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 捨身全家(中)
第一百二十回詐死脫禍生離當死別隱遁圖存身舍而家全(中)
「嗚——嗚——嗚,相公!相公將奴從淪落中解救出來,不嫌不棄,讓奴過上優渥的好日子,又讓奴去掌管逍遙館,活著精彩有趣味,奴滿心感激,永世不忘——,嗚——嗚——嗚——,求相公不要狠心離去,奴只求永世都陪著相公過,便別無所求了!」林萱悅一進來,便顧不了許多,跪伏在床榻上,哭著說道。
「相公不嫌棄奴喪夫二嫁,將奴娶來,讓奴重得新生,生活雍容優裕,奴只想就一直這樣下去。相公好好調養,從新好起來,咱們姐妹一輩子安安樂樂跟相公過下去!」班潔如也一同跪伏床榻上,抽泣著說道。
「你們也給了我許多的快樂,我也是極不捨得你們!只可惜我壽數不永,不能一直陪著你們走下去,白頭偕老!我走以後,你們不必寡居枯守,你們可依著自己高興,要是願意就在盧府跟著夫人過下去,等公子們長大,頤養天年。你們也可再嫁他人,我跟夫人說了,她會給你們方便的。你們再嫁人,就算九泉下有知,我也不會怪你們的。」盧嘉瑞說道。
「相公有恩有情有義,奴實不忍相公離去,奴甘願用自己之壽數折換相公之壽命!」林萱悅哭泣著說道。
「要是老天有眼,壽數好換,奴也願意折壽給相公延續壽命!」班潔如也哭泣說道。
「你們別傻了,人各有命,也換不來,你們須得好好活下去呢!」盧嘉瑞說道,「你們出去吧,就此別過了,叫冬花與銀彩進來。」
林萱悅與班潔如便抽泣著退了出去,叫靳冬花與銀彩進去。
靳冬花與銀彩都抱著孩子進到房裡,放下孩子在一旁,便直接跪倒在床榻邊上,向盧嘉瑞磕了四個頭,邊抽泣著,齊聲喊道:
「老爺,您不能去,要是老爺如此撒手而去,教奴與孩兒們如何是好?」
「你們兩個勿憂,夫人是個大度包容之人,就算我不在了,她也不會薄待你們母子的。你們的孩兒也是盧家的孩兒。你們好好跟著夫人就好了。」盧嘉瑞說道。
「奴出身卑微,本不過老爺前妻伴房丫鬟,老爺不嫌棄奴資質粗陋,收為媵妾,又得老爺寵幸,生下公子,讓奴命運逆轉,後半生有所歸依,奴對老爺感銘至深!驟看老爺將要別去,卻也不知如何是好,如能以奴之命抵老爺壽數,奴也甘心情願!」靳冬花與銀彩磕頭畢,將孩子抱回來,冬花便就一邊抽泣,一邊悲悲咽咽地說道。
「奴也是個卑賤之人,得到老爺寵幸正真是三生之幸,奴所有的一切都是老爺給的,要老爺不在了,奴母子可怎麼過啊?嗚——嗚——嗚——」銀彩說著便哭起來,帶動冬花也忍不住一起哭。
兩個娘親哭泣了,引得她們懷抱著的兩個不滿周歲的孩子也都哭了起來。盧嘉瑞示意她們靠近些,用手去撫摸兩個孩子的頭和臉。這兩個孩子竟然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盧嘉瑞。盧嘉瑞撫摸了一會,看孩子完全安靜了,他微微笑笑,對靳冬花和銀彩說道:
「你們兩個休要悲傷,我跟夫人說了,你們帶著孩子,只管好好跟著夫人過,用心撫育順子與智多,不必擔憂什麼的。」
兩位娘親只是抽泣,盧嘉瑞側眼盯著兩個孩子看了一會,兩個孩子只是溜動眼珠子張望。盧嘉瑞又對冬花與銀彩說道:
「我就此與你們作別,你們出去吧,叫五姐進來。」
冬花與銀彩也便抽泣著,抱著孩子出了房門,叫鍾明荷進房去。
鍾明荷進到書房,便撲倒在盧嘉瑞身上,失聲喊道:
「相公,你怎能拋下妾,撒手人寰?妾不準相公輕身離去!」
