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混入軍營
翌日,沈如鈞一大早便出了門。
沈臨煙則一頭扎進廚房,用她精湛的廚藝做了些吃食,裝盤放入食盒以後,剛好臨近飯點。
她尋了套小廝衣服,打發走碧螢,拎著食盒便去了軍營。
「站住!」軍營門口的士兵手持兩把劍交叉攔住了沈臨煙,「軍營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離開,否則格殺勿論!」
沈臨煙並沒有被這兇悍的聲音唬住,非常自然地掏出一塊太師府的令牌,道:「小人乃是沈如鈞沈將軍的家僕,奉命前來送飯。」
她特意查過,這個時代的軍法制度還沒有那麼完善和嚴格,目前不僅允許軍官的家僕送飯,而且都不用搜身,只是對食盒內的東西要驗毒。
但她不知道,沈如鈞御下極嚴,決不允許外人入內。只因她拿的是沈家的令牌,守門士兵看在沈如鈞的份上給她放了水。
沈臨煙順利進入軍營。
臨近午時,營中的士兵大都結束了練習,結伴從演武場離開,兵器拖在地上發出摩擦的聲音,留下一道道白痕。
沈臨煙分析了一下人流走向,判斷出了演武場的方向。演武場是一個時代兵器的陳列場,是她了解這個時代兵器的第一站。
烈日灼目。
演武場上,兩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相對而立。二人均穿著演武服,袖口被皮護腕和綁線緊緊紮起來,利落而英武。
「聽聞承陽王十四歲便領兵作戰,武藝超絕,一直沒有機會領教。難得今日天氣晴朗,是個練武的好日子,望王爺賞臉賜教。」
這聲音不卑不亢,其主人儼然是右軍將軍沈如鈞。而他對面,則是前妹夫燕承瑾。
燕承瑾瞥了一眼在南楚並不難得的大太陽,雙手背在身後,失笑道:「沈兄是想為妹妹出氣?」
沈如鈞沒有反駁,伸手從兵器架上拿出一把長槍,槍尖直指燕承瑾,「王爺與沈家早先便有來往,若是喜歡霜兒,何不早些求親,為何娶了臨煙,又毀霜兒名聲?」
「果是為了此事。」燕承瑾俊秀清貴的面容露出無奈之色,「沈兄也信外面的謠言么?本王對沈欺霜絕無心思。」
他倒是不怪罪沈如鈞對他不敬,也知道沈家整個家族就這兩個女兒,全搭在他手上,沈家不可能毫無怨言。他很清楚,沈如鈞用打一架的方式發泄怒火,反而是光明正大且安全的。
既然如此,他樂意奉陪。
若在平時,沈將軍和承陽王的對戰必然很多人圍觀,但沈如鈞早已打發了士兵們,這裡的動靜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沈臨煙找到演武場的時候,這兩個人還在你來我往斗得不分上下。她迎著太陽眯起眼睛細看,才認出是自己的哥哥和前夫,不禁暗嘆此次不能仔細察看兵器了,還得應付了這兩人才是。
沈如鈞一眼便看到了這小廝打扮的人,面色頓時陰沉下來。停了戰,走向沈臨煙,厲聲道:「你是誰的家僕,誰准你進來的?」
燕承瑾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饒有興味地看過去,多虧了這小廝闖入,否則還不知道要和沈如鈞打到什麼時候,是輸是贏都不合適。
如果不是長期呆在軍工所,沈臨煙一定會被沈如鈞的氣勢震懾。現在她沒什麼感覺,甚至還有一點熟悉和親切。她揚起笑臉,把手中食盒向前一推,道:「哥哥,這是我親手做的,送來給你嘗一嘗。」
沈如鈞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妹妹。
「軍營重地,豈是你一個女子能來的地方?」他板起臉來教訓道,手卻自然地接過了食盒。這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沈臨煙第一次下廚,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沈臨煙扯住沈如鈞的袖子晃了晃,笑容在陽光下很是明媚,「哥哥,南楚律法有雲,軍官家僕可以送飯,我可沒有違反規定。」
沈如鈞瞪了她一眼,「以後不許再來,我管理的軍營嚴令禁止外人入內。」
沈臨煙扁起嘴,正想茶里茶氣地撒個嬌,眼角突然注意到渣男前夫還在,立馬收了表情,道:「哥哥先吃飯吧,我要餓死了。」
沈如鈞嘆了口氣,順著妹妹的餘光看到了被晾在一旁的燕承瑾,這位畢竟是攝政南楚的實際掌權者,他淡淡邀請道:「承陽王一大早便來軍營視察,想必十分辛苦,若不嫌棄,不如留下來一起用個午膳吧。」
燕承瑾微微頷首,「恭敬不如從命。」
沈如鈞:……
他只是客氣一下。
沈臨煙的小臉垮了垮,和前夫一起吃飯,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但為了自力更生,發家致富,她還是忍了。她知道,燕承瑾才是南楚軍方的最高領頭人,得罪了他,她可別想再混進來了。
三個人氣氛詭異地坐在了一起。
沈如鈞打開食盒,一股香氣撲鼻而來,令人食指大動。
燕承瑾波瀾不驚的眼底閃過一絲好奇。娶了沈臨煙的一年,是他公務最為繁忙的一年,再加上本就不喜歡沈臨煙,所以很少和她有什麼交流,也從未聽說過她會下廚。
