「我不知道怎麼改變才能夠適應往後的生活環境。」
「你只需要適應現在就夠了。」男人道，「你帶著的是比別人更多的經歷，更多的知識，也帶著比其他人更多的恐懼與不安。你不知道你這隻蝴蝶會帶來怎麼樣風暴。」
「現在，只是出現了永恆帝國、森之盟、落山霧，就讓你覺得害怕，甚至恐懼。」男人道，「感覺不到嗎？」
徐暮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拍了拍男人的背，道：「把我放下來吧。」
男人微微蹲下，先將油燈放下，隨後才將徐暮放下。
徐暮在地上躺了一會兒，雙眼緊盯著天空，腦子思緒萬分。
許久，徐暮才緩緩起身，抬起右手擦了擦自己的臉，之後抬起頭與男人四目相對。
「我害怕了。」徐暮輕笑道，「我是怕了。我上一世差一點沒有活到最後，就是因為一點一點的小變故。」
「我很怕死，非常非常怕。」徐暮道，「所以我會對這些變故感到害怕。」
男人笑了起來，拿起油燈繼續往前走。
徐暮緊隨其後。
「真正的你的確沒有什麼變化。你上一世也很怕死，所以你比其他人都更敢拼，看起來更不要命。」男人道，「他們都說你是無畏無敵的首席指揮官，但是我知道，你只是貪生怕死之徒。你的成就，都是因為我的存在。」
「但是你現在卻想把我拋棄。」男人的語氣稍帶著惱怒。
徐暮看著男人的神情，感覺男人的怒火即將噴發。但徐暮卻感覺不到男人心中帶著任何的憤怒。
「我們是一體的，你的想法，我再清楚不過了。」男人怒道。
「你很疑惑嗎？」男人突然笑了起來，身上顯露出的怒氣一瞬間消失，「這是你賦予我的，超乎常人的偽裝技巧。」
「放心吧。我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你，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哪怕是死。」男人笑道，「只要是為你而死，我的使命就算完成了。你不需要對我施加任何的憐憫、同情。我自詡是你的生存法則，但說到底也不過你那些面具中最好用的一具。」
徐暮看著男人的眼光帶著詫異、不解以及幾分悲哀。
「你覺得我很可悲……對嗎？」男人微笑著，說道，「你知道嗎？你的憐憫差點害死你好多次，我想，你現有的記憶中應該有不少這樣的回憶吧？你為什麼死不悔改呢？」
「呵呵。」男人突然反應了過來，道，「也是，你要是不知悔改，我怎麼會誕生呢？」
「為了活下去，我們的手上必須要沾上別人的鮮血，我們不能優柔寡斷。」男人道，「這是指揮官的大忌。」
「所以，我希望，你能殺了我。」男人道。
「世界的步履因我而改變，那麼我不能一成不變。」男人盯著徐暮的眼睛，沉聲道，「殺了我。」
「我的存在會成為你成長的束縛。」男人道，「未來還會有更適合你的我存在。」
「過往已去。」男人說著，停下腳步，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交給徐暮，道，「當迎新生。」
徐暮猶豫許久，還是選擇接過男人遞來的刀。
「來。」男人說著，身上的戰甲化為光點被其腰間的收納器收起。
徐暮神色複雜，用右手反握刀柄，抬起手，緩緩將刀插入男人的胸口。
徐暮本以為男人的肉體會十分強悍，沒想到竟如紙一般脆弱。
「呵。」鮮血沿著男人的嘴角流下，男人笑了一聲，說，「很疑惑嗎？這可是你的世界。」
男人輕輕將一臉疑惑的徐暮推開，自己後退兩步，往後倒去，跌入霧氣之中，消失不見。
徐暮坐在地上，獃獃地看著男人消失不見。
就這樣……消失了嗎？
徐暮感覺身體中有些東西被抽離，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徐暮的上一世絕大部分記憶都關於星空，在藍星上的記憶還不到其整體記憶的千分之一。
這些在藍星的記憶只是告訴徐暮該怎麼樣在藍星上生活，以及一些遊戲的規則和內幕，而且徐暮上一世避過了大多數心理類遊戲，因此徐暮在藍星上的性格變化並不大。
徐暮在之後的心理遊戲之中，雖然也被人當過刀使，但是徐暮遇到的發牌者和布場者都不算良心泯滅，放過了儘可能多的人。
所以徐暮對生靈有著一種憐憫與信任。信任生靈本善。
其實，這只是出於人類對人類的憐憫，對同類的同情。但是徐暮將這份憐憫與同情放得太大，導致徐暮差一點早早地殞命於星空之中，也使得徐暮後來創造的這尊生存法則有些極端。