明荷喊著,便哭了起來。未等盧嘉瑞開口,鍾明荷便又說道:
「都是妾的錯,妾不該貪圖快活,與相公廝纏,妾如今真是追悔莫及!要是相公此番真就去了,妾這一輩子都不得安樂!嗚——嗚——嗚——」
「唉,是我要與你們兩個作弄,不是你的錯,我也不怪你。」盧嘉瑞淡然說道。
「妾命都是相公搭救下來的,相公相陪過廣州,去瓊州,為妾家事歷盡艱險,出錢出力,一路幫扶。後來又不嫌妾殘姿陋質,收為寵妾,兩度相伴遊玩汴京,在府里也是寵愛有加,相公對妾是恩重情深,妾離不開相公,妾不要相公離去!」明荷由哭喊變成抽泣,似乎在回味著美好的過去。
「娘子休要如此!你我相遇,也許是前世註定的緣分,如今相別也是命中注定的緣盡。我幫你,寵你,你也給我極多的快活。唉,要說遺恨,就是你未曾為我生養得一男半女,你我情分如此深厚,竟未留得一點骨肉在這世間,此真乃憾事也!」盧嘉瑞慢慢伸出兩手抱住明荷,說道。
「相公,妾對不住相公!哇——哇——哇——」聽到盧嘉瑞說起生養事,明荷不禁大哭起來。
「好了,雖然你我情分深厚,但我去后,娘子也可另找一戶好人家再嫁,安心過自己的生活,不必寡居枯守。」盧嘉瑞撫摸著明荷的臉蛋兒,說道。
「相公,妾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也不會再嫁他人了。妾日夜祈禱神靈福佑,相公快快好起來,能與妾相偕一生。如若相公真的撒手人寰,妾只會守在盧府,跟著大姐姐過!嗚——嗚——嗚——」鍾明荷哭著傾訴道。
「明荷,你不必如此,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該好好的活下去,活著就該快快樂樂地活著!」盧嘉瑞反而安慰鍾明荷說道。
「求相公別說了!妾這輩子的優裕快活都是因相公才有,沒有了相公,便沒有了一切,還哪裡有快樂?妾情願守在盧府,只為相公燒香祈福,不敢再有他想!嗚——嗚——嗚——」鍾明荷一邊哭一邊訴說道。
「明荷,別悲傷太過了,出去吧!我與你就此作別,娘子好好活下去最要緊!將來有日,娘子與你的孩子們能重逢,就再跟孩子們一起過,他們一定也在找娘子!」盧嘉瑞放開手,說道。
明荷知道外邊主管們等著要來見,不能耽誤太久,便只好掩面哭著退了出去。
鍾明荷剛出了書房,柴英琅與杏兒便已經趕到,兩人急匆匆的進到裡邊,哭著跪地上磕頭,然後便坐到床榻邊上,看著盧嘉瑞,流淚。
「大哥,你對小妹一家情深義重,幫扶我大哥興家立業,又將小妹提攜出息,生計安排妥當,深恩大德難以言報,大哥卻——,嗚——嗚——嗚——」柴英琅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讓小妹一輩子都欠大哥的,無處回報!嗚——嗚——嗚——」
「英琅,是你命中有福,我不過是成全了你,不必記掛那麼多。」盧嘉瑞說道,「你孩兒都快兩歲了吧?到時就讓他跟我家順子、智多他們一起啟蒙,讀書受業,長大了科場上出息,討個前程!」
「大哥,你都這樣了,還記掛小妹家孩兒之事,只會讓小妹心裡難受!原本小妹一心只想嫁與大哥,好伺候大哥,不想大哥只認我做小妹,還勞煩大哥這麼多關照,讓小妹感激不盡!如今眼見大哥如此,自己卻又無能為力,真是可痛可惜!嗚——嗚——嗚——」柴英琅邊哭泣,邊訴衷情,此時她已顧不得羞澀了。
這邊柴小妹說著哭個沒完,杏兒便已哭著對盧嘉瑞說話道:
