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怒了！

農家飲酒不比官宦富商之家，沒有那麼多講究，用大碗喝宋朝的低度酒，和現代社會喝啤酒差不多，很過癮，秦牧大叫痛快，酒到碗干。

李萬山今天意外學會新式犁頭的做法，心中這份喜悅可想而知了，趁著幾分酒意道：「牧哥兒，以後你有甚東西要做，儘管來找李伯，李伯一定給你做！一準做好！」右手在胸部拍得砰砰響。

看得出，他沒有說假話，這是真心話。可以想象得到，李萬山會因為這新式犁賺得不少，他是佔了大便宜，不過，要是因此而和他這樣技藝高超的木匠搞好關係，無異於得到一個強有力的後援，這也值了，秦牧大是高興：「李伯，免不了麻煩您呢！」

李萬山拍著秦牧的肩頭，大著舌頭：「牧哥兒，一定要來啊！」

宋朝時，南方沽酒用升，北方沽酒用角。一角大約是四升，李潮沽了兩角，也就是八斤，秦牧和李萬山的酒興極高，沒多久就喝光了。

秦牧已經是舌頭有點大，腦袋有些發暈，有點醉醺醺。李萬山親熱的靠在秦牧肩頭：「牧哥兒，今晚就在李伯這裡住了，我們晚上再好好聊聊。」

「李伯，我得回去，要不然娘和曉風會擔心。」秦牧站起身。現在天早就黑了，丁氏和秦曉風說不定早就擔心得不得了。

「不要走！我們還得好好聊聊！」李萬山腦袋一歪，呼嚕整得山響，居然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就算我沒有以前的酒量，也是喝贏你了！」酒友之間自有他們的奇特想法，看著歪倒的李萬山，秦牧大有成就感。

李潮挽留秦牧，秦牧擔心丁氏和秦曉風，堅持要回去。不得已，李潮弄來一根干竹子，砸破竹節，放在火里燒旺，秦牧舉在手裡，權作火把，出了李家，深一腳的淺一腳，開始了回家之路。

秦牧今天特別忙，不過，成就也不小。去羅府賺到十兩銀子，雖然不多，一家三口的吃飯問題是解決了，過年有了著落。再來李家，把最頭疼的水槽問題也給解決了，距離開染坊又近了一大步。只要染坊開起來，憑著秦牧掌握的染整技術，賺個盆滿缽滿，過上幸福的生活不是問題。

走在路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秦牧不由得心氣陡漲，扯起嗓子唱起來：「泥瓦匠，住草房。紡織娘，沒衣裳。賣鹽的，喝淡湯。種田的，吃米糠。編涼席的，睡光床。當奶媽的，賣兒郎。」

唱功，秦牧不是很好，至少也不會跑調，唱得有板有眼的，聲音遠遠傳了開去。李潮聽見了，眉頭一擰，有些難解的道：「這秦牧是怎生了？這歌兒應該唱得悲憤、無奈才對，他卻唱得喜氣洋洋的，好象境遇越慘越高興似的，是不是酒喝多了？」

這是宋朝廣為流傳的民謠，唱的是窮人家的悲苦日子，聽起來讓人落淚。秦牧心裡高興，卻把一首本該悲憤無已的歌謠唱得喜氣洋洋，讓人頓生不可思議之感。

雪已經停了，地上一片雪白，微弱的雪光把天空映得微微發白，在靜夜中看來格外壯觀，讓人讚嘆不已，秦牧不由佇立欣賞起雪夜美景，忍不住贊一聲：「好美的雪景！要是我有相機一定要拍下來，說不準還能弄個攝影獎。」

欣賞了好一陣，秦牧這才接著往回走。酒意上來，哪裡是在走路，那是在飄，好象御風般舒暢。沒多久，就看見一縷燈光，快到家了。

「你這壞人，你走！你走！」秦曉風憤怒的聲音傳來。

「二叔，你還是二叔么？居然做這種事？」丁氏近乎乞憐的聲音傳來。

秦牧心裡一驚：「二叔，他來做甚？」

二叔的聲音響起，為秦牧做了解答：「大嫂，你也不想想。大哥走了幾年了，你帶著兩個小的，這日子過得這麼艱辛，你就不找個出路么？喬大員外那可是我們相州的大富人家，他出五兩銀子買二侄兒，這種好事哪裡去找？」