徐暮的潛意識意識到了這一點，便讓徐暮親手殺死了隱蔽於徐暮身體之中的這尊生存法則。同時，也是因為這個面具以及在徐暮的精神世界佔據了很大的一片地方，甚至可以說，這已經算是徐暮的又一人格，是徐暮在星空之中的主人格，將懷有善心的徐暮壓制臨死。
前一世的徐暮可塑性已經不高了，特別是這尊生存法則在前期無數次被證實正確后，徐暮對其更是深信不疑。
這一世，可以說徐暮仍舊如新生的孩子一般，加上徐暮獨特的血脈初步誕生，因此，有些人或者是有些東西，不想讓這尊生存法則繼續活下去。
「提起油燈往前走。」
徐暮的腦海中出現一道蒼老而不容置疑的聲音。
徐暮緩緩起身，長舒一口氣。
雖然徐暮到現在還有點難以理解這尊生存法則的思想、性格，但是徐暮選擇尊重他的選擇和使命。
只不過，徐暮似乎察覺到他的心中有著強烈的不甘。同時，一種不詳的預感縈繞在徐暮的心頭。
徐暮按照指示提起油燈，緩緩向前走。
徐暮並沒有看到男人的屍體，便下意識地覺得這種意識形態應該會直接消散，便沒有多想。
徐暮沒走多久，眼前就出現了一道天塹，深不見底。天塹兩岸都被霧氣包圍，看不見對岸的情況。
徐暮四周觀望，沒有發現橋樑一類的東西能夠讓其走到對岸去的。
那麼現在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通過解謎來獲得通過方法，另外一種就是直接跳入天塹之中。
徐暮沿著斷崖的邊走了一段路，並沒有發現什麼古怪的東西。
徐暮皺著眉頭，站在斷崖邊，看向天塹之下。
突然，一隻手從徐暮身後伸出，輕輕地推了徐暮一把。
徐暮身體重心前傾，往天塹之中摔去。
徐暮抓住斷崖一塊突出的岩石，以使自己不再下墜，只不過徐暮沒辦法再去抓住油燈，只能任其摔至底部。
過了數秒之後，玻璃破裂的聲音從底部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猛烈的金光。
徐暮被金光刺傷眼睛，身體猛地一動，加之其身體本來就虛弱，一時之間竟抓不住那塊岩石，往下墜去，被金光吞沒。
金光所到之處，霧氣退散，萬物新生。
太陽冉冉升起。
霧氣之中，一道人影緩緩顯露。
他笑了笑，轉身走到未消散的霧氣之中。
……
「他要醒了。」第二意識說完，化為一道流光飛入徐暮的腦海之中。
系統則是懸停在徐暮的頭頂，靜靜地等待徐暮的蘇醒。
徐暮的眼睛猛地睜開，目光獃滯，毫無神采。
數分鐘之後，徐暮的眼中才有些許光澤。
「恭喜宿主，基因阻斷藥劑藥效清除率接近百分之百。」系統的聲音響起。
徐暮並沒有聽清楚系統的話，只是拍了拍腦袋，緩緩坐了起來。
徐暮發覺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興奮，更多的是沉重、莫名的失落，還帶著些許的迷茫與不知所措。
徐暮感覺得到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中被抽離，再次想起那兩道模糊的身影時，那個揮刀者似乎變得陌生起來。
「宿主，你過去的記憶將會在你精神力進化等級提高之後慢慢恢復，不必要在此刻去回想。」系統道。
「嗯。」徐暮輕輕點了點頭，努力地不讓自己去回想過往在星空之中的事迹。
沉默許久，徐暮也只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那個我說得沒錯，過往已去，當迎新生。如果星空對過去的我影響深遠、難以改變，那麼現今之我殺死過去之我，未嘗不是一件極好之事。
以無名之刃斬斷過去之我，是對過去的祭奠，也是對新生的迎接。
「今天幾號了？」徐暮問道。
「十一月四日。」系統道，「晚上十時二十六分。」
徐暮眉頭皺起。
明天便是前往落斧關的最後期限了，而徐暮現在還沒有找到關於負責人的信息。
徐暮拿出手機搜索落斧關，搜到的也全是關於邊境美景、落斧關歷史等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
徐暮有些頭痛，思索片刻后，只能無奈地翻出一個藏在通訊錄深處的電話。
猶豫再三，徐暮還是點擊撥出。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莊重沉穩的老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