「爹爹,你如何就這般去了?基昌待女兒不好,要爹爹不在了,女兒便沒個依持,如何是好?嗚——嗚——嗚——」
「杏兒勿憂,此事爹爹已經與夫人說了,往後基昌要再待你有虧,你便跟夫人說去,夫人會替你做主。如若十分不行,你便向夫人訴說,將基昌放了去,另覓一個好人家嫁了,也比守著一個不成性的人強。」盧嘉瑞慢慢地,特別清晰的說道。
「嗯,杏兒記住爹爹的話,爹爹可要保重!爹爹不能去啊!嗚——嗚——嗚——!」杏兒應道,只忍不住哭泣。
柴英琅與杏兒只是悲傷的不停哭泣,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盧嘉瑞便對她們兩個說道:
「你們也不必悲傷太過,俗話說『死生由命,富貴在天』,好好過你們的生活,便是告慰我在天之靈。出去吧,家裡主管們怕是要來了,我得跟他們說上幾句!」
柴英琅與杏兒便只好哭著退出了書房。
這時,盧家的各個主管們都已聞訊趕來,趨集於芳菲苑外面影香亭,等著來見盧嘉瑞最後一面。妻妾們見面完畢,悅安便將主管們放入芳菲苑中,然後一起進到盧嘉瑞書房,眾人就在床榻前跪下磕頭。邱福領頭說道:
「老爺,家裡各店鋪主管和弟兄們都來了,您有什麼囑託吩咐就說吧!」
「你們各位主管,跟了我多年,為我家買賣各事盡心儘力,勤懇做事,也都是我家倚重的,我感謝諸位一直以來鼎力襄助!我本當領著各位繼續做好買賣,多賺些銀子,大家都能很好地安家置業,過好日子,怎奈一旦不幸沉痾不起,便將要永別!唉——,好在我盧家家業仍在,夫人聰慧明達,寬宏大度,她依舊會厚待諸位,同時仰仗諸位,望諸位主管不離不棄,一如既往,用心做事。」盧嘉瑞對主管們說道。
「老爺待遇我等優厚,情厚,恩深,義重,我等願繼續為盧家效力,敢請老爺放心安養,不必擔心買賣事!老爺一定會好起來的!」邢安說道。
「請老爺放心,我等一定將買賣做好!」其後,一眾主管便隨聲附和說道。
「謹記我前時交代,往後各店鋪休要囤積貨物,夠賣即可,寧可少量多次採辦!」盧嘉瑞說道,他還惦記著家裡買賣上的大事情。
「小可已經記牢,也交代了各店鋪掌柜,請老爺勿憂!」邢安說道。
「你們出去吧,就此別過了,有緣來生再相遇吧!」盧嘉瑞壓低聲音,作無力狀,徐徐說道。
「老爺!哇——哇——哇——,您不能走!小可不過一個老爺家買來的奴僕,原本無家無親的,是老爺給小可脫了奴籍,又曾破格擢拔做了店鋪主管,還將翠兒指配與小可為妻,有月俸拿,有房子住,吃穿無憂,活得人模人樣,是老爺改變了小可的命運,如今老爺有災難,小可卻幫不上半點忙,叫小可心裡難受!哇——哇——哇——,小可心裡難受!」前時瑞依綢布莊瑞榮坊分號掌柜,如今邱福管家的助手盧滿大哭起來,說道。
「小可原也是盧家的僕役,嗚——嗚——嗚——,是老爺擢拔為管家,還指配了昕鳳這麼好的女子為妻,有了妻兒,有了家,老爺對小可一家可是恩重如山。如今老爺遭難,小可卻也無能為力。要是老天將小可的壽數折換給老爺,小可是一萬個願意!嗚——嗚——嗚——!」邱福說著動情,也不禁號哭起來。
「小可也一向多有大哥幫扶,跟了大哥,如今日子過得好起來,可大哥卻要走!真是蒼天無眼吶,大哥一向樂施好善,總是不吝惜於助人,不但對身邊的人好,還兩次設棚施粥賑濟災民,又巨資捐助成力鵬將軍軍餉,做官也是清正廉明,真正貴而不驕,富而有仁,大哥真正好人啊!求老天爺垂憐我等拳拳之心,不要將大哥召喚了去!嗚——嗚——嗚——!」杜之傑也是越說越動情,嗚咽而哭。
