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窟賴兒
「大器晚成」這成語秦牧是知道的,三蘇的故事耳熟能詳,可是要說出那個比蘇洵更早的人物,秦牧就不知道了。
「草,這要歷史學家才說得出來,他居然用一個這麼高深的問題來考一個不識字的孩子,你這是甚居心?」秦牧不由得惱怒起來,就要質問。
只的有人大聲道:「窟賴兒!」
「窟賴兒?有這麼一個人么?」不少父母議論起來。他們沒有學識,可是一聽「窟賴兒」這名就會讓人懷疑,是不是真有這麼一號人。
「窟賴兒,走快點,黃先生在這裡。」先前的聲音再度響起。
秦牧扭頭一瞧,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正拉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童,急匆匆趕過來。孩童有點矮胖,和冬瓜差不多,一蹦一跳的,不乏活潑勁頭。
「你這婦人,來這作甚?要上學堂,也得經過我挑選。」一心賣弄的黃崇給搶了風頭,很是不悅,大聲斥責起來。
這婦人堆了一臉的笑容,忙著打拱作揖:「見過黃先生。黃先生,我是有事求您,請您幫幫我。」
「說吧?甚事?」黃崇愛理不理。
婦人略一沉思,解釋道:「黃先生,我家裡的是軍中的長行,奉官家旨意派去北方打女真狗。這一去就是幾個月,沒有音信,我是想給他寫封信。可我不識字,想請黃先生幫忙,我這裡有些潤筆費。」從懷裡掏出二十文銅錢,放在桌子上:「黃先生,你就幫幫我吧。」
長行,是宋朝對軍中兵士的稱呼。
「原來是個營婦!」宋朝當兵的地位低下,「好男不當兵」在宋朝特別明顯,黃崇有些不大瞧得起。
憑心而論,二十文錢請人寫信算是很優厚了,營婦忙道:「黃先生,要是不夠,我可以再加。我家裡的很喜歡窟賴兒,我是想給他傳個訊息,告訴他窟賴兒很好。」
「黃先生,您文名遠播,這點事兒於您不難,您就幫她一幫。」都是為人父母的,那些父母把營婦的焦急模樣看在眼裡,於心不忍,幫腔起來。
黃崇瞄了一眼銅錢,有些不大願意:「我這不正忙著呢。」
秦牧眉頭一挑,決心幫營婦,聲調提得老高:「我們都知道黃先生的才名,今兒我們正好見識一下,你們說好不好?」
「好!」黃崇在清水灣一帶是有名的學問人,有機會見識他的學問,自然是不會錯過。
給秦牧的高帽子一戴,黃崇心眼立時活了:「這寫信嘛也用不了多少時間,那我先給她寫了。筆墨侍候!」
「來嘞!」秦錯應聲蟲似的應一聲,忙著研墨。
磨好墨,秦錯把紙一鋪,再把毛筆放到黃崇面前。黃崇存心賣弄本事,精神抖擻,提筆在手,飽醮濃墨:「你要寫些甚?」
「這個?」營婦略一思索道:「黃先生,你這麼寫:窟賴兒娘傳語窟賴兒爺,窟賴兒自爺去后,直是忔憎兒,每日根特特的笑,勃騰騰的跳。天色汪囊,不要吃溫吞蠖托的物事。」
宋朝是一個書面語和口語區分比較嚴格的王朝,她說的是口語,黃崇卻是聽得直犯愣,毛筆提在半空,就是半天落不下去。
「嗒」,一滴墨汁滴在紙上,出現一個墨團。
「快寫呀!」秦牧把黃崇額頭上的汗水看在眼裡,催促起來。
「黃先生,怎生了?是不是我說得不好?」營婦有些吃不準。
「這有怎生不好的?我們都聽得明白了。」不少人點頭道:「寫信就是要這般明曉。」
他們是鄉下人,對這些口語最是親切,只覺得營婦這話特別好。可是,真要寫在紙上就難多了,黃崇額頭上的汗珠滲出,「嘀嗒」一聲,落在紙上。黃崇憋屈得一臉通紅,把筆一放,一腔怒氣全撒在營婦頭上:「你這營婦好不曉事,這是寫信,不是要你說話。」