「你這人販子，給我滾！滾！滾！」秦曉風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我就是餓死，也不去喬家！死也不去！」

二叔勸慰的聲音傳來：「二侄兒，說甚死不死的。喬大員外有的是金山銀山，你要是去了，吃香的，喝辣的，有著享不完的福，比你住這風吹就倒的破茅草屋強到天上去了，你別這麼死心眼！」

「誰不知曉『喬家院里閻羅殿』，曉風去了，還不給活活累死？活兒重，吃得差，多少童子給活活累垮，落下一身的病。」丁氏大聲斥責。

二叔很是冷酷：「那是他們活該，誰叫他們笨頭笨腦的。二侄兒這般聰明伶俐，喬大員特別喜歡。喬大員外說了，只要二侄兒去，不讓二侄兒做重活，請先生教他讀書識字做賬目，把二侄兒培養成賬房。賬房呢，是賬房，這可是肥差，多少人做夢都想得到。」

秦曉風自豪的道：「哥說了，要我念私塾，識字，考舉人，賬房算個屁！」

「哈哈！」二叔彷彿聽到天下間最搞笑的事情似的，笑得極是響亮：「秦傻的傻話，你也信？這私塾是你們窮得飯都吃不起人能去的？這得給銀子，你有錢嗎？」

宋朝私塾收費高昂，沒有點家底的人不敢把子弟送去讀書，象秦曉風他們這般窮的人，「私塾」這兩個字和他們不挨邊。二叔對他們的底細太了解了，哪會不當最好笑的笑話聽的。

讓他意外的是，秦曉風頭一昂，胸一挺：「我有錢！」

「銀子在哪裡？在這！」二叔自問自答的從懷裡取出一個銀元寶，在手裡拋拋，道：「這是喬員外給的，只要你願意，這銀子就是你的了！喬員外的要求只有一個，二侄兒得改姓喬，不能再姓秦。」

他說的喬員外就是喬氏布莊的東家。在宋朝，並不禁止童工，有錢人家低價招收童工，而窮苦人家沒法過日子，樂意把子弟送去做工。

對於喬家這種大家族來說，除了使用童工以外，還會做另一件事，就是招攬聰明的童子。當然了，最好是窮苦人家的，一是容易弄到手，二是忠心。對這些聰明的童子，他們會投入錢財進行教育，培養成家族的「高級傭人」。這些高級傭人頭腦聰明，識文斷字，有一技甚至數技之長，這才是支撐整個家族的「核心團隊」。

要讓這些人甘心為他們效力，就得改姓。為何一定要改姓？因為姓是種姓！人可以易名，卻不能改姓，一旦改了姓，也就是不要老祖宗了。

「祖宗」這詞對中國人有多重要，只要是中國人都明白的，不需要多說。正是因為如此，即使古代盛行的「過繼」也是在同一家族內進行，不管屬於哪一家，都是同一個祖宗。

改姓不要說在古代，就是在現代也讓人難以接受，有些夫妻為了兒女跟你姓還是跟我姓而鬧得不可開交，這是古代最屈辱的事兒了。要是秦曉風真的改了姓，不管他以後發展得多好，這戳脊梁骨是免不了一輩子的事兒。

光是這一句話，就足以讓人憤怒的了，秦曉風暴跳如雷：「你這壞人，滾！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提起一根柴禾，狠命朝二叔抽去。

只可惜人小力弱，給二叔一把抓住。二叔在秦曉風臉蛋上輕拍一下，嘲笑道：「二侄兒，你沒吃飯吧？太窮，吃不起飯吧？想打我，得吃飽了！」

「不必！」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二叔猛然轉身，只見一個老大拳頭直朝他面門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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