「大哥,老弟是從小跟著大哥一起長大的,嗚——嗚——嗚——,大哥關照老弟,讓老弟能有今日好日子過。要不是大哥提攜,老弟今日不過村中一個種地的糟老頭。嗚——嗚——嗚——,如今大哥卻要先去,英年早逝,老弟不但悲痛,還憤懣,為何蒼天卻如此無情?!老弟如今痛苦萬分,卻又無可奈何!嗚——嗚——嗚——,老弟下半輩子,就算做牛做馬,赴湯蹈火,也要盡心竭力為盧家效命,絕無二話!哇——哇——哇——!」柴榮說著便放聲大哭起來。
這班主管兄弟們你一段我一段的訴說著自己的感受,說著都不由得動情哭泣起來,房間里哀戚充溢,哭泣聲此起彼伏。
「你們去吧,用心做好買賣,大家都過得好,便是告慰我在天之靈!」盧嘉瑞一直默不做聲的聽了許久,等他們想說的都說完了,才緩言說道。
「老爺福澤深厚,我等仍相信老爺定能度過困厄,從新勃發生機的!咱們先出去吧,讓老爺安歇!」文瀚收淚說道。
於是,主管與弟兄們懷著悲戚不忿之心,退出了盧嘉瑞書房。
話說逢志與一個家人快馬趕到三清道觀見到簡道長,逢志便跟簡道長講了盧嘉瑞病危的情狀,簡道長當即掐指算計一番,便對逢志說道:
「如貧道算計不錯,不幸的是你家老爺大限已到,醫藥不必了,不若趕緊備著手辦後事吧!」
於是,簡道長便領四個道士到自己方丈中,抬出一個大木箱,說裡邊裝的都是法器、祭具、祭物等項,放到一輛馬車上,然後點了十名道士同行,一同隨逢志返回盧府。
雖然逢志與家人騎馬,簡道長騎驢,法器大木箱有馬車拉,但十名道士俱步行,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回到盧府。簡道長吩咐道士們將法器木箱抬到外邊客廳中等候。
其時,盧嘉瑞府里家眷及主管弟兄們都已見過盧嘉瑞最後一面。簡道長進到盧嘉瑞書房裡間,只有邱福與清蘭、紅衣守在伺候照應。邱福向盧嘉瑞報說簡道長到了,盧嘉瑞便輕輕的「嗯」了一聲,又輕聲緩言說道:
「你們先出去,我與簡道長說幾句話。」
邱福便與清蘭、紅衣一道退出房外,帶上門。
「你們都退到房間外邊去,將外間的門也關上,貧道要做一出法事!」簡道長交待道。
「徒兒怎麼樣?好些么?」見邱福他們出了門去,簡道長便湊近盧嘉瑞,輕聲問道。
「感覺好多了,只是裝死也這般難受,師父些解脫徒兒!我如今就要解手,憋急了!」盧嘉瑞急忙說道。
簡道長就將凈桶拿到床邊,讓盧嘉瑞解手。看盧嘉瑞動作有些利索,知道自己給他服用的葯見了效,簡道長便又從隨身布袋裡拿出一個葫蘆,遞給盧嘉瑞,讓他喝幾口裡邊裝的葯湯。簡道長說道:
「如今徒兒已進入彌留,不可再明吃明喝,不管是湯飯還是葯湯,偶或被灌喝飲一點,也需吐出來才是。」
「那請師傅快些,不然徒兒憋的,詐死變真死了!」盧嘉瑞微笑著說道。
「徒兒得忍著點,會很快的。」簡道長說道。
「既然師傅明知徒兒未死,如何不拿些吃的來與徒兒飽餐一頓?等下我得忍耐幾個時辰的!」盧嘉瑞又問道。
「為師就知道徒兒食慾大開,這不就給徒兒帶來了幾個羊肉夾煎餅和一壺豬肉稀飯了么?」簡道長說罷,從布袋裡拿出一個大紙包給盧嘉瑞,裡邊包著一疊蒸餅,又拿出一個葫蘆放床邊,裡邊裝的是豬肉稀飯。
盧嘉瑞便坐起來吃喝。等盧嘉瑞吃飽,簡道長又讓盧嘉瑞喝了幾口葯湯。簡道長又說道:
「一會邱福進來,徒兒讓他稟明夫人,死後喪葬事一體由為師主持,隨後就按先前為師跟你說好的辦便好。」
「好,師傅快些,憋得徒兒難受!」盧嘉瑞說罷,便躺回被褥里,作有氣無力狀。