一人一筷子送入口中。
沈臨煙有點緊張地看著沈如鈞。為了這餐飯,她提前打聽了他的口味,還根據軍人儉樸艱苦的行軍生活把飯菜做得十分精簡。
沈如鈞驚訝地看著妹妹:「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做飯?」而且味道居然還十分不錯。他又多吃了幾口,細細品味,是真的不錯。
燕承瑾神色依舊波瀾不驚,心中卻暗暗點頭。這味道雖算不上絕頂美味,但若作為軍人的食物卻非常合適。
沈臨煙觀察到了肯定的反應,心裡鬆了一口氣,有戲。
她笑道:「這些飯菜是我特意為哥哥和軍中兵士研究的。少量的肉搭配豆類,主食再加一份湯,簡單易做,營養充足。而且在味道方面不會太過鮮美導致過於享受,也不會過於寡味以至難以下咽。哥哥還滿意的話,可以考慮一下讓我來教軍中廚子,作為行軍餐改善一下伙食。」
燕承瑾聞言,俊秀的眉頭微微蹙起,面上閃過不喜之色,淡淡道:「行軍出戰,乾糧能夠充足便已是萬幸,哪裡去找充足的肉類作為行軍餐?若是大老遠運過去,早已腐爛,難以食用。沈小姐是閨中女子,不知深淺便罷了,最好不要異想天開。」
沈如鈞也點頭,語氣嚴肅了許多,「女人不要摻和行軍打仗的事情,乖乖在家待著就是了。」
沈臨煙吃了個釘子,也不氣餒。她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畢竟在這種時代,她一個女子一上來就想摻和軍營里的事情,能順利才怪了。
只有拿出切實可行的計劃,才會被真正重視起來。
她夾起一塊肉片,淡淡道:「承陽王擔心的事情確實是個問題,但並不是沒有解決方法。光是肉類的運輸和保存這一問題,我就有兩個方案可以解決。」
這下沈如鈞也皺了眉,「煙兒,不要胡鬧。即便你能夠解決這一問題,肉也是代價高昂的食物,士兵並不是非吃肉不可。如果能夠給將士們頓頓有肉,我們早就這麼做了,還用等你說?」
沈臨煙咀嚼著肉片,她理解沈如鈞的話。在這一時代,家禽養殖還沒有擴大,只有雞、魚和豬算是能夠供應於市的家禽,而且並沒有形成養殖規模,產量遠不如糧食之類的。
她前世雖然是軍工廠的設計師,但自小跟著爺爺奶奶在農村長大,對於種地和養殖再了解不過了。當下心念一轉,又想出了致富新招。
「哥哥所言不虛。」沈臨煙道,「如果我也能解決肉的產量和養殖問題呢?哥哥你想一想,戰士們在邊關拋頭顱灑熱血,卻連口肉都吃不上,營養跟不上,身體素質低下,再如何練兵,戰鬥力又能高到哪裡去?」
沈如鈞看著大言不慚的妹妹,對著燕承瑾搖頭苦笑,「難怪你要與她和離,這丫頭著實過於自信了。一個閨閣女子,如何能懂畜牧養殖,又如何懂行軍狀況,竟也在此大放厥詞。」
沈臨煙揉了揉太陽穴,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二位何不先聽聽我的方案,如果不行,再教訓我也不遲。」沈臨煙從袖口套出一張紙和一根燒成炭的樹枝,往桌上一鋪,「不知哥哥可聽說過桑基魚塘?」
隨著沈臨煙的炭筆在紙上越畫越多,沈如鈞和燕承瑾的面色逐漸嚴肅起來,「重視」這一情緒彷彿積水在他們眼中越積越多。
如果這一方案能在全國適宜的地方推廣,那麼不僅畜牧養殖業,蠶桑絲織業也可以得到發展,南楚的經濟實力將會大大提高,國家有了錢,自然便於提高軍事實力。
而且沈臨煙講解十分詳細,顯然是充分了解過南楚的各種狀況的,將桑基魚塘方案和南楚實際情況相結合,十分具有說服力。
燕承瑾彷彿第一天認識沈臨煙似的望了她一眼,難道嫁給他的一年,是他讓寶珠蒙塵了嗎?他隨即否定了這一想法,不會,過去的沈臨煙和現在的樣子判若兩人。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沈如鈞也被自己的妹妹震驚了,忙拉著她,一副求賢若渴的樣子,「那你說的解決肉類運輸的方案呢?」
沈臨煙抱著手臂,傲嬌地「哼」了一聲,「桑基魚塘都還沒推廣呢,就開始想著肉類運輸和保存了,哥哥可不要太異想天開,大放厥詞。」
這話竟原模原樣地還回來了。
沈如鈞和燕承瑾對視一眼,均無奈一笑。誰讓這丫頭提出來的方案,是能影響整個南楚經濟的大事呢?何況她傲嬌的小模樣,也並不讓人覺得冒犯。
燕承瑾拿著那張圖紙,起身道:「本王這便將方案上報皇上,如能實行,必有重賞。」
沈臨煙聽到「重賞」,眼睛頓時一亮,也忘記了對前夫的唾棄,對燕承瑾露出笑意,「那就不送了。」
燕承瑾:……
好像早就盼著他走似的。
沈臨煙被沈如鈞嫌棄著進了軍營,又被寶貝著帶回了家。
一進家門,便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滿腔喜悅頓時被壓了下去。
「哥哥,你回來了!」沈欺霜像個快樂的兔子,飛快地撲到了沈如鈞懷裡,眼角紅紅地看著他,「霜兒總算見到哥哥了。」
沈如鈞寵愛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柔聲道:「霜丫頭,哭什麼,又受什麼委屈了?」
沈臨煙揉了揉滿是雞皮疙瘩的手臂,萬分嫌棄地盯著他們。明明是堂兄妹,搞得比親的還親。