「寫信不是說話?那我不說,怎生寫?」營婦嘀咕起來。
「對呀!她不說,你怎生寫?」眾人大聲附和。
讀書人天生的優越感受到挑戰,黃崇很是惱怒,拍著桌子道:「要寫,你自個寫!」
這裡的人,除了黃崇會寫字以外,還有誰會寫?他這話把眾人給難住了,黃崇不由得大是得意。
把他那副模樣看在眼裡,秦牧實在是忍不住了:「這信有多難寫?她的意思是說,窟賴兒能吃能睡能跳,過得好著呢,窟賴兒爺不必擔心。」
「對對對!還是這位兄弟,哦,這位先生有見識,說到我心裡去了。」營婦大喜過望,一迭連聲的讚揚起來。
「這位兄弟,你識字不?要不,你幫她寫一封。」有人馬上就出主意了。
一句話提醒了營婦,忙向秦牧施禮道:「這位先生,你就幫幫我,幫我寫一封吧!先生幫這忙,我感激不盡。」
「我寫?」毛筆秦牧還能對付,只是這繁體字有些難辦,要是用簡體字來寫的話,秦牧沒二話,提筆就寫,還真是難了。
秦曉風搖搖秦牧的胳膊:「哥,這位嬸很急呢。哥,你幫嬸寫下嘛!」
把營婦眼巴巴的樣兒看在眼裡,秦牧又不忍心拒絕,一咬牙道:「那我試試,要是寫得不好,不要見笑。」提起毛筆,一邊想,一邊在紙上寫起來。最大的難處不是用毛筆,而是盡量避免不能寫的繁體字。
寫完,放下筆,秦牧拿起:「我念給你聽,你聽聽有沒有不合適的。窟賴兒娘給窟賴兒爺說,自從你走後,家裡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窟賴兒吃得香,睡得沉,蹦得高,使勁長個兒!行不行?」
「好!寫得好!」一片叫好聲響起。
在另一時空,秦牧沒少寫家書,雖然沒有完全按照古人的話語來寫,那股親切勁頭已在其中,這些鄉下人聽在耳里,倍感親切,要不叫好都不行。
「太好了!寫得太好了!」營婦激動得不得了,向秦牧施禮道:「這位先生大才,才寫得這般好家書呢!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言重了。叫我秦牧好了!」秦牧謙遜一句。
營婦接過家書,把銅錢往秦牧手裡塞:「這點錢不算多,先生買點酒喝。」
秦牧不接道:「錢不能要。你拿著,給窟賴兒買些點心。」
話里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營婦愣了愣,這才把錢收了,千恩萬謝后,拉著窟賴兒,歡天喜地的去了。
那些父母一下子圍過來,把秦牧圍在核心,誇讚起來:「秦先生,原來大有學問呢!」
「這是我哥!」秦曉風特別自豪,往秦牧身邊一站,腦袋昂得老高。
「秦先生,您收弟子么?我們這些孩兒交給您,我們放心!多少錢,您說。」最先給淘汰的中年人很是期冀的看著秦牧,很是緊張。
這話提醒了眾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起來:「是呀!秦先生,您如此好學問,我們的孩兒能遇到您,是他們的福氣。」
以秦牧的學識教書育人絕對錯不了,只是秦牧壓根兒就沒有想過這事,不由得直犯愣。
就在這時,只聽黃崇喝道:「住口!這裡是我的學堂,由不得別人在這裡撒野!」
「黃先生,你連一封家書都寫不了,還能教人么?你這不是誤人子弟?」第二個給淘汰的男子大著個聲音質問。
黃崇的臉一下了變成了紫色,狠狠瞪了這個男子一眼:「秦牧,你有沒有膽,和我比試一場?我要是輸了,你就是這裡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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