「徒兒躺好了,為師讓你『死』得快些!」簡道長說道。
簡道長從布袋裡拿出一個罐子,倒出一些油彩來,塗抹到盧嘉瑞臉上和脖子上、手上,讓盧嘉瑞看起來面色蠟黃晦暗,毫無神色,活脫一副行將就木模樣。
簡道長將盧嘉瑞吃剩的蒸餅包、豬肉稀飯葫蘆和葯葫蘆放回布袋,收拾好東西,又再弄點油彩塗抹在盧嘉瑞嘴唇上和臉上,看看沒什麼破綻,自己拿手帕擦乾淨手,便打開房門,叫邱福與清蘭、紅衣進來伺候。
「邱福,叫夫人來!」紅衣要給盧嘉瑞喂葯,盧嘉瑞咳了出來,聲音微弱,喊道。
紅衣放下湯碗,喚邱管家去請夫人。
及至冼依良到來,盧嘉瑞便讓其他人都出去,留下依良與邱福在房裡,對他們兩個說道:
「唉!看來我命在旦夕,死後喪葬之事就全托簡道長主持吧!他是我生前摯友,又精通陰陽事,黃泉路上送我一程。你們給道長三百兩銀子做贐儀,既是喪葬辛苦之資,又托他日後多做道場法事,為我追思薦福,超度亡靈,不可造次!」
冼依良與邱福聽罷心裡暗暗吃驚,不知盧嘉瑞作何想,要給簡道長這許多銀子。但他們知道,老爺做事一向大方卻都有分寸,看他如此肯定的吩咐安排,人也將斷氣,也不便異議,便應了喏。
「有件好事要稟報老爺,上午慌亂不及說。」冼依良說道,「前些日子妾身幾番心口不適,昨日請甄先生來診脈,說是喜脈,妾身又懷身孕了!」
「啊?!」盧嘉瑞一聽,便喜歡不致,要坐起來好好跟依良喜慰一番,瞬即又想到自己需儘快「死去」,便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只是稍稍側過頭來,慢聲細語說道,「可惜,我見不到孩兒生下來,然後長大成人,可惜啊!如是男孩,便叫盧文勇,小名勇將,將我的寶劍傳與他,願他能繼承我練功習武衣缽,將來能看家護院,免受他人欺凌,也能為國效命,建功立業!」
「要是女孩叫什麼名字呢?」冼依良嗚咽問道。
「就隨夫人了!唉!」盧嘉瑞嘆口氣,說道。雖然他自己知道並不會就此死去,但覺得此生此世也許不能再見面,不禁真的悲涼起來。
盧嘉瑞說話畢,邱福便打開房門,讓簡道長、清蘭與紅衣進來。紅衣斟了半碗葯湯,來喂盧嘉瑞。盧嘉瑞面色難看,紅衣餵了幾口,他便咳,便吐,一會兒就氣促咽噎,乾咳不已,又焦躁不安的騷動了一陣,便停歇了,雙眼一閉,就沒了聲息。
紅衣連忙「老爺,老爺」的叫起來,在邊上的冼依良與邱福一起湊過來,邱福伸手去探老爺氣息,卻已經斷了氣。冼依良業伸手去探氣,也感覺是斷了氣。簡道長湊過來看看,也伸手去探查一下,說道:
「老爺駕鶴西去了!」
「老爺歸天了!哇——哇——哇——」邱福便跪下大哭起來。
「老爺!」冼依良便帶著清蘭、紅衣一起跪地,一同哭起來。
這時,簡道長說道:
「既然老爺已經駕鶴升仙,眾人便當遠離一些,不便太近,騷擾其靈魂安寧!請夫人派人快去通報其她眾位娘娘、家人以及外面的主管們,以便家人們都來哭臨送別!」
於是,冼依良便命清蘭、紅衣快去稟告各房娘娘,命逢志去通知主管們。冼依良也退開幾步,遠離盧嘉瑞「遺體」,跪下哭臨。
「因老爺是為色慾心魔誑入陰間,靈魂不安,家人親友弔喪不宜靠近,還得儘快入殮,以求他靈魂安寧!請邱管家即請仵作今夜來驗屍入殮,並儘快安排孝服及喪葬儀典。」簡道長又說道。
於是,簡道長讓盧金到芳菲苑將道士們領進來,同時將法器大木箱子也抬進來。盧府便將白花白帆掛出府門外去,遣人四齣報喪。一時間,盧府哭聲四起,哀嚎響徹,一派悲戚喪沉聲色!
入夜後,哭臨的家人親友退去,簡道長支開其他守靈人,親自給盧嘉瑞換上壽衣,又給盧嘉瑞飽吃了一頓,並解手。當夜,正當燈燭昏暗之中,邱福請來仵作范老七來驗屍入殮。
范老七已年事已高,眼目昏花,圍轉屍身看一遍,見盧嘉瑞形容枯槁,面容蠟黃晦暗,雙目緊閉,拉扯壽衣看看,驗明是盧嘉瑞本人,也並未見有外傷中毒等跡象,便作驗訖了事。范老七領兩個小仵作要將盧嘉瑞入殮,簡道長作揖便止住道:
「且慢,逝者妻妾眾多,尚有孩子數人及遺腹子,欲多瞻仰幾時,明日晌午前再入殮。盧老爺生前信奉道教,貧道受託主持喪事,帶了眾多道士來做法事,到時由道士們將盧老爺入殮即可,就不勞范叔費手了,請范叔驗過屍身就好。」
范老七想想這盧老爺他也認得,驗明正身是他無誤。人已死,面目枯臘嶙峋,屍身上又無外傷及中毒情狀,顯見得是因重病而死,想來盧老爺高官厚祿,也不會有人敢加害於他,也就隨簡道長了。范老七收下辛苦銀子,便領兩個仵作一起告辭出去了。
等到邱福送范老七一走,簡道長便又對在外間守靈的逢志、盧金和清蘭、紅衣說要做一出法事,讓他們都暫時到那邊客廳等候,然後關上外間門,回到裡間,又關上裡間門。
簡道長打開法器大木箱,從裡邊拿出一具屍身來,讓盧嘉瑞脫下壽衣,然後給屍身穿上,將屍身放到床榻上擺好。這屍身臉上與手上自然也塗上了油彩,跟方才塗在盧嘉瑞臉上與手上的一樣。
然後,簡道長再將法器箱裡邊的鼓、鑼、鑔、嗩吶及拂塵、咒符、招魂幡等法物法器拿出來,讓盧嘉瑞躺到大木箱裡邊去,再蓋上箱子,又鎖上了。
這法器箱一頭放著一塊棉絮,底上開了兩個洞透氣,邊上還掛個葫蘆,葫蘆裡邊裝有豬肉稀飯,還放著一個夜壺,讓盧嘉瑞躺在裡邊,不愁飢餓拉撒,可以呆上一夜。
這一切弄好,簡道長便開門叫邱福及幾名道士進來,依然讓人站得遠些。簡道長裝模作樣地做一輪法事,然後點出兩名道士過去,將屍身裝殮到棺槨中,蓋上,釘上了鉚釘。
「老爺不幸辭世,自覺形容有些不堪,不欲讓人多看見,貧道還是早些將他入殮,讓他安息吧!」在道士裝殮屍身時,簡道長說道。
邱福雖然方才聽簡道長對范老七說要讓家人多瞻仰,到明日晌午才入殮,如今卻又要馬上入殮,有一點意外,但聽簡道長說的也是合情合理,況且儘快入殮也符合風俗習慣,便也沒有多想什麼。那兩名動手裝殮屍身的道士本就不是太熟識盧嘉瑞樣貌,又在昏暗燈光之下,只管儘快裝殮完事,更不會注意到有什麼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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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屍身入殮好,簡道長就命道士們連夜將棺槨抬到盧府後邊神堂去安放,布置好靈堂。簡道長及道士們便在神堂做法事,值夜守靈。(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